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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者/作家:广军(武汉某大学老师,家乡湖北当阳)
1月20日,我在武汉老家宜昌唐阳,到现在50天,这段时间我几乎一直在家外出,与世隔绝。
家门正对面就是社区居委会,通过清晨的门锁、日中的喇叭、夜半的灯火仍能感知到到在这场疫情防控斗争中的小城脉搏与民生日常。文字的力量在于涤荡不平,暖照真情,激越人心。小城记录,事碎忆琐亦能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大喇叭:
方言版、夹生饭、壮汉混合版,严肃略带喜感
“各位居民,目前正值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武汉封城了、上海迪士尼关门了,就连北京的庙会也取消了。这说明事态很严重,非常的严重。但还有的人到处乱走乱串,连口罩都不戴,甚至混一起打牌赌博,好令人痛心啊。这就是不知死活。”
“中央的话不听,政府的话不听,连钟南山的话也不听。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你杀死病毒,就是病毒杀死你,这场仗打赢了,大家天天可以过春节,但是仗打输了,这也就是你最后一个春节。”
每天早上八点半左右,社区的喇叭准时喊话。苦口婆心的劝说社区居民在家隔离,做好安全防护。全天喊话分两个时段,上午八点半至十二点,下午两点至五点半。
高音喇叭、移动广播,宣传车辆,平日里只有某大商场开业或促销时才运用的广告手段,此刻巡回在街头巷尾,少了喧闹喜庆的歌子,多了几分肃穆与严肃。
社区喇叭从普通话女声版生硬通告,再到壮汉版方言土话的语重心长。宣传工作不可谓不用心,警告言语不可谓不严厉,用心不可谓不真诚。
然而无奈的是,对如此卖力的社区宣传,仍有不少居民照旧坐在巷口晒太阳,聊着家长里短,仿佛武汉是个遥远的城市,新冠肺炎也只是个传说。还有人抱怨社区喇叭震天响,吵得白天睡不着没法瞌睡,投诉扰民之事情屡有发生。
也有不少人在微信、抖音、小红书等自媒体把方言广播编辑成搞笑片段,将苦口婆心的劝说演变成大众娱乐,一场抗疫危情消弭于朋友圈里开心一刻。
工作人员的苦口婆心,市井民众的三心二意,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里,上演出一场明明很严肃却略带喜感的画面。
隔离日常
因从武汉回来,去做志愿者都被拒绝
1月25日,大年初一,县城封城令正式执行,公共交通停运,取消一切集会。社区网格员入户排查并登记了我的返乡信息。
1月26日,大年初二,接到社区电话,有人举报我家门口武汉牌照的车辆,要求车子就地封存,不得启动上路,并上交车钥匙。
1月27日,开始每天给社区汇报体温,正式过起了吃饭睡觉看手机上网课的隔离生活。
在这段乏味单调的日子里,翻看微信朋友圈,关注县城的疫情防控公众号成了每日必修课。在这些新闻里,其中有两则记忆深刻。一个是湖北孝感村民被邻居举报不戴口罩打牌,村干部冲到村民家中粗暴打砸还动手打人。另一个是本地某村民到集镇存钱,途遇关卡被劝返,心中不忿辱骂工作人员,被报警后拘留。颇为感慨非常时期的霹雳手段。
2月6日,我所在社区出现2个确诊病例,第二天一大早每个小区以及巷子出口都竖起铁板门墙。大家在微信群里炸锅了,差不多在猜测、质疑与谩骂中过完了惊悚的一天,有人感慨往后的日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也要戴口罩了。
2月19日,我居家隔离已20多天了,接到单位通知信息,号召党员到所在社区报到服务,市外或省外的党员也可以根据情况就地开展帮扶春耕生产的工作。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我去所在社区报到,但被告知上级有令武汉返乡及其密切接触者不得纳为志愿者。有点儿失落,只好作罢,继续回家隔离。
3月2日,社区冒着小雨来送菜。不超过6人每家一袋20斤,里面有球白菜、大头菜和花菜三种
3月4日,我们县城的最后一位确诊病人出院了,数据开始清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在政府公众号相关评论区留言“看到数据清零,忍不住把手机铃声换成一挂鞭。”当天的微信朋友圈里处处感觉到城市解封已经不太遥远。
3月8日,趁着天好心情好,自己给自己剪了头发,也动手和面做了包子,虽然头发剪得难看,包子卖相一般,但满满的获得感与幸福感,已足以安抚这段日子单调苦闷的内心,让波澜不惊的生活增添生趣与活力。
粮食蔬菜
最后一个橙子拍照留念,再无水果
民以食为天,尤其是在封城之后,仅剩的几家商超暂停对私人营业,我就越发的关注粮食和蔬菜。2月16日,年前买的最后一个橙子终于吃完,为此还专门拍了个照留作纪念。从此再也没有吃到过水果。
2月16日,年前买的最后一个橙子终于吃完,为此还专门拍了个照留作纪念。从此再也没有吃到过水果。
从全国开始支援武汉支援湖北的第一天起,我就关注着各地捐赠的蔬菜水果最终都流向了哪里。封城至今,也就是在3月2日那天,我领到了一袋20斤的蔬菜套餐,里面有球白菜、大头菜和花菜三种。但这些菜是本地政府找郊区农村有偿征收的,也不是电视屏幕里播的外地爱心物资。
另外口罩等物品的长期缺货也让我疑惑,虽说全国乃至世界人民都在为我们捐赠,有些工厂也开足马力,加班加点,但最终还是买不到。
蔬菜水果甚至鲜肉的短缺倒还不足以让人发愁,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最令人揪心的是那些隔离在家又停掉工资的人们。他们中有不少人从事着服务行业,如商场导购、超市收银、餐饮及保洁等行业。
他们渴望上班糊口,但这些行业并不是立马就能解封复工。隔离的日子对他们而言就意味着失业在家,坐吃山空。
堂妹在朋友圈发了个说说,“今年的目标是考个公务员”,底下有人留言“今年的目标是嫁给公务员”。看来公务员可能是这次疫情过后最热门的选择,无论是工作还是婚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