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的童年,都是心底存在的温存。关于童年的种种记忆,支撑着我们在成长路上遇到苦难后,依旧有敞开笑脸、张开怀抱去面对的勇气。
童年给人们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快乐、纯真。当孩童第一次用目光打量将生活一辈子的世界时,内心总是充满着探索欲而又开始学会理解、接纳这个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受到责骂还是身体上的疼痛,内心都会像吃了蜜一样甜,因为这种甜蜜,是世界给予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们,唯一的馈赠。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只想着它们的苦,更要记住甜蜜的滋味。
就像遇到不论什么食物,不管能吃不能吃,都要伸出舌头尝一尝。尽管这会遭到长辈们的责骂和痛打,但在痛苦之余,心中回想的总是那依旧萦绕在嘴边、从不逝去的甜蜜。
因为童年带给孩童的只有甜,所以我们才会对那段记忆异常珍惜。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痛苦和不甘,在无数个深夜舔着伤口流出的脓血时,童年残留在嘴角的甜是唯一的心理慰藉。
高尔基自传三部曲之一的《童年》所诉说的故事,却和很多人的印象大相径庭,他的童年从没有过我们眼中所认为的甜蜜,只有一脚下去溅满全身的苦水。稍一挪动步伐,脚底好似都会连起一片血丝。
大人们会守护我们的童年,推迟我们接触痛苦到来的时间。他们用身躯本能的把外部世界最真实的一面抵挡在外,从而让我们无忧无虑。
高尔基没有可以为他抵挡狂风暴雨的父母,父亲从未谋面,早早逝世。而母亲时常不归家,让他孤零零承受狂风暴雨的鞭挞。
世界对孩童造成的第一印象让人难忘,从小身处的环境会塑造出每一个人不同的人生。高尔基是不幸的,他从小到大,从睁眼看见世界到对世界产生自我理解,世界只为他表露残酷凶狠的一面。
他的世界好像本该这样,童年时期的高尔基没有那么多疑问,仿佛世界就是这样。他眼中正常的世界好似就是那个给他带去痛苦、极为糟糕的世界。
所幸他没有如同所遇到的世界般成为一个糟糕的人,他在苦难中寻找自我,寻找那条最正确,走起来少受些伤的路。但也是那条他眼中最舒服的路,在我们眼里却显得尤为残忍。
一步一个血脚印,便是高尔基的童年。他在苦难中前行,在荆棘中行走,体会着种种苦难带给他的痛感,从中汲取着不朽的力量。
童年时期的遭遇,依旧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男人。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他始终保持着从童年起对世界产生的态度,听从外婆的话:永远要用孩童的眼光去对待这个世界。
世界以痛吻我,我还之以光明。便是童年高尔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外婆是他的领路人,也是他从未走上岔路的关键因素。在矛盾重重、斗争不断的家庭中,外婆总是能够为他开辟出一个安全的角落,让他躲在里面别出来。
她只能做到这一点,只能拉着他的手为他指引那条最正确的路,却无法帮助他顺利成年。未来的一切终究需要他用稚嫩的肩膀扛起。外公在女儿再嫁后让阿廖沙学会独立的话更不是一种关心,而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从小让孩子学会独立是每一对父母都在做的事情。但在本能的关怀和呵护下,这种独立便脱离不开父母,无论走到何处,在做什么事情,背后始终有着父母作为底气。
高尔基不同,他在书中通过“阿廖沙”的眼睛描述着那个世界,他的独立是彻底独立,代表没有人可以站在他的身后给予鼓励,同样代表没有人有义务去养育他,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养活自己。
所以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事,我们的童年无忧无虑、健健康康的长大,阿廖沙却需要为生计奔波,如果养活不了自己,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十岁的孩童在生与死的钢丝上走平衡,稍一松懈,死亡便将到来。在生与死的磨难中,高尔基从不曾低下高昂着的头颅。这便是为什么高尔基能够被人所铭记且留下经典作品的唯一原因。
