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0日，《无数次推自己》的读者给我发来了朋友申请。成为朋友后，得知这位本命扬帆的同志是“岛”和“Hoome”的运营负责人。
序
打招呼的方式也很特别，不同于大家常问的“最近有关注到什么新的有趣产品吗？”，起帆问，“你最近有关注 sonar / bereal / here / poparazzi 这几款产品吗，概念挺新，想和你探讨”。在这之后，我们才又在 Hoome 简陋的 Demo 版本上语音聊了将近半个小时，讨论 Hoome 这款面向未来的熟人社交 App。
在接下来的 4 个月时间里，起帆经常和我一起探讨有趣的社交产品，也会为我的新品专栏推荐海外社交新品。直观感受是起帆团队对“新的、有趣的”社交产品的追踪速度和理解深度要超出目前业内同量级公司的平均水平。
3 月初，起帆问我“要不要和我们创始人石川聊一聊”，我也确实想见识一下这个有趣产品的团队的头儿，于是在 69 分钟的语音通话后，就有了今天这篇稿子。
为方便大家阅读，在文章开始前，我们先简单介绍一下「岛」和「Hoome」两款 App。
根据「岛」在应用商店的描述：「岛 」App 是一个通过文化、兴趣、声音串联次世代青年构建关系链的交友社区，聚集了大量有脑有趣还好看的年轻个体，无数个单点通过多元方式在这里连接起来。可以简单理解为亚文化社区或者潮酷青年聚集地。
根据「Hoome」在应用商店中的描述：「Hoome」是你和你在乎的人分享彼此在干嘛的地方，这里没有人设的压力和复杂的关系，把亲密的好友都喊进「Hoome」，在真好友面前重拾分享欲，做真实的自己。可以简单理解为基于熟人关系链的实时互动 App。
从陌生人潮酷社区到熟人社交，始终扎根年轻用户
说实话，石川这样的采访对象很难得，对感兴趣的讨论话题开足 ADHD 马达，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还会自己就讨论的话题进行延伸， 还没等笔者拉回话题，他又会自己点题回来，几乎全程自助式采访。
在谈到「岛」和「Hoome」的诞生和跨度时，石川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视角和使命。
「岛」：对自由和灵魂的追寻
做「岛」主要是基于三方面的考虑：
从大环境来看，在 2018 年年底-2019 年年初，国内当时的社交创业氛围和投融氛围都非常好，子弹短信、马桶 MT 相继问世，“下一个过亿级别的社交产品很可能即将出现”的风潮涌动。
从创业选择来看，2014 年还在微博做产品经理的时候就希望自己能够创业做出一款 NB 的产品，但当时刚毕业不久，技能、资源和认知都不是很成熟。于是选择加入微信，在微信的 5 年时间里对创业和社交都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也对“不会随便倒下”有了更多自信。
从赛道选择来看，其实更多是自己作为一名多元兴趣爱好者的选择。石川说自己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玩说唱，甚至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批搞说唱的音乐人之一，但说唱从 2017 年《中国有嘻哈》播出才真正进入主流视野，这中间横跨了 10 年时间。
笔者考古到石川的微博，其认证为：独立音乐人
国内一些社交媒体平台尽管内容丰富多元，但从氛围上似乎又在做“单一审美”的帮凶。
石川认为自己绝不是小众爱好的个例，“在我的学生时代就已经有一批聚焦小众爱好的同行人，那么随着时代和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更注重自我表达、自我认识、自我审美和自主兴趣一定是大的趋势，这种趋势在欧美日韩等发达国家已经逐渐显现，在中国一定会有更粗壮的树根”。
