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沈一兵
我非典型驴友,但十五年前我无意间完成了一个很多驴友想都不敢想的行程:徒步墨脱。
引 子
我也是个喜欢在酒桌上借点酒劲吹牛的家伙。
三四年前回兰州探家期间,去看望既是发小又是同门师兄弟的西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少泉,在其工作室坐了一会,说院长林教授正在绘制一幅巨作,领我去看看,便又上一层进了一间大画室。
(林院长的画室)
林院长是老大哥,业界老大极人物,相识多年,赏画寒喧,不觉得一下午时间飞过,林院长与少泉又盛情晚餐,还约了不少同事。席间认识了几位新朋友,其中还有美院的几位年轻美女画家。大伙谈笑风生,两瓶酒下肚,谈兴更浓,从上学的趣事到他们出外写生的乐闻,东拉西扯,我也借着酒劲,不知怎么就说起前些年一不小心去了趟墨脱的事,估计也是眉飞色舞,听的大家甚是欢喜。
2015年,再次回到兰州办事,一日和大学同学兰州城市学院左院长前往榆中的画家村,与外地来的几位朋友相约在哪见面,我知少泉在画家村也有工作室,一到便去寻他,只期遇见。走到村里尽头的一所钢架结构玻璃房子,只见到少泉的那只黑贝威风地顺着栏杆跑来跑去,门上挂着大锁。我回到老左的工作室,才得知因停电,很多画家都沒来,也沒法住,我们一行人只好去兴隆山脚下找了间宾馆入住。
第二日起床山边溜了一圈,我给少泉拔了个电话,他说等着中午就到,我们买了些煤,回到老左的工作室生着炉子,烧水品茶,拔了一堆老左院子里种的水萝卜,吃着萝卜喝着茶,享受着兴隆山边的清凉。
中午少泉到了,又宴请我们一顿大餐,回到他的工作室继续聊天喝茶,参观了少泉这几年的画作,令我羡慕不已,我也将手机里存着的前不久画的两幅人物画调出与少泉交流,并介绍外地来的朋友之一便是当年同我一道墨脱之行的伙伴,画的人物都是那次旅途中所遇之人。
少泉突然提高了音量,近乎夸张的说道,你已经快成了我们学院那几位美女教师的偶像了,你讲得去墨脱的故事让她们激动得不行,那么令人向往而又难以实现的目标,在你描述中却又如此漫不经心,驴友们的徒步圣地,你竟然一不小心逛了一趟,哈哈,她们说你再回来一定邀请你再聚一下。接着看了两幅画作又说,这样画挺好的,亲身经历的事画出来是有情感的,应该多画一些,风景、人物都可以,配点照片,再写些文字,起个名字叫《去墨脱很容易》,出个册子得了,一定不错。
大家嘻哈地聊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语,从形式到内容,似乎有了模样,勾的我觉得有了做这件事的冲动。
坦言讲,数年前的那次墨脱之行,虽然事后也给我带来些许的激动,但一直并不觉得有什么书写的意义,上大学时的艺术实践也曾有过一次徒步的经历,但对什么徒步驴游一直没多大兴趣,只不过这次突发,更刺激一些罢了。然而这些年来,与朋友喝酒聊天时,倒经常不知不觉拿出这事吹牛,朋友们每次听,到是唏嘘不已。有时也引起发我的一些思考,对藏区文化的理解也与我之前的认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闲时翻看当时的照片,也产生了画出来的念头,偶尔抹过几幅,路途中的场景,人物一幕幕依然清晰。
我想,那次墨脱之行,实际上已经融入到我的血液骨子里了,不管我的生活、环境如何变化,它都如影随形般地跟随我十多年了,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也许真的年龄大了,也许是在新闻听到墨脱现在通公路的感慨,竟觉得应将此行记录下来,干吧!
