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终于知道她喝醉了,喝得酩酊大醉,但她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她浑身乏力,但意识仍然模糊不清。
最后是迟衡城连拖带拽把她扔回车里,像是扔一袋垃圾。回了家,到了顶层,他还是一路拽着她走,直把她拽进了浴室,拿着花洒,开了最大的水朝她喷来,水冰凉,在深秋的夜里如同把她扔进冰窟般,她的意识猛地清醒了大半。看着迟衡城,心里还是有怒意,但却也面无表情。
门口的迟衡城喷洒了好一会后,丢下一句冰冷的话“清醒了自己收拾干净。”
简知已全醒,身体冷,脑袋发热,身体有股火在乱窜,却止于皮肤的冰凉处。她站在花洒之下,让渐渐热起来的水温冲刷着身体,深呼吸,深呼吸,冷静冷静,这只是一个开始,她选择的路,爬着也会走下去。
经过那一晚的灌酒与冷水澡,简知似乎通过了迟衡城的考验,他没有再做任何为难她的事情,每天依然规律晨起跑步锻炼身体,晚上准时到家,准时办公,准时进卧房睡觉,家里依然安静的只能与自己的呼吸声作伴,简知晚上不再给他做宵夜,但也必会在他关了书房的灯之前给他泡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说:“睡前一杯牛奶有助睡眠。”
他也不说话,端起牛奶一饮而尽,再把杯子递还给她。
一个星期后,周秘书打电话问她适应的如何,她回答很好,这让周秘书诧异不已,他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迟总没有对你发过脾气?”
“没有。如果他对我不满的话,想必您会第一个知道。”简知自动把那天应酬喝酒的事情忽略而过。
“确实。”周秘书想自己确实问了一个傻问题。但让他好奇的是,以迟衡城这种孤僻的性格,按照往常来讲,是很难容忍家里住进一个陌生人,更难容忍要与一个陌生人相处,这也是这么多年周秘书一直身兼数职的原因,这次因为公司业务繁忙,时常顾此失彼,才尝试请一个专门的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没想到,他竟没有任何挑剔,完全不符合他风格,要知道,哪怕是一个工作上的秘书,尤其是女秘书,基本做不了一天就被辞退。简知可说是创了记录。这让他松了口气,毕竟人是他找的。
周秘书不知道的是,她其实也在身兼数职,除了家里所有事务之外,她还经常被他临时吩咐去送落在家里的文件。他对她并不防备,很多文件袋都是没有粘封,她可以随时掏出来看,虽然她从未这么做过。
城东这家公司,她来了第三次,是一家做军事论坛的互联网公司,外加卖一些发烧友的军事用品,助理小章每次见简知来,总是受到格外热情的招待,让她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易总这几天带队去野外拓展,等他回来,我会转交给他。”
小章口中的易总,简知在网上见过他的报道,红二代背景,大学时期得过种种奖励与各种专利,创办的这家公司。为人天性乐观,兴趣广泛,反而对公司经营管理小打小闹的玩,他是迟衡城唯一的一位外界所知道的朋友,所以网上揣测,这家公司极有可能是替迟衡城洗黑钱。
易木旸有权,迟衡城有钱,两人从年少时认识至今,不能说谁成就了谁,而是谁也离不开谁。
迟衡城早年间,以做军火及各类跟黑道沾边的业务发家,如今,虽早已洗白,转行做正经生意,但谁也不相信从淤泥里摸爬打滚出来的人,会真的一身清白?所以哪怕他再低调,身上也充满了各种神秘让人揣测的色彩。
这是她第三次来的这家公司,运气好的话,能遇到易木旸在,如运气不好,只能下次再来。她手中拿的这份文件,想必很重要,是迟衡城强调要亲手交到易木旸的手上,所以虽来了两次,她也没有把文件交给热情的小章。,
她刚下了车,拎着文件袋,正往公司走,忽然身边闯过来一个年轻男子,以她还不及反应的速度,拽走了她手里拎的文件袋。
“站住…”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当街抢劫?简知反应也快,立即追了出去。
小偷跑的极快,一眨眼已跑出几米远去,简知也不是什么娇弱的女流之辈,提着一口气,跑的速度不亚于小偷。
“站住..”
小偷当然不会听她的乖乖站住等你来抓,相反,跑的很快。
她一鼓作气,加快了速度,眼见着距离近,伸手想拽住小偷的衣领但未能如愿。
小偷在前面跑,她在后面穷追不舍,跟着跑了两条街,小偷似有些气喘,速度明显降了下来,简知也很久没有这样长跑过,心脏似乎要蹦出来似的疼,呼吸也有些艰难。
前面是人行道,此时正是红灯。
“看你怎么跑?”