过去几年，国内小众兴趣爱好者的承接平台更偏向定位于“文艺青年”或者“二次元（宅基腐）”，但很少有甚至可以说没有平台专注“潮酷青年”。文艺青年和二次元群体都通过某种形式实现了破圈，但是这群人却少有人关注，甚至“亚文化”出现在主流媒体的报道时，评价大多都是负面的。石川认为虽然目前大众还并不能很好地接纳这部分先锋异类的群体，但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自我探寻的趋势终归会促使整个环境变得更加多元开放，同时这些年轻人也有着更包容的态度，他们肯定会找到自己独特的破圈方式，如二次元遇上 B 站。
于是，基于年轻人、亚文化、潮酷群体、多元兴趣等特点的「岛」应运而生。
“岛”，字如其名，可以理解为俱乐部、部落，用户可以在「岛」中通过内容找到和自己有着一样兴趣和爱好的其他人。而「岛」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去优化“同好者可以更简单找到彼此”的方法。这个过程，对于一个创业团队尤其是小团队并不简单。和在微博、微信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初创团队没有精力和资源去专门研究推荐算法 ，于是在「岛」早期采用了用户自主选择 Tag 和精准定位用户两个方法，从更了解用户和更了解群体需求的方式去解题。
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讲，「岛」承载了石川本人的创业梦想，也寄托着他为少数人发声的渴望。
「Hoome」：对年轻人深入洞察后的又一结果
石川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为什么突然从陌生人社区跨到熟人社交，但实际上这绝不是一个突然的转变，甚至可以说这都不是一个转变”。石川给出了几点解释：
1、在做运营数据复盘和研究的时候发现，一个产品能够起盘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统一的调性氛围”。
石川说氛围不是功能，并举例快手是短视频应用但其氛围是“老铁氛围”，虎扑是内容社区但氛围是“直男氛围”、小红书是“主流审美”。而在运营「岛」的过程中，石川发现虽然能捕捉到一些灵感，但短期内似乎没有办法精准地提炼出来，但是过往积累的增长经验和调性方法，石川觉得甚至可以支撑起一个新产品的早期增长。
2、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对于年轻用户的深入洞察和理解”直接推动了「Hoome」的诞生，在「岛」运营类 Clubhouse 方向的主题语聊房时，团队从用户的行为中察觉到了关系链+实时互动的机会，他们需要更有趣更创新的社交产品来满足这部分需求 。而且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中国，美国、法国、英国等国家的年轻用户都在寻找下一代社交产品。「岛」对用户的观察+海外新一代社交产品中的用户偏好=Hoome 1.0。
“虽然「岛」的语聊房大多都是基于某个兴趣下的某个议题展开的，但我们也观察到很大一部分用户打开 App 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好友在不在语聊房里，在的话就会点进去随意地聊上几句，这是一种很舒服的社交状态，就跟在现实生活中和朋友间的实时互动一样 ”，石川补充道。
3、2020 年年底马化腾提出的“全真互联网”概念，让石川更坚定地相信互联网的下个拐点来自硬件的升级和迭代，所以就一直在和团队成员思考拐点来临时的社交产品会是怎样的形态。
一边向内，石川又一边向外和朋友、前辈以及其他从业者们讨论和交流，直到 2021 年 3 月 Roblox 上市，“全员元宇宙”。
石川开玩笑说由于元宇宙的高流传度和讨论度，自己甚至有点“PTSD”，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再次引发了大家对社交产品的关注和重视，这是一件好事。
创业 4 年，石川对“好”社交产品的定义发生了很多变化，用户真正需要的不是一款花哨好看的产品。以一款熟人社交产品为例，用户需要 App 能够帮助自己和熟人玩得更好更有趣，再加上产品的数据模型正确，那这事儿就大概率能成。
但我们都知道，不论是国内还是海外熟人社交的最大难点，其实是用户来源。在国内，用户被微信、QQ 圈死；在海外，被 Facebook、WhatsApp 等大公司把持，如何从巨头手中分走流量是难题中的难题。