从成都出发
十几年前,混迹于生意场遭受重创的我(属于骨头都打断的那种),回到了兰州家里,整日里守着投资到股市里的那点残汤,无奈地研究起了绿多红少的盘面,眼睁睁看着那些残汤越变越少,百无聊赖之际,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比我受创更严重的满世界飘移的哥们儿打来的,嘘寒问暖之后他约我一起西藏走走,正好也见一面,我欣然答应,约好在成都见面。
我去买了个旅行用的大背包,简单地准备了衣物,便踏上了驰向成都的火车。电话中朋友说这次出行走川藏线,乘班车,或者搭车,不用带太多钱,也提到了墨脱这个我头次听说的地名。我特意买了个硬座,心想自打离开学校就没坐过硬座了,既然要找找吃苦的感觉,就索性硬座开始。
车上人很少,没多久,在定西车站上来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坐在了我对面。不一会,她们主动和我搭话,聊了一会才知她们是做传销的,用教化的口气,激昂地给我讲着人生应该如何实现价值,应如何努力,她们如何挽救了多少个迷途知返的姐妹,貌似也要挽救下我这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陌生人。开始我还和她们抬下杠,后来感到这两人已经被洗脑到了精神已完全处在自己的频道里,便不再理她们。不觉间时间到是过得很快,拿报纸盖起脸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在成都车站见到了近一年未见面的朋友老杨。我们在成都的亲戚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汽车站搭乘去雅安方向的班车,出发了。
我并没有去过藏区,脑子里也全无概念,因听老杨好像说去过,感觉他很熟,加之说话重心皆在我们以往的事情上,虽然听他说了几句行程安排,我并没有在意,聊着天就奔向了康定。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这首康定情歌让我们兴奋地爬上那座山,但真的什么也没有,而康定的河在傍晚时黑色的氛围里汹湧的奔腾,巨大的声响倒是让我记忆深刻。我们住在河边的青年旅舍,这是一家在驴友群中很认可的住宿点,青年旅舍通常不像饭店那么正式,价格也比较低廉,是预算有限的自助旅游者及背包族(Backpacker)最常考虑的住宿地点之一。若要说其与旅馆最大的不同,可能在于多有交谊厅和厨房等公共区域,以及「通铺」或「上下铺」的团体房间形式可供选择。
我头次住这种地方,我们同住一室的好像六七个人,还有两个老外,半夜里还不断进来人 ,睡不踏实,早早便起来,八月天气,康定的早晨已很冷了。
当天我们去了著名的沪定桥,在湍急的水流上十几根碗口粗的铁索坠在哪里,几根木板在上搭着,我看了半天,心想别说对面有机枪扫射,这会让我往铁索上爬一下,也没胆,红军真是了不起。
我们商量直接去昌都,就要走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从康定到德格
我们选择的线路是从康定车站出发后,翻越折多山至新都桥,后折向北,溯立启河而上,经塔公、八美后至道孚,后溯鲜水河而上经炉霍县城至朱倭后折向西,穿工卡拉山至甘孜县城,溯雅砻江而上至玉隆,后穿雀儿山至德格县城,跨金沙江后进入西藏自治区境内,经过江达县城,经玉龙穿达玛拉山,跨澜沧江后至昌都城。
从康定到昌都分南北两条路线,南线稍稍好走点。南线:康定-新都桥-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左贡-邦达-昌都。北线:康定-新都桥-炉霍-道孚-甘孜-德格-江达-昌都。大部分车辆走南线,稍稍有点主线的感觉,道路情况好点,但山较多,较大。北线比较难走,德格的雀儿山海拔六千多,这一路海拔四五千的有十几座山,当地人告诉我们买些葡萄糖带上,防止高原反应,不适时就喝点。
