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语中,“中国”的称呼为:“Китай”,其发音很像“契丹”,“Китай”是俄罗斯人根据“契丹”这个词直译过来的。在中世纪从中亚到东欧,“契丹”一直是对古代中国的一个通称。在他们眼里认为契丹就是中国。可见,在他们祖先最早接触中国的时候,“契丹”族应该是他们首先的见到的中国人。
其实,真正的契丹族与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国人,并不一样。他们曾经是中国古代北方的一个古老民族。
按照《魏书》记载,契丹出自鲜卑别支,生活在库莫奚动。登国三年,亦即公元三八八年,北魏打败库莫奚,契丹便从库莫奚分离出去,退居到潢水,也就是现在的内蒙古赤峰的西拉木伦河以南、土河以北的地区。经过数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部落逐渐恢复和发展。契丹开始通过“朝献”、“岁贡”等方式同北魏进行贸易活动,与中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契丹人在初期,分为八个部落,当时各个部落之间并不隶属,尚未形成统一的部落联盟。到了隋唐时期,契丹的势力开始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形成了以大贺氏为首的部落联盟。唐贞观二年,契丹的首领大贺氏摸会率领各部依附唐朝,唐太宗李世民还把旗鼓赐给摩会,表示承认其部落联盟长的地位。
随着部落联盟的不断发展壮大,契丹有了背唐之心,在开元年间,时常同唐王朝发生冲突。大贺氏其后逐渐衰落,但紧接着遥辇氏部落联盟取而代之,并且逐渐强大起来。世代为遥辇氏军事首领的耶律家族成为重要的一支政治力量。在公元九一六年,也就是中国的五代十国时期,耶律阿保机在今天的内蒙古西拉木伦河流域建立起著名的契丹国,其后改国号为“大辽”。
被中国史书称之为辽朝的契丹国,一共存续了二百多年,后来在天祚帝时期,被金朝所灭,辽被灭亡后,耶律大石率领部落西迁,跑到现在中国新疆与中亚地区,建立起西辽。但是一百年后,西辽又被蒙古大军的铁骑攻破,契丹从此销声匿迹,成为历史遗迹的一部分。
不过,契丹虽然消失,但是它曾经建立的国家,疆域广阔,影响深远,以至于现在俄国人称呼中国还用“契丹”一词。当时的辽朝按照史书的记载,“东自海,西至流沙,北绝大漠”,也就是东部到达现在鄂霍茨克海、日本海,西部边疆接壤阿尔泰山,北部达到外兴安岭,南部直抵现在新闻中大谈的“雄安新区”一带,可见其国土面积之广。
虽然契丹族一直与中原王朝有接触,但是,始终还是保持自己的“国俗”,一些传统的风俗,终辽之世都予以保留和传承。譬如,“祭山仪”、“拜日仪”、“柴册仪”、“再生仪”、“瑟瑟仪”、“射鬼箭”等等,从契丹早期部落,一直到辽朝后期,都在保持着、遵守着。当然,契丹建立的辽朝,在与中原汉族的对抗中,还是有限度的借鉴了一些汉族的礼仪风俗。
辽太宗耶律德光打败后晋,攻陷“汴京”,也就是现在的开封市,生擒后晋皇帝,中原的文物、制度、法驾、乐器、乐工等大量进入辽国,于是辽国开始“稍用汉礼”。譬如应历元年,穆宗重申“朝会依嗣圣皇帝(太宗)故事,用汉礼”,一些本来盛行在中原的伦理道德观念习俗,经过辽朝的皇帝贵族倡导下,也在开始在辽国里流行开来。孔庙、佛寺、道观也开始在辽国境内建立起来,耶律阿保机还亲自参拜孔子庙,命令皇后、皇太子分谒寺庙和道观。
不过,虽然与中原文化有借鉴的地方,但是,契丹族的饮食风俗始终未曾有大的改变,与中原地区大不相同。例如“生食”。契丹族是从事渔猎、畜牧业的民族,肉食是身体所需能量的主要来源,而其中“生食”是最原始简易的方法。
