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牛耕
编辑 | 苏建勋
10万只绍兴鸭摇摇晃晃、三五成群地拥在一起,它们喜群居、体形肥大、觅食能力强,一只鸭子一天可以吃 200 多只蝗虫,所到之处连蝗蛹都不会放过——它们是蝗虫最优秀的猎捕者。
2月27日,据《宁波晚报》报道,由于蝗灾威胁巴基斯坦,受巴方所托,浙江派出10万只“鸭子军队”代国出征,奔赴巴基斯坦灭蝗,这一事件随后迅速登上微博热搜榜第一,而在浩浩荡荡的鸭群背后,是中国从蝗灾重区到治蝗大国的一段逆袭往事。
在历史上,中国曾饱受蝗灾之苦,有“唐太宗吞蝗”安天下的典故。但短短数十年里,中国就转变为治蝗大国。2000年8月,新疆特大蝗灾仅持续了3个月就被消灭,背后是70万只鸡鸭和椋鸟的调度。2017年,山东蝗灾仅持续数周,而俄罗斯却蝗灾失控,一时有“中国人吃灭蝗灾”的戏言。
如今,历史又在全球多地重演。
2020年开年,数亿只蝗虫就袭击了东非,规模达到25年来罕见。肯尼亚、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的农业完全瘫痪,联合国粮食农业组织称,这已经造成当地粮食短缺,有2000万人陷入粮食危机。
肆虐非洲后,这些蝗虫还飞跃红海和阿拉伯海,进入欧洲和亚洲西南部。巴基斯坦在非洲和伊朗蝗虫的双重打击下,全国40%农作物遭殃。印度也受灾数十万公顷。
“蝗虫群所到之处,玫瑰色的蝗虫把树干都染红了”,美联社这样形容说。
现在,蝗灾在印度已基本控制住。但印度政府仍预警称,今年6月可能出现更为严重的蝗灾。其原因在于这种蝗虫繁殖迅速,部分蝗虫已经产卵孵化。据《国家地理》报道,蝗灾最严重的时期可能尚未到来,6月的蝗虫数量可能是现在的400倍。亦不乏这种蝗虫飞跃青藏高原屏障,进入中国云南的可能。
不过,经历了 30 年前的治蝗翻身仗,中国对防治蝗灾更显得胸有成竹,这要归功于治蝗英雄们不为人知的往事。他们为今日中国做出的贡献,可不亚于名满天下的企业家。
治蝗正规军诞生
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路19号院,如今紧邻国家会议中心,这里诞生了中国灭蝗第一批功臣。
1951年,建国后最大的蝗灾,洪泽湖和微山湖蝗灾爆发。马世骏被征调回国,筹备中科院昆虫研究所,也是后来动物研究所的前身。陈永林、郭郛等人也被调到北京,充当副手。
说起马世骏,一生精彩可能不亚于小说:他参加过学运、当过北漂、办过砖厂、调查过细菌战,毕业于北大农学院生物学系后,又去美国明尼苏达大学进修,并在归国时遭到美国移民局阻碍。
面对特大蝗灾,周总理亲自挂帅,成为国家治蝗总指挥,赌注全压在了马世骏的研究所上。
但当时中国治蝗几乎零起步,经验全靠老祖宗口耳相传。马世骏坐镇研究生,陈永林奔赴洪泽湖,中国消灭东亚飞蝗的起点,就从北京动物园的一间简易房、洪泽湖畔的一间牛棚开始了。
1953年,完成筹备工作的马世骏也来到洪泽湖一线。他的首要工作是摸清蝗区的成因、变迁,找到根治蝗灾的方法。为此,他要像达尔文观察雀鸟一样,实地考察野外蝗虫。
然而当时刚建国不久,洪泽湖的湖匪还没有清缴干净。据《飞蝗物语》记载,马世骏、陈永林等人,就在警察保护下乘坐大篷船,在淤泥滩寻找早期飞蝗痕迹。有时碰上水流湍急,船几乎要装上闸板,喝混入牛粪的水得了疟疾也时有发生。次年,一行人又转战微山湖。马世骏靠笔记积累起了中国最早的经验。
此前人们已经知道,蝗虫伴水而生。东非蝗灾就起源于2018年一场大雨。但中国人又相信,“下雨能淹死蝗卵”。对蝗卵能否跨年也众说纷纭。马世骏发现,东亚飞蝗的卵不同于国外物种,全年无休眠,孵化速度取决于降水和温度。因此如果在冬季,蝗卵可能存活数月,在春天爆发;夏季孵化的蝗卵则会当场淹死,难以成灾。
根据这些研究,马世骏提出了预防蝗灾的方法,“防治结合”,取代了此前“只杀不治”的化学+机械式杀灭思路。
有了初步经验,在1952年底,济南全国治蝗座谈会召开。会上明确提出,此前动员人民挖蝗卵的方法是劳民伤财,无助于减少受灾面积。此后的思路从人工捕杀,变成防重于治和药剂为主,中国治蝗进入第二阶段。
治蝗鸟枪换炮
伴随学术研究进步的,是中国治蝗国力的发展。在手动捕杀时期,政府只能拨几百万斤粮食支持;灭蝗药登场后人民换上了“机械化”设备;在治蝗第二阶段末期,人们甚至有了飞机。
在中国肆虐的蝗灾主要是东亚飞蝗。它们个头虽小,但能连飞数十小时,受灾面积广阔。同时它们繁衍能力强,一年能繁衍两代,分为夏蝗和秋蝗。中国志书里“田禾俱尽”、“蝗飞蔽天”、“人相食”的记载几乎从不断绝。
直到建国以前,人们都没有成体系的灭蝗方法。冯小刚电影《1942》就描述了那一年河北的蝗灾:大旱后蝗虫蔽日,粮食遭殃,河北全省1200万人受灾,150万人死于饥饿和疾病,300万人逃离河南。电影里张国立无奈地说,“千万不要托生到这儿了”,面对蝗灾只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