雀儿山(藏语称措拉,意为大鸟羽翼)是位于中国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境内的一条山脉,属于横断山脉北部沙鲁里山的余脉。同名主峰(藏语称绒峨扎峰)位于山脉南段,海拔6168米。由于主峰突兀于周围十座5500米的群峰之上,显得主峰特别高峻挺拔,故有“爬上雀儿山,鞭子打着天”之说。途中必经的雀儿山一直是让所有汽车司机敬畏三分的“瓶颈”,当地有“翻越雀儿山,犹过鬼门关”的说法。雀儿山主峰海拔6168米,每年有长达8个月的时间被积雪覆盖,山高路险,高寒缺氧,事故频发。
我现在还能记起的是坐车坐了很久,到炉霍的时候已经是晩上。那次我带了一部才买的数码相机柯尼卡的,那时的相机内存卡很小 ,我有两张卡,但也拍不了多少张,一到热闹点的地方停下就找刻光盘的店,好把内存卡腾出来。在炉霍,车就停在路边,刚刚盘旋下来的山脚下,我觉得这名字很怪,所以一直有印象,吃点饭,我们又找到一个网吧,上网看看我们关心的信息,主要是股市,没想到又涨了。那年股改,我们出发那天全仓买进了一只我们看好的票。
在过雀儿山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的,我不时喝口葡萄糖,难受也就过去了。高海拔的缺氧让车也成了大喘气,嘶吼着挪着走,很慢也很颠,我有时看到好风景想要拍照,好在数码相机,乱拍一通,能看的一两张,大多虚的。
那些路段风景的确是美得惊人,有些色彩奇妙的无法形容,尤其高原上天气变化无常,云低且厚 ,山高形怪,光线变化非常快,忽明忽暗,使得色彩对比极为强烈,因为在班车上,只有在停车时多拍一些。在路途中迷迷糊糊睡时听到车里众人惊呼,那一定是又看到惊艳的美景了,我也就睁开眼去张望,拍照。
一路还算顺利,到了德格。
高原的美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得到,无论是拍照或者画画都完全不可能带给你那些现场感官上刺激,大,重,眩,甚至妖艳,看不到人,既便有人也被忽略。我不知道我不是很爱画风景是否与此有关,后来我画那些资料,也很少画风景,因为那些曾让我感受过灵魂出窍的景观我实在画不出来!这个可能也是绘画的局限性,在电影院,我到有过那种感觉 。
在德格非常有名的说唱,是格萨尔史诗的流传过程中,衍生出极其独特的史诗音乐表现形式,以史诗弹唱和说唱为主要传播载体,传承千年而不衰,徳格有许多以史诗说唱为终身事业的说唱艺人。德格地区的藏药发展得很繁荣,十九世纪,德格地区涌现出一批对藏医药有重大影响和深刻造诣的藏医学大师。在土司时期,德格地区藏医药成为南派藏区的发祥地,闻名整个藏区。
我在大街上遇到一位看上去很与众不同的人,拍了好几张照片,他是一位藏医,在那里估计也是德高望重吧。
我们遇到了几位来自广东的游客,一男二女,主要看寺院,刚好她们正在和几位藏族司机谈价,也要去昌都。那里停了一排巡洋舰,越野之类的车,不少藏族司机,是专门往返德格至昌都之间的私车。我们想找昌都过来的车,往回走价格应该便宜些,刚好那个藏族司机是从昌都过来,但怎么谈都不行,问了几个都同样结果,我们还感叹这些藏族司机不懂变通。后来我们决定和那几位广东人拼车,就坐那个藏族司机的沙漠王。
前往昌都
我们沿金沙江边顺游而下,刚开始时大家来自南北方的同乘一车,聊得挺开心,路也还可以,临近岗托至江达段矮拉山隧道。走在隧道边上的小路上可以看见金沙江上有一块巨石,上面写着“西藏”两个大字,深沉大气的红,很醒目。
它的背后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故事——1950年10月6日,昌都战役拉开序幕,后面解放军十八军战士强渡金沙江发起了猛攻,当月24日,昌都战役结束,西藏的土地上首次升起了五星红旗。解放军战士为了纪念这一历史,在金沙江边用小刀刻出了“西藏”。
矮拉山可一点不好走,我坐在副驾位上,天黑了,车上人都睡了,藏族司机放着当时流行的夜夜夜夜,地厅里常放的那首,边开车边跟着扭动,到山上下着雪,风雪中车开的并不慢,我紧张的盯着前方,那小子到是悠然的扭着,唱着,打方向动作很大。不得不说藏族司机技术好,胆子大,我当时也已经开了十来年车的老司机,那样的路晚上打死也不敢开!
