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作品《活着》读后感
读后感在摘录之后。
作家要表达与之朝夕相处的现实,他常常会感到难以承受,蜂拥而来的真实几乎都在诉说着丑恶和阴险,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是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正像一位诗人所表达的: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 ——中文版自序
他找到了一条温和的途径,他描写中间状态的事物,同时包容了美好和丑恶,他将美国南方的现实放到了历史和人文精神之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现实,因为它连接了过去和将来。 ——中文版自序
一些不成功的作家也在描写现实,可是他们笔下的现实说穿了只是一个环境,是固定的、死去的现实。他们看不到人是怎样走过来的,也看不到怎样走去。当他们在描写斤斤计较的人物时,我们会感到作家本人也在斤斤计较。这样的作家是在写实在的作品,而不是现实的作品。 ——中文版自序
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中文版自序
这部作品的题目叫“活着”,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韩文版自序
我的回答是这样的:“在中国,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生活和幸存就是一枚分币的两面,它们之间轻微的分界在于方向的不同。对《活着》而言,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别人经历的看法”。 ——日文版自序
我相信是时间创造了诞生和死亡,创造了幸福和痛苦,创造了平静和动荡,创造了记忆和感受,创造了理解和想象,最后创造了故事和神奇。 ——日文版自序
《活着》里的福贵就让我相信: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麦田新版自序
可是我再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另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的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 ——《活着》
到了后半夜,坑道外面伤号的呜咽渐渐小了下去,我想他们大部分都睡着了吧。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还在呜呜地响,那声音一段一段的,飘来飘去,听上去像是在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声,声音凄凉得都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那么过了一阵后,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呜咽了,声音低得像蚊虫在叫,轻轻地在我脸上飞来飞去,听着听着已不像是在呻吟,倒像是在唱什么小调。周围静得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这样一个声音,长久地在那里转来转去。我听得泪都流了出来,把脸上的雪化了之后,流进脖子就跟冷风吹了进来。 ——《活着》
这时候福贵扶着犁走到她们近旁,他插进去说:“做人不要忘记四条,话不要说错,床不要睡错,门槛不要踏错,口袋不要摸错。” ——《活着》
凤霞在田里,一看到这种场景,又看呆了,两只眼睛连眨都没眨,锄头抱在怀里,一动不动。我站在一旁看得心里难受,心想她要看就让她多看看吧。凤霞命苦,她只有这么一点看看别人出嫁的福分。谁知道凤霞看着看着竟然走了上去。走到新娘旁边,痴痴笑着和她一起走过去。这下可把那几个年轻人笑坏了,我的凤霞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和新娘走在一起,新娘穿得又整齐又鲜艳,长得也好,和我凤霞一比,凤霞寒碜得实在是可怜。凤霞脸上没有脂粉,也红扑扑的和新娘一样,她一直扭头看着新娘。 ——《活着》
我对他说:“你千万别糊涂,死人都还想活过来,你一个大活人可不能去死。”我又说:“你的命是爹娘给的,你不要命了也得先去问问他们。”春生抹了抹眼泪说:“我爹娘早死了。”我说:“那你更该好好活着,你想想,你走南闯北打了那么多仗,你活下来容易吗?” ……春生后来还是没有答应我,一个多月后,我听说城里的刘县长上吊死了。一个人命再大,要是自己想死,那就怎么也活不了。我把这话对家珍说了,家珍听后难受了一整天,…… ——《活着》
