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汉末的《古诗十九首》里有几句话挺耐人寻味的。譬如“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个人极其喜欢这句。再如“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又如“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汉末魏晋时期,战乱连年,社会极其动荡,民生凋零,朝不保夕。人性在此时也开始觉醒,人们转而开始关注个体的命运悲戚,于是乎人生最基本的几种情感与思绪便得到抒发,就有了这十九首千百年来传诵不衰的经典。当意识到人生漂泊在天地间,居无定所,犹如一个过客,犹如被狂风卷起的尘土,何其悲也!但是也不能自暴自弃,不管是在何时遇到了何等困惑,好好保重,努力照顾好自己。其实人生最基本的情感与诉求,往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第二个,李太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且放白鹿青崖间”,直抵内心。太白,是侠,亦是隐。由于涉及太白的太大,小可不敢多妄言。
第三个,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全诗比较长,摘录几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老朋友多年不见,难得一聚,触膝长谈,甚为欢愉。可是明日又将别离,山岳相隔,他日重聚,不知何年!诗人此时的心境若“欢愉嫌宵短”,把悲凉越拉越长……
第四个,当然是东坡的《临江仙》中的“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东坡谪居黄州,夜醉后静立于江边,静思易联想,想到自己半生仕途波折不断,受尽冤屈;而自己满腹经世治国之才,却不为世所用,如今落得流放京外的田地。既然如此,不如乘此扁舟,顺流而下,远离庙堂,归隐江湖,亦是解脱。东坡此时的心境冲淡如此,绝非常人能及。
第五个,陈简斋的《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我一直觉得简斋此阕堪比东坡。“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词人把对大半生的颠沛流离与不堪回首的国破家亡的岁月的深刻感慨融入这两句话,二十年如一梦,衣冠南渡之后,此身虽存,但仍然时有惊悸!此时词人更向往“闲登小阁看新晴”的平淡日子。
第六个,陆放翁的《沈园》。放翁以沈园为题的诗似乎多达十首,皆是因思念唐婉而作。我这里以其中两首为例。放翁63岁的时候,唐婉虽早已玉殒香消,但他仍旧放不下内心的无限眷念,于是写下了两首让人颇为动容的诗,第一首是“采得黄花做枕囊,曲屏深幌泌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第二首是“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第二首的末两句可以看透放翁此时的内心世界,世事历尽,千帆过后,虽早已不可再续前缘,但斯人却长存于心,她住在我的心里,像旧时一般,未曾离去。
第七个,樱桃进士蒋捷的《梅花引·荆溪阻雪》,“白鸥问我泊孤舟,是心留,是身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衾。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首先得说明一点,蒋捷是宋季词人,但七百多年来他的文学成就一直被人低估了。前人称赞他为“长短句长城”,此论颇为公允。但熟悉他的读者却太少了。我们可能就知道那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出自《一剪梅·舟过吴江》),可能还不一定知道就是他写的。回到这首《梅花引》,词人开头的几句写法实在高妙,语言也非常轻快、活泼!下阕基调渐变,“忆旧游”却“梦不到”,内心凄凉,愁肠百结。然后结尾点明这是一个雪夜,是寒意把他拉回了现实。最后的“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让人读来爱不释卷,词人以雪夜中的梅花自比,突出了其凄苦的心境。
好咯,今天就先答这几个吧!以后有机会再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