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电视剧导演心里都有一个电影梦,梦的初衷和实现的方式、过程和结果都各不相同,比较保险的做法是把成功的荧屏作品改编一下或升级最趁手的题材,很多导演都是这么干过的,并因此成为电影市场的新宠,相比之下,赵宝刚选择了一个有高度的挑战。
谍战题材对人物、故事、画面、氛围都有非常高的要求,一直在偶像剧、生活剧中打磨的赵宝刚能否攻克这一关,一直都让很多人,包括多年来一直喜爱他作品的观众都感到没底,会不会拍出来像个电视剧,是一个最基本的疑问,直到电影正式公映,这个疑问才被彻底否决,《触不可及》不仅不像一部电视剧,恰恰相反,它太电影了!
不一样的空间美学
电影和电视剧是看着像孪生姊妹,其实表现手法截然不同,电视剧是技术活,讲究真接有效的情节,电影是艺术活,讲究深层的内涵和情感,两者的区别就像泰拳与太极,跑步和跳舞,都能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但境界全然不同。赵宝刚的《触不可及》显然属于后者,无论影像美感和叙事方式,故事元素和时空调度,还是精神内核,爱情方题和时代情怀,都没有流于表面。
其中最明显的对画面空间的探索,从影片一开场,夜上海的屠杀,灯光和雨水的光泽,衣冠楚楚的型男靓女,穿着西装或旗袍的躯体在子弹中挣扎,充盈着大上海式的暴力美学。此后对军统刑讯叛徒的场景更是有惊人的创新,在装潢华丽的俱乐部,一边是香艳且狭窄的酒吧,另一边宽敞但冰冷的刑房,生死两重天的设计让人不寒而栗之余更有暧昧的寓意。
还有女主角的舞蹈教室,作为一处贯穿全场反复出现的重要场景,这里是大上海接收养息西方文化的摇篮,是送别革命姐妹“影子”的庄严灵堂,是禁闭宁待少女时代的囚笼,是点燃一场时代爱火的伊甸园,是袭击日本侵略者的屠戮场,是一对恋人温馨满屋的新房,也曾是他们遥望思念的守望台,更是他们青春的终点,另一段人生的起点,影片给这间二层洋房赋予了太多微妙而复杂的情感,爱恨情仇,酸苦悲欢,生死离别,以至让观众每次看到它都能产生强烈的感慨,这是国产电影中非常鲜有的空间美学。
被理想挟持的爱情
以往的谍战爱情片,理想与爱情总很难兼容,《风声》太注重理想,人物有信仰缺私情,《听风者》偏重于爱情,对理想的表述稍显苍白,唯有《色戒》从情欲的角度通透了人物和命运的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触不可及》有着坚实的情感内核。傅经年和宁待的爱情,好就好在不是在历史的秋风中顾影自怜,更没有流着爱情的眼泪高唱理想至上,而是通过理想与爱情的反复交锋,表达出基于人性的真实情感。
傅经年的人生是悲剧的,他的可悲在于被理想挟持了一生,为理想和自由,为国家的未来牺牲个人的生命或爱情,是热血男儿必须也愿意承担的责任,《触不可及》好就好在没有赞扬这种取舍的合理性,而是客观地表现理想与爱情的关系,用他在谍战生涯的显赫战绩,对比在爱情中越来越深的无奈和无力,对历史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对一种约定俗成的价值观进行了反思。
军统特务就一定是坏人吗,做的都是坏事吗?红色特工就一定是正确的吗,对人就没有伤害吗?这是很多国产影视作品都不敢面对的问题,《触不可及》提了出来,军统也在杀汗奸、杀鬼子,正义的一方也会犯错,也会用理想挟持人的意愿,傅经年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痛苦抉择,或许,选择权从未在他手上。
悲情探戈与不息的舞者
《触不可及》中反复出现探戈舞曲,众所周知,这首经典和影片名同,又名《一步之遥》,诞生于1935年,和影片中的背景年代相同,曾被很多经典电影所选作配乐。探戈是一种风格奔放的舞蹈,以节奏强劲和舞者面容冷峻为主要特点,傅经年和宁待的爱情缘起于这首探戈,两人多次跳起探戈,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意境和情绪,可谓是把这首音乐的情感内涵发挥得非常充分。
如果说傅经年和宁待是爱情的舞者,在血雨腥风中张扬着永恒的爱情。那么赵宝刚可以说是光影世界的舞者,优雅,沉情,坚定,绝不随波逐流。
所以,我们会为傅经年和宁待的爱情感叹,也会被赵宝刚的作品所打动,并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淡忘。
诚然,《触不可及》还有很多瑕疵和问题,例如它在年代之间的转换不够那么浑厚,比如有些配角人物不够丰满,比如有些情节太过戏剧化。但是这些缺点并不能影响它的光辉,它对时代的极致的思追,对人物的极致的关爱。
作为一名电视剧导演,赵宝刚名作等身,作为电影导演,他才刚刚开始。一段全新电影探戈,才刚刚起步。
PS。窗外秋风渐起,冷雨淋漓,不禁又回想起《触不可及》,傅经年和宁待的舞步像风中摇曳的火焰,那么凄美,那么孤独,以那一代人特有的倔强的节奏,在一段萧瑟的岁月中闪烁着爱情、自由与理想的光芒。虽然票房并不理想,没有如约点燃市场和观众的更多热情,但是很多人都真心承认,这是一部值得回味,值得钦敬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