深夜二三点,终于到了亮灯的地方,车停了下来。三个广东人知道地名,他们做了功课,说叫妥坝,有很有名的美食,叫汤锅。我印象中那天风雪交加,我们跑进房子里,已经没什么吃的,司机和那里的人很熟,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广东女孩打问到说这里离昌都已经不远了,两小时就能到县城,和司机商量能否继续走,最初谈好包车费用按天计,藏族司机不答应,一定要住下,三个广东人说了半天,那司机索性装听不懂,大家只好在那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气很好,一路下坡,不到两小时,进了昌都。
昌都很有名,大多是因为昌都战役。我们找了个宾馆住下,三个广东人要去寺院,我俩没有什么兴趣,也就分头行动了。我们满大街蹓跶,看什么都新鲜。
康巴汉子,我知道这称谓还是上大学时看陈丹青西藏组画,昌都满大街都能见到扎红头巾的康巴汉子,腰里带着刀。我那会才弄清楚康区是什么意思,才知道康巴汉子是指康区的藏族男人,进入西藏地界就不这样叫了。康巴汉子许多长的很强壮,有的五官很有特点,看的我很想画画,也遇到不让拍照的。
昌都是茶马古道的枢纽,也算大的城市,但感觉很乱。
波密寻车
在昌都呆了几天后,我们决定去波密。在车站,遇到一位四川某大学美术学院的老师,年龄四十多岁,廋廋的,留着长发,一看像是搞美术的。上车后我俩坐在一起,一路聊得很开心。他背了一部当时最好的数码相机,索尼的,打开让我看他拍的资料,他研究唐卡。
他告诉我他是八二届的大学生,学油画专业,后来到大学当老师,我说我上学也是学油画的,我们聊起油画,他说他后来特别喜欢席勒,搞得自己都怕,不敢再画了,我好奇的问为什么,他说不仅喜欢席勒的画风,更喜欢席勒画的题材,我恍然大悟道,你是去体验席勒的素材体验怕了吧!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他又说画油画实在太累了,画了那么多也没有地方放,后来索性转了方向,研究唐卡,我也有同感地告诉他,上大学时,我从二年级就开始租房,到毕业时有一堆画,实在不知道往哪放,最后留了十来张,其它的一把火点了,他惊奇地看着我说,你太二了吧!我说我毕业后也分配到高校当老师,干了不到两年,辞职了,自己折腾,画画也就扔下了。
一路聊着,我们和他一路同行至波密。
昌都到波密的路上风景很好,然乌湖属于昌都,的确很漂亮,像是到了南方,而浪拉山,业拉山又是那样险峻,还有著名的72拐,安久拉山,好在这一路大多是柏油路,只是业拉山72拐很难走,这是邦达至八宿的一段,据说叫魔鬼路段,常有泥石流发生,滚石,塌方司空见惯,好在我们也顺利通过。昌都是几条江汇合处,怒江大桥是川藏线的咽喉,从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中奔出的怒江甚是壮观,安久拉山垭口,是怒江和雅鲁藏布江的分水岭,过去便进入雅江流域。
到了波密,那位画家去寻找他的目标,我们先找了间旅馆住下。
我们在县城及周边逛了逛,打问怎样去墨脱,其实至此时,我依然对墨脱没什么概念,只打听出要先搭车,要找往墨脱运输货物的大卡车,只能到中途,然后要靠徒步进入,因为天气原因,每年只有一半路车能走,夏季这一半,冬季那一半,中间有个大中转站,叫83K。
波密的海拔2千多,气侯不错,有西藏江南的说法,街道上人不多,那个季节周边的山上色彩斑斓,很有名的米堆冰川,岗乡等号称东方瑞士的景致对我俩都没有了吸引力,随着获得信息的增多,我们的目标直指墨脱。
回到住的青年旅舍,发现前台有面墙上贴了张寻伴入墨脱的纸条,我们问前台的人,她说人出去了,回来了让和我们联系。
不一会,有人敲门,打开房门,进来一男一女,两人都标准的旅友的模样,一身的专业装扮,男的看上去三十来岁,面色白里透红,戴幅眼镜,瘦瘦的,很文气,一看就是南方人,女孩肤色黑点,眼睛很大,挺漂亮。他们刚从周边景区回来,听前台一说就来找我们。男的自我介绍姓赵,广东江门人,从阿里过来,在波密住了几天了,并介绍了他了解到的去墨脱的情况,说在某处可以找到卡车,专门跑83K的货运车,要去和司机商量,因很多在这条线上跑的小贩也是搭便车,要碰运气,有空位才行,但聊了半天,他们何时出发也不确定,大家说先找找车再说。
他们走后,我说这俩人也不确定,要不再看看有没有去的,朋友说咱俩去侦查下到底有没车吧。我们坐上了公交车,边打问货运站的位置,打问到在河边,那河名字很长,后来查了,叫帕隆藏布河。车到一个桥附近,一群孩子在路边,见到客车过来,还集体向车上人敬礼,我们下了车,通过桥往河边走去,河边上有一排排的暗红色木板房,有的像在水里,我们边走边问,大致找到了位置,得知要早上来,那些小贩也是在这一带找,但并不是集中一处,那些木房有些是货栈,卡车都是个体司机,既零散,各自找活,但又结伴同行。
