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拐是一个人的绰号。
他从小就很调皮。
麻拐是湖南某些地方的方言,意思就是青蛙。青蛙是蹦蹦跳跳的,正符合他一天到晚蹦来跳去的劲儿,所以这个称呼落在了他的头上。
麻拐有一个很要好的邻村小伙伴,叫涛子。两家相距不到三百米,正好处于村与村的交界处,或许是同年同月生,两人自长大认识后显得格外亲近。
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按理涛子也应该和他是半斤八两。可事实正好相反,涛子却斯文老实,一本翻破了的连环画《水浒传》整天捧在手里看着,玩时揣在裤兜里。麻拐调皮捣蛋时,涛子就在旁边看着书;麻拐挨他母亲骂时,涛子就在旁边劝阻着。
两个村的人经常说,麻拐这孩子真调皮,跟涛子这么个乖伢子在一起竟然学不到半点斯文,这涛子经常和麻拐一起玩,也没看见学坏,这人啊,生下来就是注定的性格。
麻拐对于大家说的话并不生气,反而洋洋自得嘴角带笑,仍旧我行我素。虽然被母亲骂过无数次,仍旧改变不了调皮的本性。
但麻拐的母亲从不打麻拐。
这其中有个缘由,在麻拐三岁的时候,一路过的算命先生给麻拐算过八字,说他十五前必有一坎,如能化解,往后一生平顺,如不能化解,后果难料。
麻拐的母亲特别信奉算命先生的话,况且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舍不得打,不管他犯下多大的错。
麻拐的调皮和恶作剧“出类拔萃、构思奇巧”,这应该是他小时候最大的爱好。
比如,他看到邻居张阿姨菜园子里正在长大的南瓜,眼珠一转偷偷的掏出小刀便在南瓜上挖个洞,脱下裤子往南瓜里大便,然后盖好待其生长愈合,直到某天张阿姨拿着南瓜站在他家屋后破口大骂;又比如邻居张嗲嗲在猪粪池里舀粪水,他便趁其不注意丢一个点燃的擦炮进去,张嗲嗲一身臭气熏天拿着粪瓢追着他两个村子来回跑;再比如在学校里就餐,将毛毛虫丢进女生的饭碗里,然后远远的跑开看着女生尖叫。
麻拐的恶作剧和调皮总结出来可以编一本《整蛊大全》。
这样恶作剧的麻拐没被人打残废,真是命大。
麻拐满十三岁的时候正读初二,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调皮捣蛋的模样,但却很少祸祸邻居了。
他其实很孤独,并没有什么玩伴,除了他的那个朋友涛子。
八月中秋过后的一天,麻拐放学后来到涛子的家里,眨巴眨巴眼对着正写作业的涛子说:“哎,我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你赶紧写作业,写完你和我一起去玩吧!”
“什么地方?你不是又要去谁家捣蛋吧?”
“放屁,我都这么大了,都上初中了,我还能调皮么?你赶紧的写作业,写完一起出去玩,我等你,我听说了一件可以发财的事情。”
“那你等着吧!” 涛子头也不抬的说道。
麻拐悠然自得的坐在柏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眼前的黑白电视里播放的广告。
不一会后,涛子站起了身,说道:“走吧,去哪里?先说好,不和你去捣蛋啊,不然我妈妈会骂我!”
“你放心,不去捣蛋!带你去我们村里后面的荒坡子!”
麻拐信誓旦旦的说道,冲涛子挥挥手,带着他往荒坡子走去。
麻拐说的荒坡子,其实就是他们村一里外的一片面积比较大的荒野地,未经开垦荒草树木丛生,四处坐落着附近几个村子埋葬死人的大大小小的坟墓,坟墓有的立着粗糙的石碑,有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土包,平日里除了偶有拜祭,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
两人走到了荒坡子,一片寂静无声,天色有点暗了,就连乌鸦也都呱呱的叫着归巢。
麻拐对涛子招招手,走进了大大小小的坟包间说道:“就是这里,我以前就想来,这里好耍呀,你看这些坟好多洞,不知道是蛇的还是麻拐的还是老鼠洞,你敢不敢挖?”
“啊,挖坟啊?你发神经啊,会碰鬼的,这搞不得,我不挖!” 涛子紧张起来,目瞪口呆的拼命摇头。
“嘁,你个胆子小得像老鼠,不,老鼠胆子都比你大,你怎么跟个妹子一样什么都不敢?”麻拐鄙夷的瘪嘴说道。
涛子还是拼命的摇头摆手。
“那你看我挖吧,我挖了你再挖,有鬼也是找我噻!搞不好挖到了宝藏呢,其实,我是听村里的老家伙说很多人死了都会在棺材里放点值钱的东西,不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麻拐打着商量认真的说着,掏出了一根扁平的尖锐铁条。
涛子很无奈,只好看着麻拐兴奋的朝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包死劲的往外掘土,慢慢的洞越掘越大,朝里看黑乎乎的带着未知的神秘。麻拐继续掏着洞,好一会后仍旧什么都没有出现,他没有放弃,就像魔怔了一样。可这站在他身边的涛子的心里却突突的紧张起来,就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坟洞里钻出来一样。
这么个荒坡子连一座像样的坟墓都没有,坟里面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麻拐,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待会家里要找人了,还不回去你妈妈和我妈妈要骂我们了。” 涛子带着一丝不安和央求说道。
“你急什么吧,还早呢,我身上带了蜡烛,我妈打牌去了,现在肯定还在打牌,我爸又不在家。要是挖到了东西,我给你分一半好吧!”麻拐涨红着脸,微微的喘着气边说边挖着。
“死人的东西要不得,我小时候就碰过煞气,我不要,你回不回去?不回去我就回去了。” 涛子坚定的说道。
“哎,滚滚滚,老子一个人挖,挖了宝没得你的份啊,你要走就走,我挖到了待会就回去。”
涛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身就走。
天色越来越暗,站在一大片的坟包荒草树木地里,实在瘆人。
涛子回到家里,正好晚饭已经做好。正准备吃饭的时候,麻拐的母亲却来到了他的家里。
“涛子啊,你看见我们家小靑没?”
“啊,他在荒坡子耍啊,未必他还没回去?” 涛子带着一丝疑问。
“你说什么?他去了荒坡子,荒坡子是埋死人的地方,他去那里搞什么?你们两个怎么去了那里?什么时候去的?”麻拐母亲的问题就像是连环炮一般不断的朝涛子飞了过来。
“阿姨,你们家麻拐说,哦不,小青说,说他要去坟包里挖宝藏。我说死人的东西挖不得,他不信,我劝他回来,他也不回来,我就只好一个人回来了!”涛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小心翼翼的将目光看向一脸阴沉的父亲弱弱的说道。
“蠢啊,哎呀,我真是造孽啊,怎么就养了个这样不安生的崽哦!”麻拐的母亲气急败坏的说道,声音有点颤抖,像是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妹子,你也别急,我们现在就去荒坡子找他回来,大晚上的一个细伢子在那里不安全,一地的坟包,搞不好随随便便就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涛子的父亲开了口,狠狠的盯了一眼涛子。说完便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了堂屋拿了一只手电示意六神无主急白了脸的麻拐母亲一起出去。
“爸爸,我也去,我知道他在哪个位置。” 涛子站起身急急忙忙的说道。
“带上你舅爹给你从南岳带回来的那个玉佩,跟紧我们” 涛子的父亲嘱咐道。
三人一起出了门,此时天已暗淡得只能看清四处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