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丸导读:跨年演唱会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没有走“春晚”式的自我改良道路,而是走出了一条通过市场竞争、激发节目创新动力的路。
“跨年”并没有对应的英文表述,类似的表达是New Year。在中文里,“跨年”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舶来品。
从1907年美国首次举行时代广场水晶球新年倒计时开始,电视媒介的跨年纪念活动已经存在108年了。
从2005年到2015年,跨年概念进入中国内地,也已经整整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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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平民偶像,遇上天王巨星
十年前,就是那个刚刚创造“超女”神话的湖南卫视,宣布将在12月31日晚举办 “快乐中国跨年演唱会”。这是中国内地第一次提出“跨年概念”。晚会的举办地,就在距离湖南广电不远处的湖南国际会展中心。
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跨年晚会怎么做?是要按超女“巡回演唱会”的套路走?还是一场各路明星的“拼盘”?
导演组当然明白,如果只靠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等超女,可能效果难超越超女比赛的盛况,更难带得动更多潜在的电视观众。因此,第一年跨年就请来了谢霆锋、潘玮柏、陶喆等港台大腕助阵。
(首届跨年演唱会上的李宇春)
至此,这台晚会被赋予了更加厚重的文化意义:平民偶像与天王巨星同台。
(2005年的谢霆锋还稍显稚气)
首届跨年晚会让芒果台尝到了甜头。2006年的最后一天,第二次跨年演唱会如约而至,不过举办地移到了深圳的世界之窗。
此时,尚雯婕已经以历史最高票数成为当年超女总冠军,三届超女冠军同台成了演唱会最大的噱头。基于类似的考虑,晚会还邀请了张信哲等港台大腕加盟。
根据央视索福瑞公布的14座城市样本数据,这台晚会取得了2.45%的不俗成绩。不过,这个数字要远低于2006超女比赛期间所创造的3.20%的收视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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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娱大联欢,到陈楚生出走
在熟悉的深圳世界之窗,第三次跨年演唱会举行。对湖南卫视的平台而言,这一场演唱会的战略地位第一次凸显得如此重要:当晚跨年演唱会取得了3.15%的收视率,这是2007年全年所有综艺节目中的最高收视。
2008年底,刚刚经历奥运年里,湖南卫视第一次暂停了超女快男项目。但由于天娱几年选秀积累的艺人库,让这档晚会完全不缺明星。但就从这时候开始,越来越多地人发现,湖南卫视的跨年演唱会,更像是天娱公司的艺人大联欢!
(早期的跨年演唱会外宣海报上还有天娱的logo)
而更引人瞩目的是,07年快男冠军陈楚生不辞而别,临时缺席湖南跨年,随后单方面宣布和天娱解约,成为当年震惊娱乐圈的大事件。
也就是在芒果把跨年做成“天娱联欢会”的同时,湖南卫视之外,早已是风云际会、百舸争流。
彼时,被看做是湖南卫视最大的竞争对手——江苏卫视开始举办跨年演唱会,大量市场化明星加盟,演唱会初露锋芒。
(2008年江苏卫视举行首次跨年演唱会)
2009年底,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在深圳举行,由天娱马昊团队操刀,依然主打天娱艺人。而这一年,江苏卫视跨年移师广州,与华谊方面的方大同、陈楚生、周笔畅、纵贯线等艺人合作,口碑收视双丰收。
演唱会播出后,江苏和湖南在收视率和收视份额以及样本上玩了个小小的概念游戏,各自对外宣称“收视第一”。但这已经意味着,江苏卫视作为一股迅速崛起的平台力量,首次威胁到湖南在跨年这块蛋糕上的份额。