了解清楚,我们又在城里各处转转,我很想多拍些西藏人物资料,在城里转了半天,人不是很多,波密明显不像昌都那样有藏区特征。在昌都,整个城市与满街的康巴人,特色的服饰让我有点在异域的感觉;波密城则不然,虽然也看到藏族人,三三俩俩,和在甘南差不多。我俩坐在马路边上,聊天着,我拿着相机找目标,没拍到几个藏族人,倒见到相机里出现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明显我期待找的人物形象没戏了,那些本来不多的在路上随意坐的人被指引到该去的位置。
波密给我的感觉很宁静,周边的山既有雪山,也有色彩丰富的山,交映在一起,很好看,白色泛蓝的云雾里一会能看到雪山,一会能看到植被的颜色,显的很有灵性,这里雨水很多,植物种类丰富,在内地价格很高的松茸这里出产,不过我们并没有吃到。
关于墨脱的信息
由于画的主要部分是墨脱,只是那次出行的其中一段,大概十天左右,也是我主要想描述的段落,以与绘画作品相对应。近三个月时间所经历的,由于时间太长,细节已记不很清,查了地图才把那些地名对上,也慢慢把记忆碎片连在一起。也才发现川藏,滇藏线的大部分路段都走过了。
那段经历中只有墨脱是有徒步,也是最艰难的。尤其对我而言,从来没听说过那个地方,我非驴友,既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所以印象极为深刻!稀里糊涂地就逛了下驴友们徒步圣地,其实当时即便出来后,我并不知道墨脱徒步对驴友们意味着什么,只是感叹怎么跑这来了!我在进墨脱时才知道同行的朋友也没去过,他也只是听说。
直到后面到丽江休息,到处是驴友,瞎聊,又看了些报导,方知此行是驴犮们的徒歩圣地。实际上经过的其它路段也不易,但毕竟是乘车,最近整理资料才对上地名,发现很多地方也都是著名的探险点,那趟的感受还是很深的,我只是想真实的记录下那段经历,用画与文字。
后来在丽江发生的一件趣事让我更加知道了徒步墨脱是件很牛的举动。那时的丽江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所有来丽江的人都在寻求精神上的释放,无论男女都好像没有了平日的戒备,一米阳光,发呆,艳遇,偶遇,柔软时光都成了那里常听的词绘,酒吧,书吧,客栈,甚至一处石阶,总能见到单甩的男女,或看书,或喝点什么,或发呆。
我们在丽江住了半个月,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饱就乱逛,有天进入一个酒吧,几个男人正给两个女孩吹牛,见我俩坐下就搭话聊天,问从哪来,那酒吧像是驴友聚集地,旁边也有几拨人,我们回答了下行程,问我们话的是西安人,他和同伴正给那俩女孩吹驴行经历,听到我们刚从墨脱出来,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旁边桌子的也过来了,问这问那,我俩也就刚好一顿吹。那俩女孩都很漂亮,本来她们已经和西安那哥几个说好苐二天去某个景区,聊到饭点时,我们要走,俩女孩要和我们同去吃饭。苐二天也自然爽约不去景区了,和我们在城中玩了几天,送她们走时,才知道她俩是成都的警察,一个在成都,一个在温江,都是内勤,留了电话,还让我们去成都找她们。后来还联系过一阵,时间长也就失联了。那几天我们在客栈,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回客栈一起做饭,又去各处瞎逛,我还给俩人画了素描,始终不知道她俩是干嘛的。
文字的疏理让我回忆起相对完整的行程,也让后面的创作能更好的进行。
那天早晨,我们很早起来,退了房,找着吃了点东西,便朝河边方向走。天有点像要下雨的样子,周边的山被一圈圈云雾缠着,气温挺舒服。我们轻车熟路过桥到那片木板房附近,波密的木头可能很多,山边处处能看到木头围的栅栏,和绿树云雾一起被大片的山体衬着很好看。