谁知小偷想借此甩了她,二话不说,哧溜跑进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简知也不示弱,一跃而起,直接从后面把他打趴在地上。两人滚做一团。简知虽体力不如小偷,但她胜在意志坚定,人丢了也不能把迟衡城文件丢了。
“给你,给你,不就几张破纸吗,至于不?”
小偷被她压在地上,趁着空档,把文件袋打开看是否有值钱的东西,却见到的就是几张白纸,他一气恼,用力一登,就把简知摔到地上,趁她没反应之际,跑了。
简知愣愣的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全是空白的一张一张,别说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她想起迟衡城让她送时的表情,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有什么暗号?她拿起其中一张纸,对着阳光努力照了半天,就是普通的A4纸,根本不是什么重要文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刚才跑累了,现在放松下来,全身都觉得隐隐作痛。
嘀嘀嘀…
嘀嘀嘀…
汽车喇叭的声音响的刺耳,她抬头,竟看到迟衡城开着车停在她的旁边,正摇着窗户,按喇叭看她。
红灯,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绿灯时,车来车往。她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把白纸收拾好,一张一张放进文件袋中,走向了迟衡城。
他今天开的车,是那日在山路上遇见的黑色轿车,引人注目,见简知过来,他才停止了喇叭,吩咐到:“坐后面。”
简知上车后才发现副驾驶座上还有一男子,认真一看,正是她要送文件的易木旸,比网上看到的照片更年轻更俊朗。
他转过身,冲她笑“简小姐是吧?听小章说你找过我?”
简知点头“是的,这是要给您的文件。”
简知恭敬的把那些“文件”递给易木旸,并不拆穿,也不看迟衡城一眼。她不知道迟衡城这么做的寓意如何?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的在这出现?
易木旸眉眼一挑,接过文件,又看了一眼简知,忽然笑着冒出一句:“周秘书这次挑人眼光不错。”
简知全当他是夸奖自己。
易木旸是简知见过在迟衡城面前最放松自如的人,想必外界所传并非全是假的,至少他两的关系在简知看来是很铁的。
迟衡城这座千年冰山,由始至终都没说话,反而是易木旸闲不住,一会一个问题的问简知“简小姐是哪里人?”
“J城。”
“哦,离这儿可有一千多公里。家人在Y城?”
“没有,以前来旅游过,很喜欢这里。”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可表情终归还是有些凝滞了。
一直未说话的迟衡城这时忽然冷冷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来的?Y城的旅游建设这两年才有。”
简知努力回忆什么时候来的?
三年前?五年前?她已想不起来,也不愿意多想,所以只回答
“有几年了。”
迟衡城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车开到了地库,三人走向电梯。
迟衡城与易木旸走在前面,简知跟在后面,地库的光线不如外面,她走的有些慢,直到他俩都进了电梯,门快关上了,她才加快了步伐。可能是怕她被门夹上,迟衡城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臂。
“啊…”
她轻呼一声,手臂痛的她的冷汗一下从额头上冒出来。
“怎么了?”迟衡城与易木旸异口同声问她。
她深呼吸,深呼吸,直到痛感平稳一些之后,才轻声开口说;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腕好像脱臼了。”声音有轻微的抖音。
“怎么不早说。”
迟衡城脸色很难看,又按了电梯的B1层。
“去医院。”
“不用,我回家自己处理。”
“你确定?”迟衡城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问。
“确定。”她回答的非常肯定。
迟衡城并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反而易木旸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真的确定你自己可以?”
“可以。”
易木旸还是不相信,直到到了家,见到简知淡定的做在沙发上,用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狠力一捏,他似乎听到了骨头错位恢复的咔嚓声,顿时手臂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却见简知在轻轻运动左手手腕,虽然她额头冒着冷汗,脸色也不好看,但表情是平静的,平静的如同是别人的手腕。
他不得不惊呼“周秘书从哪里找来的?简知,要么你去我公司上班如何?我给你比这双倍的工资。”
简知看了他一眼,知道是玩笑话,所以没理会。
易木旸假装环抱双臂,装出很冷的样子,哆哆嗦嗦的喊“你们俩简直就是两座大冰山,冻死我了,我还是回自己家吧。”
临到出门时,忽然朝简知挤眉弄眼的笑“我家就在楼下,有空下来玩。”
“好。”
他一离开,家里又陷入惯常的安静,但这次,迟衡城破天荒的没有上楼,反而呆在客厅,这让简知有些不自在,她清清嗓子说“我去做饭。”
“你的手..可以?”
她扬了扬左手给他看“行动自如,我的急救培训证不是白拿的。”
她说完,才发现迟衡城的眼神看到她的左手腕后,闪过一丝异样。简知心中一紧,忙放下了举起的左手,右手不自觉的握着左手腕,那里有一条细细的疤痕,颜色已变浅,但依然清晰可见,就像她内心依然清晰记得到刀片划过肌肤的冰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