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纳兰妙殊
浪漫爱情片谁都能拍,小成本,不用搞特效,不必吊威亚,套路更再简单不过:找两个顺眼的闺女小伙儿当主角,再找两个不那么顺眼的,一边儿发一个,作为他的死党和她的闺蜜;俊男与美女负责证明“缘分天注定”,负责在威尼斯、巴黎等风景名胜区踽踽郁郁,在良辰美景中晾出美丽脸蛋,说感人的台词;两边的死党和闺蜜在电影里负责二百五、爆粗口、神经兮兮,积极给主角支招,出馊或不太馊的主意,演讲不靠谱的泡妞心得和勾男大法——他们的任务是把观众胳肢乐了。两位主角一路跳过编剧为他们设置的大小障碍、误会,最终的大boss也许是个婚礼,但最常见的是一个由内而外、由表及里、缠绵悱恻、辗转反侧的吻(也许编剧开恩,捎带脚也让死党和闺蜜成就别别扭扭的姻缘)——戏外的观众们遂都随之抹着眼泪儿微笑,普天同庆,音乐起,出演员表。
虽然千篇一律,但是,就像《青藏高原》谁都唱(尤其是选秀,几乎每人都要吼一遍“我看见一座座高山一座座高山呀拉索”,弄得我错觉咱青藏啥也没有,就有一座座高山),俄罗斯的Vitas和丫蛋唱出来还不一样呢。只要导演不是“卤子有点吃咸了”,说不定还能超水平发挥,再冒上一个key去,一不小心就超越类型片,成就When Harry Met Sally或者Notting Hill那样的爱情经。
我是忠实的Chick-flick拥趸。超一流的片子如Love Actually那样的可遇不可求,看到了要合掌感谢上天,二三流的如Cashback、50 First Dates,也足够让人快活欢喜了。我需要一遍一遍旁观那些美好得虚假的相遇、误解、疏远、误会冰释、狂奔过去、深情一吻(赵薇和古巨基那种不算),跟他们一起心尖儿颤抖、两泪齐流,最后幸福地叹出一口悠长的气。
这是一种生理需求。爱情小片儿锻炼我的泪腺和浪漫神经,以保证它们永远发达、不生锈。
《相见恨早》这个片子基本不离套路,老套路里有小新意。第一次相遇,男生是一土里土气小青年,灯芯绒外套,白袜子高高拉在小腿肚上,乱糟糟的长头发,难看得惨不忍睹(还不如贾维尔巴登在《老无所依》里的气姑头);女生是朋克范儿,大头皮鞋,涂黑指甲油,短发,有点像NANA,看人的眼神直戳戳的。遇见的地点,在机场。
于千万人之中,千万年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好遇上了,那,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那就啥废话也别说了,不如在飞机上的卫生间里嘿咻一次吧!
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酷的女生不可能真的看上傻乎乎小伙儿。“一次性”,分道扬镳。然后各自回去自己的生活。慢慢蹉跎,慢慢消磨。与别的人相爱、做爱,相恋、失恋……他的头发剪短,她的头发留长。四年之后,她邀他去参加新年聚会给她撑场面。十个数字倒数的时候,她独自在捉对儿相拥的人群中彷徨失措,最后关头,他冲过来抄着她的腰身,深深吻下去。
幸好,来得及。
这是第一个美妙时刻。
第二个美妙时刻在两年之后:两人再遇,一同开车旅行,“停车zuo爱枫林晚”…… (我记得王小波写他和他老婆开车在美国的旷野,到没人的地方,他老婆就提议:咱们下来坏一坏吧!)
荒野阒寂无人,“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鲁迅:这地儿眼熟;闰土:小心有猹!)。褪去衣衫,少年的胴体在月光下闪着美玉和瓷器一样的光。
在照相机前,紧紧拥抱,鼻尖相碰。她轻声说:不要动。
——不动的是傻子。
那是一帧美得空灵的画面。
相见恨早。这个片名译得多好。有时翻腾回忆,就算是独处也忍不住羞愧得以手掩面:以前竟那么笨拙、那么任性——就像高中毕业以后回想起小学月考那不堪入目的考卷:啊,那时居然连那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对!——又忍不住再想:如果现在再与那人恋爱一次,他一定不会舍得离开我。
(老掉牙的诗一句:“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果然,那是需要佛祖保佑的一种运气。)
这是个悖论:那时候我不晓事、不成熟、不体贴,不够可爱不懂做爱——我穿黑大衣配白裤子,我太任意地发脾气、太恣意地提要求,你送的礼物我马马虎虎地弄丢,你深夜回家时我不曾给你煮一碗面……
所以,我失去了你;
我如果像现在这样好,那时候就不会失去你;
可是若非经历了你给的挫败、痛苦和失去,我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好。
你教会我的温存与乖顺,我拿去幸福了另一个男人。
谁也没法子反拨时间的轮盘,转回去重新来一次。
我们所走过的路,都是必经之路。
电影里的结局,女子赶来,见男生衣冠楚楚地在婚礼上,以为万事皆休,含泪而去,男生追上来,微笑一吻,婚礼是妹妹的不是他的。
好了,兜兜转转,她总算也赶得及。
幸好大多数时候,咱们也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变得足够好,足够留住最想留一辈子的那人儿。
主题曲很好听:
Love burns brighter than sunshine.
Let the rain fall I don’t care.
I’m yours and suddenly you’re mine.
And it’s brighter than sunshine.
P.S.阿什顿库彻,190的高个儿,生得一副好皮相,可是跟演《超人归来》那个布兰登鲁斯同一个毛病:表情有点僵,一笑还有幼齿感,像那种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俊得太中规中矩了,缺少能拨动文艺女青年心底那根阴暗之弦的忧郁浪荡气质。女大三,抱金砖。阿什顿小子一气儿抱了五块金砖,也不知是不是有点压得慌?
作者:纳兰妙殊 原标题为《我们所走过的路,都是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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