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
这部电影被认为是今敏最“烧脑”的作品,探索了存在与梦境,现实与幻想的关系。《红辣椒》用虚幻的梦揭开真实,将今敏迷恋的精神分析、安那其主义等融入其中,曲折地对现代社会进行了手术刀一样的剖析。其中一些场景与《未麻的部屋》一样,对大众娱乐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今敏曾说:“我从未想过‘东方式思维’这个问题,我自己身为日本人肯定不会太考虑这个问题,但我看完影片后却出乎意料地感觉到了东方的味道。因为我基本是受西方电影、特别是美国电影的影响,希望能形成自己的电影风格。多数美国电影结构性很强,故事简洁而易理解。我虽然深受美国电影影响,自己的风格却变得很‘东方’,这点很有趣。”
虽然是知名动画作者,今敏依然有很多未完成的作品。其中,他最念念不忘的就是未完成的作品《造梦机器》。而他的漫画作品《OPUS》
(原连载于1995-1996年)
也因杂志社倒闭惨遭腰斩,在今敏生前未能结集为单行本出版。这些都成为今敏的遗憾被他书写在文章之中。
《OPUS》,今敏 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9年8月版。
如今,为了纪念今敏,他的《OPUS》已经被结集成册出版成书,而《造梦机器》据说也有望被其他导演制作出来。或许,纪念一位作者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断重温他的作品。今敏曾忧心忡忡的现代社会正在以他可预料的方式变化着,我们可以做的就是从他的作品中再一次解读出反思的意味,并提醒自己。
(以下内容摘自今敏自传《我的造梦之路》)
名字的由来
今敏,读作“Kon Satoshi”,在医院等地方经常被其他人读作“Kon Bin”“Kon Toshi”“Ima Toshi”等等,希望各位不要读错。我希望平时写的时候,在姓与名之间一定要添加半角或全角的空格。写作“今敏”看上去不体面,像只写了名字部分,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人。
据说我名字的来源是“乘风转舵
(機を見て敏)
”。还听说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起名叫“かなえ”。
虽说不好读,但被安慰说“考试的时候名字能早点写完不 是挺好的吗?”因此我也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用笔名不太坦诚,所以我无论何处都用本名,这是我从父母那里得到的重要名字。
《我的造梦之路》,今敏 著,焦阳 译,新星出版社2015年12月版。
以前,我曾经担任某动画的美术导演,名字被写作“令敏”。写都写错了,希望不要这样了虽然从远处看挺像的。
此外,在《METHODS》
(《机动警察剧场版 2》的构图画集,角川书店出版)
这本书的采访中,我的名字被写成了大大的“今畝”。这实在是太失礼了。今畝?这人是谁啊?犯下了这么大的错的家伙竟然连一个道歉电话都没有,我无法原谅。太没礼貌了!
这事还有后话。我预定要接受来自《Memories of Memories》
(讲谈社)
这本杂志增刊的采访。虽然已经答应了,但是悠游地打来电话的人,正是《METHODS》的那个编辑。
“你这家伙,公然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是想找打吗?!呆瓜,开什么玩笑!!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什么编辑啊,笨蛋!!”
这么说着,我立刻又怒上心头,“要是你来,说不定又会把名字写错,换个人!”
说了这些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接到那个人的电话。那本书里没有我的采访就是这个原因。
出生的奇迹
我出生于 1963 年,也就是昭和 38年的10月12日,天秤座。我出生于札幌的天使医院,真的是这样,我不是在桥底下出生的。我长得和哥哥很像,长大后也经常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酷似父亲的面容,所以在我身上也没有发生抱错孩子这种一百年前电视剧里的事情。
我出生的时候,同病房的人说我“长得像漫画人物”,大概正是因为这句话,我拥有了以后成为漫画家的潜质。真是过分!
依照“世界统一天秤座同盟”发行的教典,我生来就被赋予了“平衡感”。虽然我自认为是个性格优柔寡断的人,但认同的朋友却一个都没有。真是过分!
原本优柔寡断这一性格缺点,被我以意志克服了,我意外地成了一个非常努力的人。但即便是现在,只要站在卖罐装果汁的自动售货机前,我优柔寡断的本性就会暴露无遗。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由于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好,我本来是不应该被生下来的。虽然医生曾经阻止过母亲,但她还是打算试着生下我。托她的福才有了现在的我,我心存感激。对医生?不,对母亲。话虽这么说,翻开老相册的时候,有一张怀孕的母亲一边滑冰一边哈哈大笑的照片。母亲回忆道:
“哎哟,因为早就知道可能生不下来,所以滑冰的时候我摔得四仰八叉的,哈哈哈哈!”
这能笑得出来吗?