他的童年遇到过什么?人们从不敢想象。为了生存所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为人们闻所未闻。他从苦难中踏出,却留给后来人战胜苦难后的甜蜜。
成年人的世界真实而又复杂,成熟好似并不仅代表长大,还代表独自面对狂风暴雨,代表以成年人的身躯忍耐世界强加于身上的痛苦。
童年为何尤为深刻的道理也在其中,童年本身代表无忧无虑,代表人生中挥之不去的甜蜜,但这种甜蜜,并不仅是过往。
高尔基对他童年的回忆并不仅突出他所遭受过的苦难,也在阐述他是如何寻找那童年中的甜蜜。
人从不怕遭遇苦难,因为这是常态。伤口结痂代表承受力多添一份,也代表慢慢变得坚强。但永远不能忘记寻找苦难中的甜蜜,因为寻找甜蜜本身,就是苦难给予人的意义。
高尔基的童年尽管残酷无比,但他却很少有过悲哀的心情。他用纯真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无论世界如何鞭打于他,都能找到生活中转瞬即逝的甜。
与小茨岗人嘻耍玩弄;听大胡子格里戈里讲述父亲的故事;听外婆哼唱童谣;把捡来的垃圾当作宝贝;又在码头和一群工人打“草鞋仗”。
他的回忆中,苦难多过甜蜜,但通读下来,留下回忆最深的并不是他所遭受的苦难,而是在苦难中寻找甜蜜的意义。
这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童年的高尔基更加看重以什么样的方法去面对苦难,寻找甜蜜。之后把这一思想通过阿廖沙的目光描述于书本中,为后来人观瞻。
尽管通篇用血泪写就,但字里行间依然充斥着一股坚忍不拔的力量,在奇模怪样的山峰中,奔腾着一条蜂蜜做的河流。
苦难给予人的意义便是让人们寻找隐藏着的甜蜜。我们的童年无忧无虑,高尔基的童年痛苦无比。然本质却是相通的,高尔基早早学会从苦难中寻找意义所在,而我们在真正走向人间后,才对嘴角残存的甜香眷念无比。
高尔基走过常人没有走过的路,从荆棘中开辟一条安全的路让后来人跟随。他残破的身躯中存在着一个不屈的灵魂,这是苦难给予他唯一的礼物。
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绝望、崩溃,就像心底紧绷着的那根弦不堪重负般发出的哀鸣,让人们跌向谷底,却无回弹之力。
我想起《白鹿原》中白嘉轩的长子白孝文,他被父亲逐出家门后,彻底舍下脸面与田小娥厮混,且染上各种让人迅速堕落的毛病。
饥荒漫过整个白鹿原,白孝文差点被野狗食尽身躯。在等待死亡降临时,身躯中突兀泛起一股力量,让他踉踉跄跄爬起,死也要死在白鹿原上。
跌倒在土沟中难以起身,默默等待死亡到来。长工鹿三的嘲讽,让他眼眸中泛起生机,挣扎起身赶往地里去争抢那平日看都不看一眼的舍粥。
这个举动成就了白孝文。他风光后对妻子感慨说道:“人生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是最难熬的一刻,但不是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熬过去、挣过去就开始一个重要的转折,开始一个新的辉煌历程;心软一下熬不过去就死了,死了一切都完了。”
白孝文此人让人生不起好感,但他挣扎起身的精神却值得人们学习。每一个难熬、让人想放弃的关卡都是最重要的关卡,咬牙熬过去,便会看见新的曙光。
高尔基人生遭遇过无数个这样的关卡,他没有放弃过哪怕一次挣扎的机会。他眼中没有所谓的痛苦,他坚持认为,痛苦的本源是甜蜜,痛苦到来的本质就是让他收获这种甜蜜,他眼中的痛苦代表收获。
这源于童年时期的成长经历,源于外婆让他保持用孩童的目光去打量世界,源于他受尽苦难后的初心不忘。林林种种,铸就高尔基厚重的人生。
而我们很多人,却往往沉浸于痛苦中无法自拔,任凭身躯堕入黑暗。或许嘴角残存的那抹甜蜜让人的回忆得以更加清晰,但这明显不是苦难到来的意义。
苦难的意义不是让人更加珍惜以往的甜蜜,而是让人善于去寻找苦难中永远存在的甜蜜。让人们明白,苦即是甜,是被苦难升华过的甜。你所处其中的苦难,未尝不是灌满蜂蜜的蜜罐,然打开的方法,却需要亲自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