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照相馆位于街角,两个狭窄的玻璃门充分展现了20世纪30年代小照相馆的风格。
那是娴的家。父亲去世后,照相馆由娴和她母亲经营。
母女俩不懂经营之道,只能眼睁睁看着照相馆一天天败落下去。
有一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看电影,母亲告诉她,这是她最后一次电影了。
以后,她要在照相馆开票。
照相馆的生意很清淡,娴在照相馆里整日无所事事。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的闯入,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那天,娴正在看画报,有个男人站在柜台前约五尺远的地方,手执礼帽向她颔首微笑。
娴后来回忆说,那时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孟老板给娴拍了一组照片,后来有一张登在了《明星》画报上了。
娴也成了孟老板电影公司的合同演员。
1938年的冬天,娴和孟老板的关系飞速发展。
也就是在那个冬天,娴拍了人生中最初的两部也是最后的两部电影。
娴也搬离了照相馆,住进了孟老板准备的公寓房子。
如果不是一次意外,娴可能会在电影界大放异彩。
娴也把一生悲剧归咎到那次意外
——她怀孕了。
当妊娠反应日趋明显时,孟老板带她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恐惧使她浑身颤抖,她脸色苍白,无望地看着孟老板。
孟老板如无所事地看着报纸。
娴一下子受不住了,就冲了出去。孟老板追出去,把她往医院里拉。
娴拼命抓住门把手,与孟老板僵持者。
孟老板粗暴地将她推上车,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臭婊子!
孟老板以后就不再来小公寓了。
娴还幻想孩子生下来后,孟老板会重新喜欢她。
那年春天,日本人开进了城市。
娴蛰居在公寓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一天,电影公司来通知她去拿工资,迟了就没有了。
公司已经散伙了,孟老板卷走了全部股金逃到了香港。
灾难不期而至地降临了。娴躺在床上咒骂了孟老板三天。
公寓管理员来收租金。
娴才知道在她之前,孟老板就已经带过一个女演员在这里住了半年了。
初夏的早晨,挺着大肚子的娴离开了那座豪华公寓。
她听见窗内有人哭泣,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娴回到了照相馆,母亲非常气愤。
娴才不管母亲的冷嘲热讽,她和母亲一向关系不太好。
况且这时候,母亲竟然在家,在自己的卧室里,又养了一个男人。
是理发店的老王。
母亲痛恨娴的堕落,娴同样鄙视母亲。
1938年10月,娴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叫芝。
娴给孟老板去了好多信,都石沉大海。所以,连带着,她很讨厌芝。
她很少哺乳,也很少给婴儿换尿布。
理发师老王频繁地出入娴的家,有一天吃饭的时候,他用膝盖轻轻碰撞娴的腿。
娴的母亲浑然不知,娴突然觉得母亲很可怜:活了大半辈子把自己托付给这么没出息的男人。
后来,老王跟娴的关系就如水入渠一般自然。
当娴的母亲把老王揪出被窝时,娴只是把被子裹紧,没有任何表情。
母亲追逐着赤身的老王,当时的场面不忍卒看。
娴只是静静地躺着,漠然地注视着他们。
隔了几天,娴在午睡,母亲在门外说了一句:
老王拿了我两只大戒指,你什么时候去要回来。
“你给他的,你自己去要,真恶心!”娴说。
母亲自那天下午就失踪了,半个月后,在近郊的湖中发现了尸体。
“为个臭男人寻死,太不值得了”娴自言自语,并没有太多悲伤。
娴去理发店大闹了一场,充分显示了她泼辣的性格。
戒指没要回来,她甩了老王两个嘴巴子,拿了一块手表走了。
母亲给娴留下了五百大洋和一小盒金器,
娴对未来第一次感到深深地迷惘和忧虑。
芝的面貌酷似她的母亲娴。
虽然母女俩相依为命,但是芝并不喜欢母亲。
1958年芝从一所中等专业学校毕业,她学的是水泥制造。
同学中多为男性,他们喜欢围绕着芝转。
芝跟所有的男性都说话,唯独不跟邹杰说话。
邹杰为此很苦恼。但是,有一天,芝主动跟邹杰说要和他一起吃饭。
邹杰欣喜若狂,从此两人关系开始明朗化。
芝带邹杰回家见了母亲。
母亲一开始是嫌弃邹杰的工人家庭出身,看到邹杰本人的时候,
娴眼前一亮:这个男孩子像极了当年她喜欢的电影明星。
当芝把结婚的事告诉娴时,娴先是惊愕,过后就哭起来了。
