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在晚自习前进了教室。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同学们却很整齐,基本上都有。
有几个同学看见他来了,拿着课本,请他在上面写几句话,作为临别赠言。他欣然同意了。这是6月29日傍晚,高三14班离校前的最后一节晚自习,王钰是班主任。
窗外,太阳已经落山,只有一些淡淡的余晖漂浮在楼和楼之间。教室外铃声响起,他起身准备离开,刚到讲台,突然有人关了灯,教室里黑漆漆的。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教室的音响响了,几个同学们点亮手机,一簇一簇的光有些刺眼。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全班五十个学生齐声演唱张震岳的《再见》。王钰有些吃惊,等反应过来,就是感动。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他在三年前成为这群孩子的班主任,给他们上课,带他们晨跑,和他们一起玩。去年教师节的时候,同学们给他唱过一首歌,他强忍着才没哭。这个晚上,他实在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任由眼泪流下。
“同学们,别唱了吧。”王钰挥了挥手,哽咽着说。而台下的同学们,也都一个个泣不成声。
那个夜晚被同学们记录下来,放在了王钰的抖音账号@青春记录者王钰 上。通过抖音去了解王钰,你会发现这是一个不一样的老师,他能得到学生们的爱戴毫不意外。
“在最好的年纪,遇见最好的老师”
王钰是吉林省松原市宁江区实验高中的老师。在当地,很多人都知道他。高考那天,他在考场门口陪考,没见过面的家长一个一个过来打招呼,王老师我是你的粉丝,你的视频拍得真好,孩子教的真好,合个影吧。
他们说的是抖音上@青春记录者王钰 的一系列视频,都是王钰拍的校园生活,从学生们高一拍到了高三。他不是人们传统印象里一脸严肃的老师。在他的视频里,有紧张的备考、上课走神的学生、奇怪的检讨书、课间老师被学生“群殴”等等。很多网友看到后,觉得似乎回到了既紧张又快乐的高中时代。
有一段记录的是一次课间,王钰拎了好几大袋零食走进教室,站在台上说,最近上课备考挺辛苦,为了鼓励你们,听着听着就饿了,吃着吃着就困了,发点零食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有时,零食也会变成夏日消暑的西瓜、考试成绩提升的红包,或者一套“惊喜”的考卷。
上学期冬天,王钰为了劝说同学们去晨跑,从兜里掏出了五个红包说,前五名就有奖励。同学们吭哧吭哧绕着操场跑了一圈,累得气喘吁吁回到教室,王钰把前五名叫来,每人发了一个。有人一打开,是一张折叠好的试卷。
王钰这么忽悠学生,可上会有被反杀的风险。有一个视频里,打雪仗时,他没有给学生们买糖葫芦,被大家抬着扔进了雪堆里,浑身都是面粉一样的雪。还有毕业后,同学们约他在公园打水仗,50个人,用水枪“群殴”了他一顿。王钰在视频里说,“三年的恩怨一触即发,我以一敌50,完败。”
毕业那段时间,王钰的视频,赚足了网友们的眼泪。唱《再见》之前,是班级里的班会,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个一个叫学生们上台领取。一个月前,他让学生们把毕业心愿写在纸条上,花了20多天的时间,给全班学生凑齐了礼物,每个女生还额外有一支口红。
这些视频,在抖音上获得了四千多万的点赞,看的网友们无比羡慕,有人在下面评论,“高中最好的年纪能遇见最好的老师,真的是一件最美好的事。”
给青春留下记忆
今年是王钰执教的第11年。2017年,他成为高一14班班主任。
这时他已经带过两届学生了,要带第三届的时候开始思考,教师工作的意义在哪里?如果只是重复带班,他怕将来有一天会有职业倦怠,自己会只为了生活而工作。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回忆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想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王钰1985年出生在松原的农村,小学和初中都在老家念。高中他到了市里,然后考上了吉林师范大学的生命科学学院,学生物,毕业后也成了生物老师。他对生物感兴趣就源于高中的生物老师。他回忆,那是一个特别有风度的男人,当年三十来岁,大高个,中分头,长得也帅,上课很有吸引力。