血型的命运
我的血型是日本人中最多的A型。虽然曾经被人在背后指 指点点,说我能画细致的画都是血型的功劳,但是画画潦草的A型血人也很多,所以并非如此。
因为在输血方面没有什么禁忌,所以在出事故的时候请不要犹豫,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
今敏(Kon Satoshi)
家族的肖像
我只有一位妻子。
家庭成员还有一只名为“小短”的宠物。小短是被认定为“世界上最可爱”的雄性草原犬鼠。它刚到我家的时候,百病缠身,十分虚弱,有寄生虫、尿道结石、肝功能低下等疾病,是医院 的常客,不过现在已经日渐健康。由于它的生活习性,目前在专心看家。
我原本生活在有父母、哥哥的四人家庭。作为典型的次子,我从哥哥身上学到了做什么会挨父母的责骂,有人说我被养成 了个看大人脸色行事的孩子。哥哥比我大 5 岁、高 6个年级,我刚上小学时,他已经是中学生了。记忆中,我们不仅没有一起去过学校,也没怎么一起愉快地玩耍过,而且哥哥在高一第一学期就退学去了东京,住在一起的时间都没了。照父母的话说, 我们兄弟俩都是“半途而废的独生子”——我也经常这么觉得。
哥哥现在在一家工作室做音乐方面的工作,他的名字是“今刚”,读作“Kon Tsuyoshi”。他也有被一些人随便地称呼为“Kon Gou”之类的,但正确地读他人的名字是一种礼貌。他是个吉他 手。作为弟弟,我很久没有联系他了,真是不好意思。
语言的偏差
说北海道方言,我至今都会无意识地说出“穿上手套”这 种话。挺可爱的啊。即便很可爱,但是在累的时候还是说不出“こわい、こわい” 来。虽然觉得自己在来东京之后完全不用方言了,不过啊,回到北海道就又会自然而然地说起来吧。即便如此, 用方言写文章还是有点心神不安。
身体的苦恼
说到外貌特征,最显眼的是我没什么用但长得很高调的身高——但我性格很低调。大概是假话。
我非常瘦......曾经非常瘦,可能这么说才对。小时候,这可给我带来了不少苦恼,比如被叫作“豆芽菜”“骨川筋右卫门”“竹签”之类的,谁叫我无论吃喝多少都长不胖呢。现在我的肚腩凸出来了点儿,爱死它啦。
因为近视和轻度散光,我从上高中开始就戴眼镜,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副了。总之,我大概每过 3 年就换一种镜框。都是因为眼镜在喝酒的时候被压坏了、喝多了忘记放哪儿了等原因,说到底都是因为酒啊。虽然我的视力就算没了眼镜也不至于无法生活,但看不见东西的细节,我就会坐立不安。与其说是职业病,不如说是性格使然。
我大概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开始留胡子的吧。连载漫画的时候几乎见不到其他人,生活对我而言只是太阳、月亮轮番路过窗外,连是星期几都不知道,再加之精神不稳定,我感到生长着的胡子已经作为一种生物存活于世。有胡子的自己看上去还不错,就一直留着了。
额头很宽,不,是变宽了。虽然发际线最近不再后退了,但它曾一度让我很揪心。天命难违,坦然接受吧。
性格
应该没有比我更温和的人了。
在做《未麻的部屋》的宣传工作之类的时候,总是会遇到 要在很多人面前讲话的状况。我本来就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我一直不擅长站在许多人面前讲话。
记得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我作为儿童会书记的候选人在 体育馆的舞台上进行选举演说,紧张得两腿直抖。
不知从哪里听说的,我当时说了“我当选了”这种话。为了措辞准确,我记得自己在台上一边与紧张感战斗着,一边演讲。那是在札幌的伏见小学发生的事。
现在的我又如何呢?不去想自己是在许多人面前讲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故作老练地夸口说“这就可以啦可以啦”。“紧张”二字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大概是因为在钏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吧。住在冬季十分寒冷的钏路时,我曾从币舞桥掉到了结冰的河面上。大概是中学时的事儿。
高中入学考试的时候有三方会谈。我、家人和老师聚在一起, 讨论不正当行为......错了,是我、家人和老师聚在一起,讨论以后该去哪所高中。你也曾经历过吧?
三方会谈定在周日下午进行。我那会儿好像正在房间里看漫画,突然对母亲说:“
妈妈,今天有......”
母亲吓了一跳。是啊,今天要去三方会谈呢。看看表,预定好的时间早就过了,而且我的学生服拿去洗了。立刻叫来出租车,急奔学校。在车上,母亲出谋划策。
“就说你流鼻血流个不停,鼻血把学生服弄脏了,衣服拿去洗了,就这么办。”
这什么借口啊!
母亲和我对好口供,故作慌忙地去等了我们两三个小时的班主任那里,用早就准备好的、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搪塞了一番。
“其实今同学不来也没关系。”
不是我自满,当时我对学业毫不担心。
母亲和我乱了阵脚。但既然已经来了,母亲不安地问老师:
“那——老师,我家孩子考试那天是不是考不上了啊?”
问老师这种问题什么意思啊?老师还是回答了。
“今同学挺会耍滑头的,能考上,不用担心。”
“耍滑头”?有这种说法啊?那可是教现代日语的老师啊,讲方言能行吗?
我在校规严谨的钏路东中学,确实将“紧张”变为了“反抗”。如老师所说,我轻松通过了考试,上了高中。非常感谢。
顺带一提,儿童会的书记竞选,我当然落选啦。
以上内容摘自今敏所著的自传《我的造梦之路》,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作者 | 今敏
摘编 | 余雅琴
编辑 | 何安安
校对 | 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