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69年初参加工作,在工厂呆了4年。在此期间,我在外地训练了8个月,住在竹子做的工地上。学习结束后参加基础设施安装,呆了几个月的集体宿舍。吉林水库建设导致县城搬迁,工厂重建,又入住油毡工地,到1972年底参军离开。
在性训练期间居住的谷仓前拍照
参加解放军的是铁道兵,部队正在湖北修理乡中铁路。新兵训练的时候,我们住在老家的图瓦家。到连队后参加了汽车司机培训,住了半年帐篷。下一班参军,到提干为止都住在“建塔楼”的军营里。调任到团机关任职,也是住在地方粮站。1981年,随着部队来到山东首席铁路,部队自己修建了简单的营房后,住房条件才得到改善。
铁道兵当时的营房
当年基础设施项目启动后,都是“教师产、后生活”。建筑商们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满足了,从来不重视住房条件。以死海为家,向南击鼓,削山为路,遇到水桥的铁道兵更是如此。
那几年我没有住房梦想。
我的住房梦想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
(1)
1983年初,我退伍回到地方时,妻子带着三岁的儿子留在娘家。我每天骑自行车去郊区公社上班,公社也没有房子分给我。
结婚的时候,妻子单位给的小房子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住处。那个房间是办公室改建的职员宿舍,原来住着三个女职员,两个女职员比我妻子先搬走,后来成为了我们的婚房。
房子是县所在地搬迁时建的简陋的砖房。我们住在二楼,地板是用雪松木板铺的。踩上去会发出吱吱声。我们不能在那里做饭。白天我带妻儿去父母家吃饭,晚上才回到自己的窝里休息。
在梦里,我住在漂亮舒适的房子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了。
1985年,妻子单位为了解决干部职工住房困难,在单位院子里建了5层单位宿舍。新建的宿舍是砖混结构的套房,每套不到60坪,但配备了厨房、卫生间。单位几十号人迫切希望宿舍早日完工。
分房的时候,墙上公布了大家翘首以待的分房方案。方案规定,根据工作年龄、职位、职称和住房条件打分,高分者可以优先丢失。
妻子16岁的时候在这个单位工作,工作年龄也有10多年了,和尚因为粥少,被分为旧平房约30平方米,有厨房的套房。
平房里没有卫生间。邻居们每天早上都拿着尿布痰盂,拿着马桶在公共厕所见面。
那时候家家都烧柴火灶,做饭的时候平房通道里满是做饭的烟,人们一直流泪。后来,单位发了煤气罐,用了简单的煤气灶,做饭就干净多了。
平房里没有餐厅,大家吃饭后都在走廊里。走廊上排着十几张圆形或方形的小桌子,无论在谁家吃什么食物,都能看得清楚。如果有兴趣的话,还可以拿着饭碗在邻居的饭桌上夹菜吃。
那一年,大家生活简朴,但邻里关系都很和睦。
1983年底,我搬到了城市。1986年,我们部门依靠政府支出建了一栋宿舍,只有9栋。根据分房条件,我分了一套面积小于60平方米的住宅。我们是新单位,所以住房困难者比较少,副科级别的职务又给我增加了很多分,所以我现在才如愿以偿地分给了新房。
可以分为厨房和带浴室的住宅,这是当时市内有工作的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果我在困难的企业,或者处于住房困难者较多的工作岗位,也许有10、8年的时间,我不想住在这样的新房里。
搬到平房五六年后,我去原来的平房拜访朋友,看到老邻居大多数还住在那里,住房条件没有改善。
(2)
1994年初,城市的一个部门让我去工作,要自己先解决寡头住宅。调到城里工作,本来是不可救药的事,我匆匆走了。
但是没想到这一转变会有三四年。居住条件艰苦也可以克服,但没有地方定居的日子很难让人放松。
调到城市期间,我把儿子搬到城市读书。为了照顾儿子的生活,妻子也来市区一起学习长假。
首先,我们在市中心租了一个民居,大床前放折叠床,三个人挤得满满的。一住一个月,房东就要提高房租。迫于压力,我找到了另一个住处。
后来我在比较躲避的地方租了一套医院职员宿舍。居住条件比住在自己家里更舒适。但是我们也住了几个月,然后搬家了。
当时儿子临近入学考试,每天晚上晚自习。一半大的孩子骑自行车要通过3 ~ 4公里的堤坝和欢呼路。黑灯不亮令人吃惊。
一天早上,我骑着自行车穿过被湖水包围的小拱桥,看到桥下打捞出一具男尸。根据有杆的三轮车泡在湖里的情况。可以推测死者是坐三轮车的师傅。还有一天早上,我又发现医院门口的湖边漂浮着一具尸体。我打电话报警的警察,尸体被拖走了。
孩子
子上高中后,为了安全,也为了方便儿子上学,我们又搬到学校附近去住。那是市中心一栋八层的商住楼,底下两层是商用房,上面六层大都住着拆迁户,我们住在顶楼。两间梯型房,摆大小两张床,一张写字台,再放张折叠桌,吃饭都拥挤。
因为楼层太高,白天水龙头见不到一滴水。我每天都是后半夜三、四点钟起来接水。高楼没有电梯,上下楼十分费劲。在大热天,房间里吹电风扇都难以入睡,我们要上平顶去睡露天觉。就是这样的陋室,房租还是医院那套宿舍的两倍,我工资的大部份要支付房租。
