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u不是我家亲戚,Guu是我家邻居,严格来说连邻居都不是。
因为我们两家离得有点距离,我们东北农村原来定位邻居是“以自己家为中心,四面八方的住户才是邻居”,九奶家,不属于这个范畴,所以准确的说九奶应该算是我们同村的乡亲。可是为什么我又要单独一章来去写她呢?因为九奶很神奇,很厉害,很值得尊重。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有很多关于她的事,还有她给我们讲的故事。弱弱的再说一下,我童年的时候,我自己的亲奶奶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喜欢我哥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姐姐。在我的印象中永远不能忘记的画面就是:我去奶奶的房间,高声叫一句:奶奶!就闯进奶奶的房间,结果看到的一幕是奶奶把一些正在吃的蛋糕藏了起来的过程,那时候蛋糕是高级食品。这也算是一个童年的阴影吧,虽然以后我长大了,外地上学了,每次回家也要给奶奶买些营养品,但是平时似乎没有思念。
九奶瘦瘦的身材,花白的头发,没穿过什么华丽的衣服,灰黑色为主,但是永远干干净净。很爱抽烟,而且是自家种的那种,自己卷烟抽,买来的烟她不喜欢。记忆中的九奶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一个东北农村老太太,非常普通,又非常神奇。
在我的印象中九奶就没有胖过,如果开始是因为营养原因造成的,那么分田到户后农村的生活条件也提高了,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九奶胖过。九奶的脸瘦而且有点长,看起来凶凶的样子,其实她对待别人并不凶的。
九奶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因为九爷(九奶的老公)当时在生产队里干着最“低下”的工作——掏大粪,就是定期的帮助村里各户人家掏厕所。所以九爷在家里也没有位置,九奶自然就成了家里的“当家人”,包括她家的儿女也都惧怕他,也许就是因为九奶在家里的霸道吧。多年会后她本来很正常的儿子“疯”了(即精神失常),只是那时候我已经离家到外地读书了,具体了解的不是很详细。后来听别人说似乎是因为九奶家娶的儿媳妇九奶不是很满意,总嫌弃儿媳妇达不到她的要求,最后逼着儿子和儿媳妇离婚了。而九奶的儿子和儿媳妇夫妻关系本来是挺好的,儿子被逼着离了婚,然后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慢慢的精神也不正常了。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如此,只是在我记忆中九奶的儿子挺聪明的,他可是当初我们村第一批出去学习电器修理的人啊,而且学完以后还自己开过修理部的。这件事对九奶在村里的影响挺大,只是那时候东北的农村已经不是我们小时候那样每天晚饭后串门聊天了。
九奶没有文化,好像是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九奶却又很有知识,她嘴里的各种传奇故事似乎永远也讲不完。也许她的故事也是从她的奶奶或者姥姥那里听来的吧。
小时候东北的农村经常“限电”(限制供电时间),所以一般晚饭后都会聚集在某一家里大家用聊天打发时间,特别是冬季和夏季,因为这是农闲时间。有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子在户外玩闹累了,也会聚集到大人们身边,缠着大人们讲“瞎话儿”(即讲一些传奇鬼怪故事)而故事最多的就是唐婶儿(我们邻居)和九奶。相比之下呢,我们更爱听九奶讲的“瞎话儿”,用现在的话来说唐婶儿讲的都是爱情故事类,甚至带点黄色,对于当时才几岁的我们没有吸引力。而九奶讲的则是让人听起来津津有味,晚上回忆起来又吓得不敢睡觉的鬼故事。
什么黄大仙问询啦,什么黑妈妈降福啦,什么红舌头怪物半夜爬窗台啦,什么石磨捣乱啦,什么半夜走路鬼打墙啦,某某某作恶太多遭报应啦……
有时候甚至听着的时候都不敢去看黑洞洞的窗外,因为那时候即使在家里听老人讲故事或者晚上大人之间的唠嗑呢,也是没有灯的。所以九奶的鬼故事就更据有效果,有时候就怕九奶的故事主人公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有的小孩子听完以后不敢自己回家,还要大人们挨家地送回去。有时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还不敢看着窗户,可是再有机会缠着九奶的时候呢,还是要她继续给我们讲“瞎话儿”。于是呢,在我们“死皮赖脸”的纠缠中九奶就慢慢卷起一棵东北旱烟,点燃以后,深吸一口,那故事也就是飘荡的烟雾中出来了。