那晚上我在二喜他们灶间坐到天亮,外面的风呼呼地响着,有一阵子下起了雪珠子,打在门窗上沙沙乱响。二喜和凤霞睡在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寒风从门缝冷飕飕地钻进来,吹得我两个膝盖又冷又疼,我心里就跟结了冰似的一阵阵发麻,我的一双儿女就这样都去了,到了那时候想哭都没有了眼泪。我想想家珍那时还睁着眼睛等我回去报信,我出来时她一遍一遍嘱咐我,等凤霞一生下来赶紧告诉她是男是女。凤霞一死,我怎么回去对她说? ——《活着》
四周的人离开后的田野,呈现了舒展的姿态,看上去是那么的广阔,无边无际,在夕阳之中如同水一样泛出片片光芒。福贵的两只手搁在自己的腿上,眼睛眯缝看着我…… ——《活着》
往后的日子我只能一个人过了,我总想着自己日子也不长了,谁知一过又过了这些年。我还是老样子,腰还是常常疼,眼睛还是花,我耳朵倒是很灵,村里人说话,我不看也能知道是谁在说。我是有时候伤心,有时候想想又踏实,家里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亲手埋的,到了有一天我腿一伸,也不用担心谁了。我也想通了,轮到自己死时,安安心心死就是,不用盼着收尸的人,村里肯定有人来埋我的,要不我人一臭,那气味谁也受不了。我不会让别人白白埋我的,我在枕头底下压了十元钱,这十元钱我饿死也不会去动它的,村里人都知道这十元钱是给替我收尸的那个人,他们也都知道我死后是要和家珍他们埋在一起的。 ——《活着》
以下是简单(无法说所有的,只能说一小部分)的感受。
福贵一家人走的时间顺序:福贵的爹→福贵的娘→福贵的儿子→福贵的女儿→福贵的媳妇→福贵的女婿→福贵的外孙。
死因分别是:因为儿子(福贵)赌博欠债导致倾家荡产而死、生病不治而死、输血给县长夫人过多而死、生孩子大出血而死、劳累过多而死、被两排水泥板夹死、吃豆子撑死。
他们的死因当然还有别的因素。
《活着》的主人公经历过民国时代和毛时代,改革开放时代,福贵以前是拥有一百亩地的地主儿子,后来在城里嫖赌,欠下巨债导致敲髓洒膏,为了生计,他只能向新地主龙二租借五亩地耕种生活,后来进城找郎中被国军强抓壮丁,在淮海战役时被解放军围困,被俘虏后选择回家,土改后和妻子儿女继续生活,后来儿子死去,凤霞(女儿)与二喜(女婿)结婚后大出血死去,妻子也不久死去。最后与女婿和外孙相依为命,但是世事难料,女婿也不幸死去,外孙因为平时生活很苦,吃豆子时撑死,最终只剩下福贵一个人和一头老牛过活。
小说中采用视角转换的手法,“我”是讲述者,但在福贵讲述自己生活经历的时候是第一视角了,亲切自然,显得更真实感人,作者在福贵讲述之余的对周围景色,环境和福贵的描写又将视线拉回“现实”,由过去来到现在,虽然是同一片土地,但早已物是人非,过去的悲惨与现在的宁静平和对比强烈,我们更能感受到福贵的乐观,积极面对生活的顽强。
福贵身上的某些品质是中国人集体画像的共同点,传统的中国人一直讲:“好死不如赖活着”,无论生活再怎样不幸和痛苦,都坚持继续活下去。动力在哪里呢?好像就是一种信念,没有什么理由。不管怎样,就是要活着。
时间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印记。它是温柔的熨斗,把一个人身上的创伤全部熨平;它是无情的潮水,将人的不成熟、幼稚连同年轻的朝气洗刷干净;它是淡淡的风,无时不刻不在流动,无形无影,染白人的头发。
我们可以在小说中看到,饱经风霜的福贵,是怎样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他吃喝嫖赌,轻视妻子,变得吃苦耐劳,重情重义,乐观豁达。一系列的悲剧发生在他的身上,他都挺住了,经过时间洗礼,他的生命生长得坚韧而厚重。
一个人的死是悲剧,一百万人的死是个统计数据。在这篇小说中,对于福贵,我们清楚地看到了福贵的整个生命历程,在他身上发生的悲惨故事。这是一个饱满的圆形的人物形象,他是有血有肉的、生动的、鲜活的、真实的,他的悲剧色彩是浓厚的,这样的人在我们身边可能也会有,总之,他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同我们联系的人物。所以,对于他的不幸,我们感同身受,甚至自己也会遇到他的不幸。
而一百万人的死,我们只知道数字,人在这里表现为没有过多情感色彩的数字,每个不幸的人,仅仅是个冷冰冰的数字符号罢了。我们不清楚他们的故事,每个人都是扁平的,他们之余我们的唯一特征,就是也只能是“不幸”。很多情况下,一个人的死往往比很多人的死更具有冲击性和悲剧色彩。
时代已经变化了太多,很多选择轻生的人,不管是否“成功”,他们每个人的故事是不一样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是,人活着才有希望,一旦死去,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欢乐。
人就是要活着的,不是为了什么,就是要活着。生活的最本真的东西,就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