石川和其他团队也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解法。
用 10 年时间做下一代社交网络，不为干翻谁
石川认为熟人社交的重点在于关系网络密度。用户在平台上的关系链越来越多、关系网络越来越密，留存就会越来越好，产品自然也会具备网络效应。广告投放可以拉来一批新的用户，但如何让这些用户愿意拉自己的朋友加入更难一些。
因此「Hoome」虽然奉行“二度人脉”，但要求用户的“一度人脉”必须是用户自己拉来的，这个门槛大概会屏蔽掉 30% 的用户。石川说“只有一度人脉准，才有可能给二度人脉更多机会，才更可能社交媒体上发酵，否则整个关系网络只会越来越散”。
为了刺激用户更自然地把自己的亲朋密友拉来平台，「Hoome」 在新的版本中上线了桌面小插件功能，用户不用打开 App 就可以实时看见好友更新的动态。石川坦言小组件功能和此前登陆海外多国App Store 免费榜榜首的 Locket Widget 很像，但做这个小组件的设想在 Locket Widget 上线之前就有了，只不过它的盛行验证了这个需求的市场，促使团队加快了实现小组件功能的进度。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的结果是，「Hoome」70% 的新增来源于用户传播。
除此之外，石川还透露「 Hoome 」的种子用户中前 1000 个都是由团队成员拉来的，而这种策略最开始应用于岛，而之所以能快速找到宝贵的种子用户是因为对目标用户画像有非常明确的定位。实际上这种方法不仅被中国创业团队尝试，法国最炙手可热的两款社交产品 Zenly、Yubo 创始人都曾在早期时亲自私聊用户以拉新和调研。“精益创业”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创新团队所践行。
除了用工具打通用户的分享欲，「Hoome」 上其实还有很多有趣的设定鼓励用户连接更多亲密好友。
首先，「Hoome」上有好友和世界两个一级菜单，当用户拍摄一张照片后，即可解锁好友今天的照片以及世界版块其他用户发布的“此时此刻”，当用户选择拍下照片的那一刹那，「Hoome」世界的蝴蝶效应就会开始发生作用。
好友侧，好友会即时收到一条“**拍了一张照片，看看 Ta 在干嘛？”的系统消息通知。好友为了解锁对方的照片，大概率会立即拍下一张照片，而 Ta 的好友又会收到通知，不难看出这样的机制具有一定裂变属性。
世界侧，用户有权选择是否同步自己的照片到世界版图，可一旦选择同步就意味着每一个实时在线的用户都可以看到这张照片，以笔者自己的 13 pro max 为例，一次最多能看到 30 张照片，基本都是两分钟以内的内容。但是陌生人用户能做的也就只有看看，「Hoome」十分克制地禁止用户从世界窗口添加好友，并提示“比起世界里的陌生人，身边的好友更值得你去联系【去邀请】。
用户自身，当用户拍摄一张照片后，主页会出现“看看其他的好友都在干嘛”的分享页面，点进去会出现一个带有用户二维码以及实时照片的“Hoome 通行证”，「Hoome」鼓励用户将图片分享至其他社交媒体平台，在不经意间嵌入增长可能。难得，「Hoome」一边积极地鼓励用户分享和邀请，一边又遏制可能会破坏社交氛围的裂变。这种克制，使 「Hoome」上线 2 个月就做到了大几十万用户的量级，次留更是可以保持在 60% 左右。
坦白来讲，直到聊到这儿的时候，笔者都觉得「Hoome」是一款有趣的社交 App，但作为一款全真互联网应用似乎又不够“全”，而作为下一代社交网络 Hoome 也“不够新”，这样想着，也就顺便问出了口。
石川解释道，现在的「Hoome」远不是最终版本，在谈话中他用了“远远不是”这个词汇。
“我是忠实的 AR 派，与苹果和谷歌同一阵线，未来的「Hoome」大概率会立足于‘虚实结合’，而要想做好虚实结合不仅需要软件公司的努力，同时也依赖底层设施的成熟，石川认为作为消费品公司的苹果，大概率会在今年发布工程版的 AR 眼镜，很可能会掀起一次全民增强显示的浪潮，这也可能是「Hoome」面临的第一个转折点。而一旦 AR 硬件+ AI 算法+ 「Hoome」 的结合达到一定成熟度，那么连接好友的就不仅是用户拍摄下的那张照片，更是进入到彼此的世界，共享彼此在真实世界或虚拟世界中的实时视野，真·共享此刻。