由于赶上旧城改造,市区大拆迁,找不到更合适的房子,在那里我们住了有一年多时间。一家人都被弄得精疲力尽,儿子学习也受到了影响。在工作、生活、经济多重压力下,我睡眠不足,体力透支,身体渐弱。因支气管扩张咳血,还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妻子也被折腾得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发的没有电梯的商住楼
1995年间,本来我有机会获得一套住房,但因为单位不够重视,我与即将到手的房子失之交臂。
当年,市政府投资建了一个较大的经济适用房小区,有上千套房。各单位如需要,可申请获取使用权。我们单位原计划申请若干套,以解决部队转业干部及新调入人员的住房问题。后来,由于单位不愿意出每套房一万元的投资款,致使这件好事胎死腹中。
而我的一位同乡,刚从县里调来,她所在单位就帮她搞到一套三居室的经济适用房。我只能羡慕人家的命好,落到了好单位。
那时候,我妻子已经从县里调来。妻子单位当时也申请了一批经济适用房,但因为妻子不具备分房资格,不能分到房。妻子说,她们单位有人办个假离婚,分到房子。还有一位县级干部刚调来,办假离婚也搞到了经济适用房。我们不愿意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分不到房那也是活该。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政府建设的住宅区
有些时候,我都快撑不下去了。我甚至想到过要调回去。
但最终“好马都不吃回头草”的思想占了上风。我怕家乡人说我是:“水打烂柴头,打打又回头”。况且,妻子好不容易已调进市里。于是,我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了下来。
这时,一位下海经商的同乡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在新开发的商住楼项目里,借了一套房子给我暂住,且仅收我的水电费。房子在大型商场的平顶上,上面有几栋六层的居民楼,基本住着拆迁户。我们住的是一楼,低矮潮湿。窗外平台上时常有人打麻将,对儿子做作业有些干扰。但房子透亮通风,水电正常,相比原先那套房,强了不知多少倍。
在那里我们住了有大半年。后来,妻子向单位借到了一套长期无人居住的房子,我们就搬走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职工宿舍,本人曾经住过的半地下室
妻子单位那栋房子共有八层,借住的那套房在临街下面二层,是个半地下室。对外的两个窗户被楼上住户进门的大平台遮盖着,影响采光。里面的三个窗户被高墙阻挡着,不透一丝光。
小房间、厨房和卫生间黑不隆冬,白天都要开灯。窗户上布满了蜘蛛网,窗户外是一个长满杂草的大垃圾堆。房间的墙面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叮满了苍蝇蚊子,大白天老鼠成群结队地跑来跑去。房间低于院子地面近一米,即阴暗又潮湿。
与我们相邻的房子还有三套,其中一套堆满了杂物锁在那里。另外两套,一套住了个疯老太婆,一套住着一对邋遢的夫妻。
尽管居住条件和居住环境都很差,但我们将屋里屋外认真打扫之后,还是搬了进来。
几年来,由于频繁地搬家,儿子中考失利。原本是县二中重点班的学生,仅考入市二中普通班。1997年是高校计划招生的最后一年,高考前夕,我参加了一次家长会。
班主任说,咱们班的学生参加高考,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通过最后努力,看能否考出去一两个?结果,儿子成了当年高考中“医不活的死马”。
1997年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上半年,我再次被任命为正科级实职。下半年,单位集资楼完工,干部职工住房调整后,我又分到了一套两居室的直管公房。因为我当时享受的住房面积不足,才增补了我的住房面积。但超过住房标准的部份,作了加租金的处理。
分到的房子是市政府于上世纪九十年初建的首批经济适用房,套内面积小,建筑质量差。所在小区共有40多栋七层楼品字型的房子,由于长期没有物业管理,遍地杂草丛生,垃圾四处散落,居住环境一团糟。
我分得的房子在五楼,楼梯坑坑洼洼,卫生间漏水,墙面脱落,预制块的楼面有一条条缝隙,阳台裂个大口子还向外倾斜着。
经过维修和重新装修,房子焕然一新。房间虽小,但还可心。我们添置了空调、电视、电话、电脑、热水器、洗衣机、饮水机、新式煤气灶、沙发、餐桌餐椅等家用电器及家俱之后,搬了进来。
经过三年多的漂泊,我们在市里才有了一个稳定的家。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政府建设的住宅小区
当年,为了儿子上高考补习班方便,我们还搬回半地下室去居住了一段时间。