有一些一直到现在还记得。就是现在有时候看新闻或者听别人讲述也还真的会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如果九奶还在,她是不是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长大后闲暇时也总结了一下,其实九奶讲的好多故事都是在告诉我们:人不能作恶,要不然会遭报应的。用现在的教育术语来说,那就是在引导我们树立正确的“三观”呢,只是九奶没有把自己对我们教育引导说的那么“高大尚”罢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是“三观”,但她相信并且非常地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管怎么说,劝人为善还是好的。
九奶没有学过医,好像是药名都不知道几个,可是九奶却能治病,有时候谁家的大人或者孩子病了,往往她的那些奇怪的偏方绝对药到病除。比如野兔毛烧成灰治疗冻伤啦,再如玉米糊子治疗高血压啦,老苍子治疗风湿啦等等,我已经记不清那么多了。“偏方治大病”这句话在九奶那里是真的被多次验证了。
最厉害的是“有堂子的人”,也就是会跳大神,小的时候并不懂。听九奶的外孙(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之一)说,堂子上有一面红布,上面写了很多名字,前面还摆着很多贡品和香炉,当时感觉非常神秘。后来长大了,了解到那是萨满族留下的一种宗教活动仪式,有一定的历史。虽然现在被认为是迷信,但是我却又的确亲眼所见她帮助了很多人治好了很多奇怪的病。
比如谁家的小孩子无缘无故的夜里不睡觉,并且一直地哭,去了医院各项检查也都正常,回到家里还是苦恼,因为孩子太小还不能说话,大人们也不知道孩子到底哪里不舒服,只能干着急。这时候只要找到九奶,她就会闭上眼睛沉默一会,然后告诉你回家在什么时候如何如何去做,怎么去说,结果呢,孩子还真的就不哭了。用九奶的话说,那就是“小孩子的天眼还没有关闭呢,看的东西多,有时候就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如果是病得严重,那就需要请神看病了。
我也曾亲眼见过几次九奶“跳大神”,但是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给人家“破关”,而且只有一次。虽然因为时间久远,具体细节记不太清,但是那阵势还记得的。跟普通的“跳大神”看病不一样,需要提前几天就开始做准备工作。除了二神外还需要八个未婚女孩,还有一些道具,主要是搭建起来的一个彩色类似亭子的东西还有一些祭品啥的。然后怎么转圈,还要用符咒。好像是协助的女孩子属性和衣服颜色还有要求,属性也不能和病人的属性相克,似乎当天的饮食也有要求,不能吃荤的,不过那时候农村生活还比较贫困,平时很难吃到肉的,最多也就是做菜时候放的是过年时候用肥猪肉熬出来的“荤油”罢了。
那时候九奶还相对比较年轻,但是也毕竟50多岁的人了,一次“破关”下来足足在炕上躺了两天,才休息过来。具体我不记得效果如何,听九奶的外孙说,后来那家人买了好多东西上门感谢,得病的人哭着要拜九奶为“干娘”呢。
九奶去世的时候我在北京上学,没能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很有些遗憾。因为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我大多数放假时间都是在北京做家教,暑假很少回去。
寒假因为过年,肯定要回去,但也是仅仅几天。
听家里人说,九奶的晚年不是很幸福,因为她家叔叔的病花了不少的钱,最后也没治好。那些年,有些存款是很难的。我也曾通过九奶的外孙给九奶转过几次钱,没有多少,只是一个心意罢了,也不知道能带来多大的帮助。作为一个心目中把您老当成奶奶的孩子我感谢您,
您的鬼故事让我懂得了做人的准则。
您的“状元故事”让我有了学习的动力。
九奶,永远记得您的故事;九奶,永远记得您的音容;九奶,永远记得您的不是哲理的哲理:九奶,梦中我还想听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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