四个蛋子定终身
——勾蓝瑶传统婚俗探秘
陈幼君 李一凡
湖南省江永县兰溪乡勾蓝瑶村，是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瑶寨。这里自古以来远离城池，四面环山，交通不便，较为闭塞。作为江永县四大民瑶之一的勾蓝瑶，由于历史原因，生产和生活习俗比较独特。如婚姻习俗，就有着许多外人不可知的特色，甚至被抹上一层神秘的色彩。笔者自2003年以来，潜心探讨研究勾蓝瑶文化，深入了解其传统婚姻方式，梳理了勾蓝瑶婚俗的几个传统特色。
四个蛋子定终身
所谓“四个蛋子定终身”，指的是勾蓝瑶定婚的习俗。勾蓝瑶旧时婚姻制度的发展，与其他民族一样，经历了从原始到封建再步入现代的衍化过程。为了保持族内长期稳定的婚姻关系，人们非常看重择婚和定婚的形式，认为它是“从一而终”婚姻关系的基础。“四个蛋子，雷打不动”的古训，法规似的宣示：一旦婚事笃定，则雷打不动，不容许改变。结婚之后，男女双方必须厮守终身，这也是勾蓝瑶婚姻稳定的基础。
在勾蓝瑶，如果男方家人相中哪家姑娘，必须托媒人上门说亲。若是女方父母不反对，双方八字（命相）不相克，男方父母就会择定佳日，带上一包鸡蛋（一般是四个或四的倍数），到女方家中提亲。女方家里接收了这四个鸡蛋，意味着同意这桩亲事。消息传遍全寨后，族人便认可这门亲事，其他人不得再到姑娘家说该女孩的亲事。
“四个蛋子”提亲后，男方将热情邀请女方家人去“看屋”，实地考察男方的家人和经济状况，女方家人，不论多少，都要封以红包挂钱，还要在家里置办“包蛋酒”招待。所谓“包蛋酒”，男方经事先打听女方有多少亲人需要送礼，吃了酒席后，每家送一包鸡蛋（“四个蛋子”）。喝了“包蛋酒”，婚事已定，男女双方便可自由往来，男到女家帮工，女到男家做事。双双夜宿晨归，也不会遭他人非议。
好女不出石墙门
勾蓝瑶是一座古瑶寨，出于防御的需要，在寨子的周围修建了石围墙和石寨门。这高高的石墙不仅阻挡了外来者的侵入，也阻隔了寨内与外族的通婚，形成了只能瑶内通婚的规矩。因此，旧时勾蓝瑶的女孩子一般不外嫁，这就是“好女不出石墙门”。
勾蓝瑶寨有十二宗姓，十二宗姓之间可以通婚，但同姓氏的宗亲一般不通婚，客观上，避免了近亲繁衍的弊端。勾蓝瑶、清溪瑶、古调瑶、扶灵瑶四大民瑶之间可以通婚，这四个瑶寨之间相互嫁娶是常有之事；由此可知，“好女不出石寨门”的“门”，含义比较宽泛，应该包含了四个瑶寨的石墙门。
这种瑶（族）内婚姻的形成，有着深刻的历史原因：一是旧时的勾蓝瑶长期受到歧视和欺凌，他们认为寨外人奸诈，不愿与其交往，更不宜通婚。二是受制于文化、风俗的影响，与寨外人生活习俗有很大差别，难以融合，也不宜通婚；三是寨内女人是大脚，是家中的主要劳力，旧时寨外的女人缠小脚，难以适应这里的劳动和生活。当然，这种婚俗的弊端是明显的。新中国建立之后，这种习俗得以彻底改变，自由通婚已成为勾蓝瑶新的婚俗。
招郎入赘如家人
勾蓝瑶的婚姻形态富有民族特色，其缔结婚姻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嫁女和招郎。勾蓝瑶与其他瑶族一样，招郎入赘这种较为古老的婚俗一直延续着，因为这种方式较好地解决了一些家庭中男丁较少甚至无子嗣传宗接代的忧患。在瑶族社会中，入赘女婿普遍受到尊重，在家里的地位也是平等的，女婿亲如儿子，并无被歧视。因此，瑶寨招郎入赘的现象比较普遍。
勾蓝瑶招郎入赘的形式有四种：“买断”“两边居”“断亲不断种”和“招郎转”。“买断”，又叫“男从女姓”或“随妻走”，即男方成为女方家庭的一员，子女从母姓。“两边居”，是指结婚后并不固定在男家或女家居住，而是两边家庭都住，兼顾两边家庭的农活和老人，但子女一般还是从母姓。“断亲不断种”，又叫“后世留丝”，指的是男子入赘后，改从妻姓，但所生子女必须有一个随父姓，继承夫家的香火。“招郎转”，也叫“随郎转”，是指男入女家后，居住一段时间或者生了小孩后，携妻子儿女离开女家，回夫家定居，孩子一般随夫姓。
花筵歌堂闹婚庆
勾蓝瑶的婚嫁礼仪是非常隆重的，男女双方家庭都很重视。整个仪式内容丰富，包括婚前下彩礼，备嫁妆，送亲迎亲，婚庆典礼等。在这个气氛热烈的婚庆过程中，最精彩的要数男方家的“花筵”和女方家的“歌堂”，可以说是在男女双方家中一场婚礼大戏。
男家的“花筵”，指的是男方家娶亲要热闹三天。第一天簪花（给新娘装扮），第二天娶亲，第三天贺客。重头戏是第二天娶亲，在这个隆重的仪式上，最精彩的是“坐花堂”，又称“坐花筵”。所谓“花筵”，是指男女双方各请来对诗对句高手，吟诵当地传统民间诗词俚语，采取斗诗斗句的方式，在花堂上一决高下。双方斗智斗勇，互不相让，高潮迭起，妙趣横生。在整个迎亲、婚宴、请衣、拜堂、闹洞房的过程中，都要吟诗斗句，气氛非常热烈。
女家“歌堂”，指的是女方家举办嫁女仪式，通常也要三日。第一天是歌堂，第二天是送亲，第三天回门。女家的“歌堂”，虽然名义是第一天，其实是贯穿整个婚礼过程的。歌堂的仪式也很隆重，通常在婚礼前数日就开启，到婚礼的第一天形成高潮。届时，新娘的众多女伴聚集到新娘家中，陪伴新娘，对唱瑶歌，唱出心中的哀怨和不舍，俗称“哭嫁歌”“陪嫁歌”。哭嫁歌往往三天三夜唱不完，从第一天的歌堂唱到第二天的送亲，再唱到第三天的回门。歌词内容丰富，情真意切，不少唱段成为勾蓝瑶歌谣中的经典。
如在接亲前的歌堂，等待迎亲的新娘百感交织，且哭且唱，用歌声倾诉出嫁前的不舍之情；
司仪唱：
媳妇娘，媳妇娘，还不开口哭爷娘，
哭了爷娘哭姊妹，哭了姊妹坐歌堂。
新娘唱：
堂屋中间一炉香，先拜我爷后拜娘。
先拜我爷养大我，后拜我娘睡湿床。
请出哥来烧起香，烧香换水女离乡。
女离乡来心意烦，炷炷高香辞亲娘。
勾蓝瑶传统婚俗源自生活，历史悠久，烙下了瑶族历史文化的印记。随着时代的演进，一些传统的风俗正在悄然改变，不少具有地方特色的民俗习惯已经逐渐消失，甚至已经从记忆中磨灭。这些代表一个民族，且具有浓厚地方特色的文化，值得我们去发掘和研究，并载入文化传承的名录之中。（写于2021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