很快,看到有两三个人站在货栈边,地上放着大大小小货物,大多是竹笼。走近前去,穿着很显眼的米黄色外套,大红色内衣的小个子小迷迷看着我们,主动用四川话问我们是不是要搭车,当听到我们回答是后,他说这边的几辆车都没位了,他们已经说好了,指给我们方向说那还有几家货栈,好几辆车呢,我这才注意到地上放的竹笼里装着活鸡,还不少,还有些袋子,问他带这么多什么东西,他说土豆,还有些日用品,听别人叫他小四川,他去帮司机忙,边走边回头指着方向对我们说,跟着那头猪走,往前那片红房就是。我转头才看见路上走着一头巨大的猪,一堆像刺样的乳头,慢条斯理的在路上走着,我们追过去,我拍了几张照片,又看到前面路上走着两头牛,到真是走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院内有辆红色的卡车停在木屋前,见到司机问询,他说他的车两个人开,坐不下,旁边院子里有一个司机开的。我们走过去,看见一个头发乱飞,高个的小伙子,看着另一个人正在收拾车,院里有三辆装满货的大卡车,我们说想搭车,商量了价钱,说到83K,我和同伴老杨分乘,我上那高个小伙子的车。
走向墨脱
小伙子是藏族人,叫多吉,长的挺帅,棱角分明的五官,细长的眼睛,还有些文气,和康巴汉子不同,肤色没有了强烈日晒的暗红铁黑,和我们差不多,也亲近许多。他操着一口四川话,人很热情,在这里找生活几年了。
很快,车启动了,一辆辆卡车从各处出来,形成了个车队,我心里有点小激动,坐在副驾,视野开阔,手里拿着相机,张望着路上的一切。
前方的五颜六色吸引了我,近了才看到是经幡,挂得密密麻麻,形成了个通道,车从中穿过,光线从树与五彩的经幡缝隙间直射在车玻璃上,光闪燿眼,更增加几分神秘,足有几公里长,一段一段,我想可能有什么象征意义。
过了这段经幡通道,看到路面都是碎石铺成,但也算好走,心想这样的路八十公里应该很快就到了。
多吉打开了收录机,播放的磁带是四川话讲段子的,他听的哈哈大笑,我拿出兰州烟,点燃递给他,他抽了口,用拉长音的川普对我说,这个把子太长了,两口就抽完了,我和他聊起天,他忽然问我,你为什么不讲普通话,我纳闷想,虽然我有点京兰腔,可能还带点陕普,但和他相比总还算普通话吧,猛的我反应过来,他认为他听的四川话是标准普通话,我那样正常说他有些听不懂,我也就学他的腔调拉长音继续聊,有点像电视里香港人讲普通话那种节拍,啊了拉了的,搞的我回来后一段时间老说话带那种感觉。他并没问我去83K干嘛,就说像你们这样的每年都有人来,有的来了就回不去了,我问很难走吗?我脑子里想的是徒步,他说上雪山你就知道了。
车越走越慢,他说那碎石路可能是最好走的路段,又跑了不久,有车抛锚了,我们停下车,那司机是多吉朋友,而大部分车继续走。
停下的还有一辆白色皮卡,轮胎上花纹已经磨完,像四条黑色的游泳圈,一个40多岁戴眼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向冒白烟的那辆车,他接过司机递来的香烟走向卡车,我同伴(老杨)告诉我,这人是河北人,司机们都对他很尊重,会修车,技术好,一路上要靠他保障顺利通行,这路上挺有名。
知道问题不大,我们又出发了,老杨也上了他乘的那辆车,多吉说小问题一会他们就跟上来了。
在墨脱的路上,大多数事情用钱解决不了,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帮助。
这里拉货跑车不需要牌照驾照,大多司机是四川人,也有藏族人,敢在这条路上跑的,技术是逼出来的,车技是他们生命的保障,都不差。多吉边开着车边和我聊天,我根本看不出有路,这会儿的车速已经很慢了,天下起雨,我只能看到前面的车在泥地里颠簸,一会上,一会下,两边的树有的非常高,刚才还能看见远处的雪山,这会也不见了,多吉又放起音乐,又是前几天刚听过的夜夜夜夜夜,看来西藏的小伙子们都爱听这首迪厅里的曲子,跟随音乐节拍,多吉的身体扭动起来,车很慢,他扭的挺快。
从多吉那我得知他们是从波密拉货到8ok,生活物资,建材什么都有,是供给墨脱县城的,但只能到8oK,他们把货卸下,就返回,货要靠人徒步背进县城,那个小四川背的活鸡,到了县城一百多块一只,土豆按个算,鸡蛋也是,一个几块钱,小四川运到80k,交给背夫,又回波密再组织货,多吉羡慕的说,小四川挣了大钱了。后来我才了解到,墨脱县有一万多人,主要是门巴族人和珞巴族,再加上修建道路和建设县城来的工程队,生活资料,生产资料全靠人力背进去,一袋水泥进了县城比外面贵十倍,进墨脱有几条道,我们走的波密到八十K再到县城是其中一条,一百六十公里,车走一半,徒步一半,背夫多是门巴,珞巴人,四川人。
我曾经去过陇南矿区,从成县到矿上,三十公里路,从早上出发,夜里回来,经过的河流用石头填的路,已经让我们去的人很崩溃,但和这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二十几公里,天黑才到。
(待续)
编辑:小马
(作者:沈一兵,早年毕业于西北师大油画系,职业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