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叶是在樱花盛开的季节被卖到玉菊屋的。
初到那天的晚上,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游荡在吉原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被暖色低垂的红灯笼晃了眼。
远方喧嚣的锣鼓声渐近,花魁妆妃在一众侍从和追随者的拥护下划着金鱼步缓缓走来。
瘦小的清叶抬起脸,记住的却是妆妃雍容忧愁的模样。
玉菊屋是吉原众多花柳馆中最普通的一家。
吉原从江户时代开始存在,坐拥“日本第一的花柳街”的名声,缔造了跨越三百年的不夜神话。
吉原女郎虽是被迫卖身,但高昂的赎身费用注定了她们只能当笼中鸟。
除了身份高贵的“花魁”(亦作太夫),大部分游女只能被关在栅栏后,像橱窗里的商品一样等待恩客的挑选。
本期电影就是以此为背景讲述的日本电影,豆瓣评分8.1:
花魁
《花魁》改编自安野梦洋子的同名漫画,也有人将之直译作“樱花乱”。
导演是大名鼎鼎的日本女艺术家蜷川实花,以摄影出道的她被称作“名字就像[东京]的同义词般闪耀在第一线”。
除此之外,演员表也是众星闪烁:土屋安娜、木村佳乃、安藤政信、菅野美穗、远藤宪一……
就连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小栗旬,都在片中客串了一个卖花郎。
刚被卖进吉原的清叶无数次地尝试逃走,可惜年纪小又不熟悉地形,每次都会被抓回来,常常被打得一身淤青。
妆妃怜惜她,装作无意地提点:
“唯有在鱼缸里,金鱼才是金鱼。金鱼待在鱼缸里,才能展现她的美。”
清叶倔得很,再一次逃跑时被玉菊屋的打手清次抓住。
清次指着多年不曾开花的樱树对清叶说:
“它开花的那一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清叶嘴硬说要靠自己,但从此把这个诺言记进了心里。
清叶开始学习琴棋书画。
时间飞逝,很快她就长到了17岁,可以接待客人的年纪。
她坐在栅栏内,只是一个流转的眼波,就勾得男人们魂不守舍。
彼时花魁名叫高尾,嫉妒清叶的美貌,将她的初夜安排给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
清叶毫不介意,反而对另一名擅说蜜语的恩客惣次郎芳心暗许。
高尾恋慕一名落魄画师,画师说自己只画花,因为从没有任何女人让他想提笔。
但再清高的男人都逃不出“年轻貌美”四个字的诱惑。
有一日,画师当着高尾的面,竟细细描摹起清叶的容貌。
高尾被醋意淹没了,她设计让清叶在接待一位武士时与惣次郎幽会,说是要“考验清叶对爱情的忠诚”。
单纯的清叶选择了爱情,却被武士抓了现行。
影片在这里有一个细节:
清叶当时坐在地上,毫不介意地顶嘴,或许会让观众以为她真是毫不介意处罚的洒脱“恶女”;
然而在屏幕的右下角,清叶隐藏在阴影里的脚在说话时拍了两下。
这是一个非常细腻的动作,或许只有同样有过心虚紧张经历的人才能注意到。
原来清叶并不是一直表现的那般无所畏惧——她也怕,那些棍杖落在她身上,她也会疼。
她只是有更坚定信仰着的事情,让她有勇气来对抗责罚。
只是她的信仰在权力面前抛弃了她。
惣次郎趁乱逃走,清叶看着他的背影,终于露出了震惊而脆弱的表情。
清叶一直很倔,小时候无数次逃跑,长大了面对初恋也不轻易死心。
高尾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
“爱人是地狱。被爱是地狱。而靠美色生存更是地狱。”
清次也劝说她:
哭,你就输了。
爱,你就输了。
赢,你也输了。
然而他人一百句都抵不过自己亲自看一眼更令人信服。
清叶冒着大雨逃出去找惣次郎,远远地,她曾经一心爱着的男人看见她先是满脸震惊,然后才缓慢地调整出一个笑容。
当清叶在秋雨中瑟瑟发抖、脚上糊满了泥水时,看见这样的一幕,她是什么心情呢?
她视作信仰的爱人,原来是一只“微笑的恶魔”啊。
清叶还是回了玉菊屋。
高尾被画家误杀,馆里需要扶植一名新的花魁。
清叶拒绝了鸨母的邀请,心灰意冷的她只想安于现状。然而清次看着她说:“花魁。拜托了,花魁。”
于是清叶披上华服,摇身一变成为吉原最负艳名的花魁“日暮”。
嚣张率性的性格让她成为恩客们求而不得的宝物,当初那个脏兮兮的穷小孩如今艳帜高张。
她一举一动都和当年的妆妃如出一辙,同或不同,对于这些烟花女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还是浪漫主义使然,她那句“樱花开放的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最终成全了她和清次的私奔。
或许是由于摄影师掌镜,电影的服道化都极尽艳丽。
基于喧嚣又寂寞的基调,影片随意一帧拉出来都可以成为极美的插画。
影片中有大量金鱼意象的使用,一则是因为导演本人偏爱金鱼/花火等元素,
另一则或许是这些游女们就如同金鱼一般:
不论是花魁道中时穿着高木屐翩翩踏来的金鱼步,还是拖着金鱼般美丽衣摆的和服,甚至是她们笼中鸟缸中鱼的身份本身。
清叶是不幸的,从小就被卖到花街柳巷,时常遭到毒打,初恋也未遇良人。
清叶也是幸运的,十年的时光没有磨灭她对自由的渴望,还有一个一直在背后守护她的清次在。
他们最后携手奔向了外界漫天铺地的花海,也是奔向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