从这年开始,江苏的跨年牢牢把握了“口碑”的优势,成为后来两年里动摇湖南“卫视老大”力量的主力军。知名电视人舞美师评价这场晚会说:“赢了演唱,输在跨年”。晚会品质高,但少了一些跨年的因素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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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涛改革和抢人大战
2010年底,湖南卫视对外宣布, 2010-2011的跨年演唱会由洪涛担任总导演。洪涛团队是属于台里的导演团队。而之前几次跨年的团队,都由天娱传媒的团队来负责。这意味着,天娱执导期间那种有意无意地注重推广艺人明星的时期结束了,而来自卫视团队的洪涛接手后,将更加注重晚会如何提升湖南卫视的平台影响。
那一年,洪涛刚刚做完《2010快乐男声》的总导演,而这一届被认为是超快系列中影响力最弱的一届。
(刚完成快男任务的洪涛,立马又要投身跨年晚会)
就在护卫艇(梅丸君注:湖南卫视粉丝的昵称)们集体唱衰的情况下,节目播出后,洪涛执导“给力2011”跨年演唱会收获了大量掌声和赞赏。
得到这些褒奖并不容易,洪涛首先迈出的一步,就是不再把跨年演唱会做成天娱艺人的联欢会。除了李宇春、张杰等一线大牌单独宣传外,绝大部分选秀艺人在外宣时都有个统一的集合名称——天娱群星。
其实从2008年开始,天娱到跨年之前都有一个保留项目——拍摄跨年单曲MV。单曲由天娱群星演唱,其旋律也同时运用于下一年卫视频道的形象包装。洪涛之后,这些耗钱耗资源的主题曲项目逐渐被弱化,直到后来廖科执导后被取消。
(2008年天娱群星拍摄跨年MV《快乐由我》的花絮)
另一个改变,晚会首次转战广州国际体育演艺中心,从室外转战室内,规避了因天气对晚会直播可能带来的影响,这也给大量的技术手段运用提供了物质条件。
“给力2011”这台演唱会上,全息投影这项技术进入大陆观众视野。利用这个技术,电视观众可以看到郁可唯和邓丽君、李霄云和梅艳芳隔空对唱。这比2012年哈文导演的央视春晚上对全息投影的首次使用,还早了一年以上。
(利用全息投影技术,将邓丽君的影像资料投射到舞台,实现跨时空对唱)
此外,还有龚琳娜的《忐忑》、王菲的《愿》等节目,也在后来成为经典。
(龚琳娜在湖南跨年上《忐忑》的夸张造型)
(即使零点后出场的王菲,也动摇不了铁打的跨年嘉宾李宇春)
也就是这一年开始,跨年晚会进入到“明星抢人大战”阶段。彼时,一方手中有一张王菲的王牌,江苏就会立马拉来国际巨星艾薇儿。更有某明星在跨年当晚赶场2家卫视的直播。
除了国内的大牌,火热一时的韩国偶像天团如SJ-M、F(x)、少女时代也是重金邀请的对象。为了扩大明星阵容,某卫视曾不惜花重金买下韩国某跨年晚会的版权,最后因直播时间紧张,韩国某团的表演还未结束,画面就切回到了现场。
(蔡依林几乎年年都参加内地和台湾的跨年演唱会)
总之,进入抢人大战阶段,在大牌明星阵容上,江苏卫视和湖南卫视几乎瓜分了整个娱乐圈。也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开始关注明星的出场费,以及卫视恶性竞争的铺张浪费,有关部门的管理条令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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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较量,湖南绝地反击
2012年,“限娱令”让湖南卫视低迷了大半年。同时,江苏卫视凭借《非诚勿扰》迅速崛起,在全年黄金档收视等指标上甚至挤下了湖南卫视,拿到了第一。
7月起,湖南卫视绝地反击,洪涛团队又凭借周四档娱乐节目《百变大咖秀》大获成功。接近年底时,湖南台内部进行了一次对《我是歌手》的制作团队的内部竞标,最后,洪涛拿到了这个机会。
至此,洪涛无暇顾及2012-2013跨年演唱会,而是全身心投入到开年的《我是歌手》制作中去。跨年总导演的重担,就落在了湖南另一个制作力量——廖科团队身上。