王钰高中的时候手机还不普及,相机也很珍贵。他现在感慨,能够记得的细节太少了。往事像个打碎的花瓶,他只保存了一些碎片。同学聚会,大家回忆起那段青春,他总问自己,这件事怎么不记得了,那件事怎么没一点印象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张毕业照。
王钰想明白了,他想教出点特色来,留下点不一样的东西。他要记录这些孩子们的青春,给他们和自己日后留个回忆。这时,他想起了用抖音。
2017年他刚开始拍抖音的时候,没特意和学生们说,只是在排球比赛、拔河等课余活动时,像别的观众一样,拿手机拍拍,再传到抖音上。慢慢的,粉丝多了起来,同学和家长都看到了。大家都觉得挺好,尤其是家长,看到了孩子在学校的另一面。
王钰拍的内容也开始越来越多,涵盖校园生活的方方面面。全班孩子三年的青春记忆,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保留了下来。
最先走红的,是他的后门视角系列,配上那句“老师来了”,让粉丝也想起了自己上学时,被班主任视察的情景。还有很多类似的片段,今年年初新冠疫情爆发的时候,学校不能开学,王钰在网上直播授课,没有黑板就用自家厕所的玻璃门,没有教鞭就用大葱。这段视频也广为传播,他风趣幽默,和学生们亦师亦友,又像父母,相处起来旁观者看了都觉得有意思。
“教育的初心是真的为孩子好”
王钰刚工作就表现出和别的老师不一样。那时他二十多岁,和学生年龄差距不大,私下里大家都喊他哥。他上课虽然不像现在放得这么开,但很有亲和力。积累了几年工作经验,他对知识点的把控更娴熟,教学风格上也发生了变化。有学生评价他,上课像说单口相声一样。
他的这种非传统的教学理念,可能和小时候的成长经历有关。王钰说,“我爸爸和我的相处就是这样的,像好哥们一样,我俩一起摔跤等等。我觉得我没有青春叛逆期,因为有什么事,基本上都会和家长商量。”现在面对学生,他也想这样对他们。
在王钰的抖音视频里,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总引人注意,每当她出现,都会活跃气氛。
她管自己叫“国际方总”,因为想着有一天能像大都市白领一样,过上好的生活。在班上,方总是最有表演天赋的学生,可是父母离异,家庭条件不好,上不了学表演的艺校。王钰就想尽自己所能,多帮帮她。毕业时,他付钱帮方总报了一个口才训练班,让她去提升自己。
几天后,口才班负责人打电话给王钰,说下午有一个感恩父母的活动,方总想请假不来参加了。当时负责人把她劝住了,说你父母不能来的话,我给你联系一个重要的人。所以他们联系了王钰。
当天,一排学生蒙着眼睛,王钰走近方总,她把摘下眼罩,见到王钰显得惊讶。王钰送给她一双鞋,希望她以后越走越高。方总忍不住流下眼泪。
王钰从不认为哪个孩子是可以放弃的。王钰不怕孩子有问题,他的思维方式是,找出问题的原因。他的班上还有一个问题少年,初中的时候老师根本不管,到了高中,学习也跟不上,王钰对他耐心劝导了两年,总是家访,终于在高二的时候,这个孩子成绩赶了上来,甚至考过全班第一。
高考时,全班一半以上学生都过了二本线,当初的问题少年,考了全班前几。在视频里,王钰听到同学们报分,激动地抹眼睛。他表面上和同学们嘻嘻哈哈,但一点也不放松对他们学业的要求。有时候急了还会发脾气。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老急”。
现在回头看三年里的视频,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切就像昨天,好像大家从没有离开过。当然,最初为同学们记录青春的目的,也达到了。
王钰在抖音获得大量粉丝之后,有的老师模仿他,也拍摄类似的视频。他记得有不少人就曾私信问他,怎么才能火?
“我一听他们说这个话,为什么我发这个都不火,我就感觉他永远也火不了,他就想奔着火去的,他教育的初心就不对。”王钰说,教育的初心就是你真的是为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