据《燕北杂记》中记载,辽代风俗,九月九日打围,宴饮,“出兔肝生切,以鹿舌酱拌食之”,即以鹿舌酱拌生兔肝。胡峤是后晋时期的一个小县令,契丹人攻打后晋,他被俘虏在契丹七年,后来回到中原写了一本回忆录,名叫《陷虏记》,不仅让后人知道了“西瓜”在中国的最早来历,也使得人们对当时以契丹族为主的大辽,普通人的生活习俗有了深入了解。他在书中说,当地人常模仿鹿的叫唤声,把鹿引来后,将其射杀,接着便“食其生肉”。其实,当时的契丹人早已学会了用火,可是依旧吃生肉,具体原因除了有长期形成饮食文化,类如现代日本人嗜好吃生鱼片,可能也有身处寒冷北方,水果蔬菜不足,补充身体急需的维生素的缘故。
契丹人虽然生食肉类,但也不排斥用汤烹煮的食物。这种食物称之为“濡”,也称作“腼”。“濡”是比较简单的一种加工食物的方法。有点像开水煮白肉。与现在人们吃的“清汤火锅”应该类似。在《辽史》中记载,太祖七年,士兵长时间在外作战,后勤供应不上,士兵们便开始“煮马驹、采野菜以为食”。宋朝人路振出使辽国时,受到了主人热情招待,席间就有“熊肪羊雉兔之肉为濡肉”。可见,当时的契丹人不仅在战时紧急情况下如此饮食,而且,也是日常饮食的一部分。
除了以上几种,契丹人也爱吃烧烤。《辽史》中有“燔胙”,“大臣、命妇以次燔胙,四拜。”“燔胙”,又称“燔肉”,也就是用烧烤祭祀用的肉。“燔胙”既然作为祭祀的形式被记录下来,想必也应该是日常生活中加工肉类的方法之一。
干肉当时也是契丹人的日常生活的必备。干肉也叫腊、脯,也就是将各种野兽、家禽乃至鱼雁等做成肉干,肉干不仅保质期长,还食用方便。契丹人对于肉干还是很看重的。当时如果欢迎重要宾客,筵席之中,必须要有牛、鹿、雁、熊等肉做成的肉干,放置中间大盘之中,以供客人享用。辽国人甚至还把野兽肉干,作为馈赠邻国的“国礼”。大安五年秋天九月,辽曾经专门派遣使者拿着鹿干出使宋朝。宋朝听说辽国皇帝过生日,专门拿上生辰贺礼出使到辽,契丹皇帝还特别赐给使者肉干若干,以表示感激。
宋朝人的笔记中对于辽代契丹人饮食记载颇多的,还有一种野生小动物,名叫“貔狸”,并且对其鲜美的味道多有赞誉。例如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到:“貔狸,形如鼠而大,穴居,食果谷,嗜好肉,狄人为珍膳,味如㹠子而脆”。王闢之在《渑水燕谈录》中也写道:“契丹国产毘貍,形类大鼠而足短,极肥,其国以为殊味,穴地取之,以供国主之膳,自公、相下,不可得而尝。常以羊乳饲之。顷年虏使携至京,烹以进御。今朝臣奉使其国者皆得食之,然中国人亦不嗜其味也。”
可见当时,这种野生小动物,极受契丹人上层人物喜欢。但是关于这种穴居小动物,到底是何动物,一直有不同说法。宋朝人周密在《齐东野语》中认为,“貔狸”是“獾狸”一类的动物。明朝时,李时珍认为所谓“貔狸”就是黄鼠,也就是现在人们说的“旱獭”。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黄鼠,晴暖则出坐穴口,见人则交其前足,拱而如揖,乃穿入穴。即《诗》所谓‘相鼠有礼,人而无礼’,韩文所谓‘鼠拱而立’者也。古文谓之鼲鼠。辽人呼为貔狸,或以貔狸为竹犭留者非,胡人亦名令邦。”
清朝见多识广的大官纪昀纪晓岚也称“貔狸”为黄鼠,“辽重貔狸,亦曰毗令邦,即宣化黄鼠,明人尚重之,今不食矣。”纪晓岚说“今不食”,可能在清朝时不多。
不过,就在几年前,见某一国外描述蒙古国的纪录片中,蒙古国牧民还在捕食旱獭,野味烤熟后,互相客气的撕吃,现代科学早已证实旱獭是鼠疫杆菌的携带和传播者,但是看到牧民脸上露出憨憨的喜色,显然他们并不在乎。而旱獭腹中填入烧红石头的烹饪方法,很有点古代北疆少数民族的风貌,似乎也是辽代留下的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