娴边哭边摔打:
“你别指望我给你一分钱。”
夏日的一天,芝拎着一个破旧的皮箱来到了邹杰家。
婚礼上,芝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神情落落寡合,满腹心事。
婚礼的气氛很沉闷。
邹家的房子很拥挤,最初的几天,芝都是坐在床上落泪。
她简直不能适应邹家的生活,尤其是不习惯马桶。
芝后悔了,不应该这么匆忙就嫁给邹杰。
她回到了照相馆。
邹杰一开始并没有跟芝一起回来,他很反感芝的母亲。
但是年轻夫妻分居,长期以往不是事。
邹杰还是委曲求全,搬去了照相馆。
邹杰的迁入使照相馆的生活改变了格局。但是,芝并不满意。
她总觉得母亲在偷窥他们的夫妻生活,尤其是一天早上她看到母亲在气窗上一闪而过的脸。
她越发地厌恶娴。
芝和邹杰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芝输卵管堵塞,不能怀孕。
她将这一切都归罪到母亲身上。娴生下她,然后将厄运传给了她。
从此以后,娴的行为就越来越古怪病态。
芝终日精神涣散,惟一的精力都用在对邹杰的严密控制上。
1959年的冬天,邹杰从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女婴。
芝对孩子的性别很不满意,她想要一个男孩。
邹杰给女孩取名叫箫。
就这样邹杰做了父亲,其实是箫的养父。
长大后的箫总不愿提及养父。
从十四岁那年开始,箫就害怕回忆养父邹杰的脸。
那天晚上,箫玩得很累,上床就睡了。
朦胧间,一个黑影就站在她的床头,是邹杰。
邹杰说:“箫,你千万别叫,你是我抱回家的,我喜欢你,我不会欺负你的。”
箫快哭了出来,她看到邹杰颤抖着,眼睛里有火光。
挣扎中,箫打碎了一只玻璃杯。声音引来了芝和娴。
芝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总算给我抓住了。
邹杰卧轨自杀了,是因为芝恐吓说要告发他。
那是1972年的一天,箫十四岁,箫十四岁就开始成熟了。
箫十六岁自愿报名去了农场插队,她想远离她的家庭。
可是,到了农场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是不能在农场生活的,于是听了同伴的建议,将自己弄成关节炎,就可以以生病为由回城了。
箫拖着两条僵硬的腿回到了城里,在猪肉柜台卖肉。
像很多年轻人一样,芝也开始寻觅对象。
她找的对象叫小杜,两人的恋爱不冷不热地持续着。
小杜是同济大学毕业,没有房子,箫却有照相馆房产的继承权。
他们都逾越了浪漫的年龄,一切从实际出发。
箫结婚以后,先是将芝送去了疗养院,当然是厂里负责费用。
娴已经瘫痪在床了。
箫对家里的一切用费都斤斤计较。
她不允许小杜有额外的花销。
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在生活的支离破碎中渐行渐远。
箫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听说了小杜的风流韵事。
一天在街上,箫故意走到小杜和那个女人面前,趾高气昂地叫小杜回家。
晚上,箫就跟小杜闹。
没想到,小杜往箫的脸上挥了一拳,冷冷地说:
“我再下流,也没有跟养父睡觉,你这种女人,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箫哭了,无言以对,也不要解释。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报复这个男人。
从此就是长达三个月的分居。
在分居期间,娴死了。临死之前,娴还在后悔自己生下芝的决定。
1987年的夏天,箫独自居住在照相馆楼上。
医生告诉她有早产的迹象,所以箫决定开始行动了。
箫打电话给小杜,约他上家来谈离婚的事。
饭桌上,箫的温柔让小杜有些不自然,但也动了恻隐之心。
答应以后还负担孩子的费用。
箫要留小杜一晚,做最后一次夫妻。
凌晨两点,箫轻轻地下了床,拿出一把割肉刀。
也就在这个时候,箫感受到了阵痛,刀也掉落在地。
医院里,箫生下了一个女孩。
小杜作为家属一直在陪护着。箫淡淡地问:“你看到地上的那把刀了吗?”
小杜狡黠一笑:
“其实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睡熟,我知道你的阴谋。”
箫恶狠狠地说:
“走着瞧吧,小杜,我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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