这一年,演唱会重回湖南会展,而且请来了刘德华,因烧伤隐退2年重新回归的俞灏明也成为晚会看点,这一年的另一个宣传噱头,就是05超女的重聚首。
而此时,14家电视台同时宣布举办跨年,其中,最具竞争力的江苏卫视的跨年阵容空前强大,不止请来了张学友等强大阵容,也玩起了全息投影等技术流。
(2013年江苏卫视请来两位天王压轴)
面对空前强大的竞争压力,廖科手里的确“没几张牌”。聪明的导演团队开始玩起了文字游戏,主动推翻7年前自己率先打造的演唱会概念,将”跨年演唱会”更名为“跨年狂欢夜”,打造全民同乐全民狂欢的新年盛典。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节目名称做了修改)
然而,观众最后发现,湖南方面所谓的 “狂欢”,其实与以往的演唱会并无实质差别,再加上直播中各种细节把控的失误,遭来网友大批吐槽。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台晚会收视成绩却出奇的高。微博上有电视评论员评论说:“赢了平台,输了晚会。这台晚会的收视多亏了湖南卫视的平台撑起来的。”也有网友为导演打抱不平:真不知廖科到底得罪了谁,连续两年跨年,或手中牌不多,或大环境不利,但连续两年收视破4,这绝非偶然,说明人家是有实力,有能力的。
面对数据上的差距,江苏卫视显得很坦然,并在1月2日官方微博上大方回应“收视率第2”,口碑依然是江苏的制胜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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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动的转型,和失落的挑战者
2013年,卫视节俭令横空出世,各大卫视在演唱会嘉宾的宣传上纷纷低调起来。这也促使跨年演唱会走向转型。
随着真人秀节目大热,一线卫视都拥有了自己的王牌节目。这成为跨年演唱会的新型打法——利用热播节目的长尾效应。
2013-2014跨年,各大电视台热播节目大放异彩。例如,湖南卫视《爸爸去哪儿》横空出世,余热不减,例如林志颖和张亮,还有《我是歌手》竞演歌手的加盟更是情理之中。浙江卫视的《中国好声音》学员,也足够撑起一场跨年晚会。
(2014年浙江卫视跨年以奔跑吧兄弟为主题)
从2008年开始,江苏卫视一直在挑战着湖南卫视在跨年市场上的绝对垄断。作为连续6年的“挑战者”,江苏卫视宣布,2013-2014年跨年演唱会将暂停举办。
2014年底,江苏卫视跨年演唱会更名为“新年演唱会”,但播出时间是2015年1月1日播出。
和江苏一样失落的,还有数十个举办跨年晚会的卫视们,他们有的走小众路线,有的主打地域特色。它们努力生产着内容,可是越努力越没人看。它们希望,在年底铺天盖地的跨年宣传稿中,你可以留心多看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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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作为首个引进跨年晚会、创造“跨年”概念的眼球热点的电视台,湖南卫视为中国大陆电视界做出了又一大贡献。
十年来,以江苏卫视为代表的挑战者们,和湖南卫视一道,共同构成了一条繁荣节目生产力量。
十年跨年,十年江湖,跨年演唱会之于中国电视界有着弥足珍贵的价值:
它没有走“春晚”式的自我改良道路,而是走了一条通过市场竞争、激励文艺创新的路。它不必考虑政治叙事,也不必担心类型多元。只需要一年年地搞音乐,一次次地反思,就能一届届地取得了跨越式发展。同样,那些广为传唱的明星作品,也都诞生于最激烈的竞争中,优胜劣汰实现了节目的自我净化,最终服务于我们的电视观众。在这个意义上,其实也给了春晚一个很好的参照。
十年跨年,十年江湖,未来电视晚会必将走向多屏融合,卫视竞争无疑又将激活节目的创新动力。期待融媒体时代,跨年演唱会的转型发展和理性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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