当然，很明显这可能需要不短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能做的最紧要的事情是牢牢跟进 Z 世代用户需求的同时，不断尝试落地化探索。
都聊到这儿了，笔者不可免俗地问石川如何看待“元宇宙与 Web 3.0”以及“未来「Hoome」会不会更加元宇宙化”。
元宇宙和 Web 3.0 都是好东西，但不一定是 CP
“从 2021 年到 2022 年，市场对元宇宙和 Web 3.0 的讨论众说纷纭，但实际上多数观点大同小异，这很正常，当一个新的概念出现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或混沌或模糊的过程，更何况一下子出现了两个，所以‘全民 web3 和全民元宇宙’的现象出现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个人不认同把两者强行扭到一起，这样不会很甜。
元宇宙其实更像通讯载体的变化。从过去的飞鸽传书/书信寄情，到传真报喜/煲电话粥；再到从计算机开始，在文字和声音之外我们开始拥有视觉影像；再快进到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就开始追求更具沉浸感和互动感的交互方式。而现在我们讨论的元宇宙也不过是‘下一代通讯载体’的可能方式之一，至少从目前来看，可能是最有趣的打开模式。从过去的发展历程来看，每次载体的变化都会出现新一代的头部产品，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愿意押宝元宇宙，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用更沉浸更高效更美好的方式参与活动、连接关系大概率是主流趋势，可 VR 也好、AR 也罢，这些和加密并没有强关联”，加密可能是新世界底层账号和经济系统的可选支持，但一定不是必然。石川先是讲了自己对元宇宙的看法。
接着又补充了自己对 Web 3.0 的认知，“至于 Web 1.0-3.0 本质上和载体变迁没有任何关系。Web 1.0 是中心化平台输出内容，新闻联播、新浪门户、Netflix 都是 Web 1.0 的代表作，普通人无法对内容产生干预，更别提交互；Web 2.0 是 UGC，用户不光可以接收内容还可以直接参与到创作当中，天涯论坛、百度贴吧、Reddit，都是 Web 2.0 的早期产物，发展到一定阶段又出现了 Instagram、小红书、TikTok 这些几乎完全由用户创作的平台。
而 Web 3.0 以区块链为底层技术，用户不仅可以创作，而且每次创作的数据所有权归创作者本人持有，这会让整个生态更具活力和变革性。比如很多东南亚用户热衷于玩法简单的区块链游戏，这些游戏真的很有趣吗，或许是，但能快速达到全民量级更主要的是因为这些区块链游戏可以直接带来收入，这在 web 2.0 很难发生。”
在石川的观点里，元宇宙所在维度是载体的变迁、Web 3.0所在线层是所有权的变革，这都是很了不起的变化，在这个过程他们可能会出现交集，但他并不看好强行将两条线拧在一起的逻辑。
“至于「Hoome」，如果一定要归类的话，我还是更倾向于全真互联网，我们还是希望尽可能帮助用户和他们的密友还原每一分每一秒的真实生活。从地域上看，我们也不希望 「Hoome」是某一个地区的专属产品，不论在中国、还是欧洲、美洲、非洲，我们的远景都只是希望用户有机会共享此时此刻”。
坦言，和石川 69 分钟的谈话中，笔者很受触动。
除了对生态、行业、产品本身的探讨外，更在他身上看到了中国新一代社交创业者的特点，既有创造一个全新世界的勇气，又有对前辈的尊重和汲取；既想做一个自由的灵魂，但又愿意对用户承担责任；既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但又会权衡利弊；既是创业者，也是用户。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祝石川，也祝每一个社交创业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