搬回去之前,我发现邋遢的邻居在我们原来的房间里养鸭,在院子里养狗,在公共过道里用柴火灶烧水、熏腊肉,窗框上还留有失火的痕迹。半个院子成了邻居家的废品收集场,废旧衣物、破铜烂铁、瓶瓶罐罐、塑料制品及破烂木板堆成了几座小山。
这样的环境,实在令人作呕,但我们强忍着再次搬了进来。只是不再走院子,而改为从黑暗的楼梯出入。
搬进来之后,我和儿子竟差点命送黄泉。
1998年端午节,妻子回了娘家。那天,一场大暴雨来袭,马路上的洪水哗啦啦地冲下了楼梯。儿子停下手上的作业,和我一起拼力掀开了下水道的盖板,但水位仍然不断上涨。
我们找来砖头、水泥将原有的门坎加高,才挡住了大水,但洪水还是浸进了房间。当时,屋里到处是取电的排插。如果洪水大量浸进来,我和儿子厄运难逃。幸运的是,大暴雨戛然而止,我们躲过了一劫。
1998年,儿子通过补习,考取了省内一所本所院校。这也算我们一家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
(3)
在我调进市里的那年,首批商品房已经面市。开发商在旧城改造当中,首先满足拆迁户还房,然后将剩余的房子,拿出来出售。拆迁户是一比一还房,超面积则按市场价购买。那些房子建筑面积很少,每套房子也就两三万元,最多不过四万元。但当时我囊中羞涩,买不起一套最小的商品房。
1999年,我原先在县里的那套房子房改已满五年,根据规定,可以上市了。那套房改房按当时市场价能卖到四万多元,拿到房款在市里买一套较大面积的商品房,除了交首付,还有点节余。于是,我四处寻找合适的房源,经过反复比较,最终在市政府附近新开发的小区各看好了一套三房两厅两卫的房子。
该小区共有20多栋多层房屋,当时入住的有10余栋。小区里有小花园,小广场,小景观,一楼的住户还有私家花园。小区闹中取静,交通便利,居住环境在当时堪称一流。
▲2000年开发商开发的商品房小区
房间布局合理,进门有玄关,宽大的客厅通阳台,所有的房间都通透。我们要的三层和四层,冬至之日,日照可达六个小时以上。房子属砖混结构,楼板现浇,质量上乘。
我将县里那套房改房买掉了之后,交了总购房款百分之三十的首付,其余房款在银行办理了按揭。拿到房子钥匙后,我参照邻居的装修风格和标准,自己对房屋进行了认真的设计。
那时候,装修公司还很少,全包也废钱。为了省银子,我请来水电工、泥工、木工,采取包工不包料的方式进行装修。自己备材料是非常幸苦的事情,只有多跑路,才能选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前后三个多月,我忙里忙外,累得再次咳血住院。
2000年春节前夕,我们终于搬进了自己理想的新居。
从住泥巴房、帐篷、工棚到住平房宿舍,从住简陋的福利房到住窘迫的过渡房,从住质量低劣的直管公房到住宽敞舒适的商品房,我经历了三十年来沧桑巨变。为了实现自己的住房梦,我直面社会现实,经受住了各种考验。
岁月流转,生活,有苦亦有甜。
2000年,因连续几年办案工作成绩突出,我受到省委、省政府表彰,并享受省劳模待遇。2002年,儿子大学毕业被武警部队招干入伍,后任营职干部转业,被安置在省直机关。2003年,我被提拔,后又受到重用,直至2014年退休。2008年儿子结婚,2010年又添了孙女。其时,儿子就是令人羡慕的有房有车一族。
如果当初没有吃那些苦,受那般累,我和儿子或许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2015年以后开发商开发的高档住宅区
进入二十一世纪,房地产业迅猛发展,新建商品房小区遍布各地城镇,中、高档小区普遍实现了景观园林化。普通住宅有多层有高楼,高档别墅或独栋或联排。内部结构五花八门,有平面式、错层式还有复式。套内三房四房都很普通,许多家庭还拥有两处以上的住房。
夏天住在渤海边,冬天住在海南岛,过着候鸟般生活的大有人在。私家车大量进入家庭以来,有越来越多的家庭已拥有两个以上地下车库(位)。
为了实现居者有其屋的目标,国家投巨资建设了大量实用的廉租房和公租房,供低收入家庭及无房家庭居住,其居住环境和居住条件均可与小面积商品房相媲美。
在乡村,各式各样色彩艳丽的新式农家小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在国家的大力资助下,农村危房普遍得到了改造。
杜甫诗歌中描述的“茅屋为秋风所破”的景象成为了历史,其“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美好理想已经实现。
然而,经过二十年的风雨,我曾经引为自豪的住房,外墙斑驳,内饰老化,空间布局及室内陈设均已落后。当年令人羡慕的小区,如今园林景观凋零,物业管理乏力,私家车停放困难,且存在没有电梯的不便。近年来,房价在一路飚升,单元楼里的邻居,多半买了更好的房子,搬进了更好的小区。
等到具备条件,我也想搬走。晚了,怕是房价又要上涨。
2020年2月25日于南昌
作者:王彪
责编:方迎欣《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