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纪录电影《大学》即将上映。
影片开始,字幕“《礼记·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别误会,这不是一部讲古籍的纪录片,镜头对准的是清华园里4个活生生的人:高三毕业生严韫洲、博士研究生宋云天、留美学者蔡峥、大学教授钱易。
在一次点映时,有观众提出了犀利的问题,既然拍的都是清华的人和事,片名为什么不干脆叫“清华大学”?
导演孙虹解释,影片中文名“大学”,英文名“The Great Learning”,“大学”意为“大学之道”,“虽然以清华为拍摄对象,但更想通过清华的个例,去窥探大学精神的一隅,去阐释大学精神对个体的影响”。
导演王静说,大学有3个含义:一是空间,即大学校园,是学生奋力学习、偶尔摸鱼的地方,是青春发生的地方;二是时间,念大学的那些年;三是生命历程,一个人接受高等教育、形成价值观、学着走向社会的一段重要人生。
4位《大学》的主人公,在片尾时头衔发生了变化——他们分别成为在读本科生、基层选调生、青年教师、荣休院士。他们都跨过了自己的一个人生转折,这,就是《大学》。
人生转折
《大学》的拍摄历时3年,素材超过1000小时,最终成片时长110分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母校对三位导演的影响的产物。
孙虹说:“我相信很多人跟我有相同的感受,那就是大学是塑造和定义一个人人生观和价值观最重要的阶段。每当我反思自己当下生活的时候,都会深刻地体会到毕业后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都有着来自大学时期的烙印。”
于是,孙虹开始对大学好奇,它究竟是怎样润物细无声地影响当代青年人的?影片没有选择更为大众关注的“明星人物”,来自清华大学的主创团队,希望通过记录普通师生的日常,来寻找答案。
“在开始拍摄之前,我们就有一个大致设想,希望拍摄一些正在经历人生转折的人。因为每次进入新阶段,人们都需要抉择和适应的勇气,而这背后会透露出个体的价值观和大学给予个体的影响。”孙虹说,“大学由‘教’与‘学’、‘老师’和‘学生’共同组成,因此我们对人物的设想是一名新生、一个毕业生、一位即将入职的新老师和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授。”
有了这样一个初步框架,导演们开始寻找。严韫洲是王静发现的,也是片中第一个确定的人物。
“开拍是2018年4月底,临近高考,学校怕对学生心理造成干扰,推荐了一些不仅成绩好心理素质也好的学生,严韫洲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在他身边拍,他该学学、该玩玩。”王静透露,当时同时拍摄了十来个学生,后来证明,剧组的眼光十分精准,这些孩子最后全部考入清华。
寻找正在求职清华的青年教师的时候,蔡峥进入了孙虹的视野,哪个导演能拒绝“仰望星空”的科学家的魅力呢?“在拍摄中,我们才知道进行天文观测是很孤独的,但他们所坚持的这个事业,代表了人类对于宇宙和未知的探索。”
对导演柯永权而言,拍摄这样一部电影,是回望母校、回顾过去,但更重要的是寻找自我、帮助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我相信这对其他青年人也是有意义的,一同通过电影去思考大学的使命,探寻大学对社会、对青年人的意义”。
新冠肺炎疫情为影片拍摄带来麻烦,原计划拍到2020年年中,因为疫情不得不中断。但同时,负责影片校园风物部分的柯永权捕捉到了大学的另一种情景:空荡荡的教室,只有老师对着直播设备上课,没有学生,老师的认真和热情却丝毫不减;空荡荡的校园,大雪覆盖了一切,很少有行人的脚印,但一切似乎都在等待新的生机。
大学之道
从客观条件来看,跟拍蔡峥去夏威夷观测,是《大学》拍摄过程中最艰难的。参与观测的人都要靠吸氧维持工作状态。摄制组要边吸氧、边扛设备,还要在非常寒冷的环境下拍摄星空延时。
夏威夷的莫纳克亚山,海拔4206米,世界最著名的天文学研究场所之一,那里遍布世界各国的天文望远镜,是旅美十年的蔡峥曾经“看星星”的地方。但他这些年最开心的事,是拿到了一张回国的单程机票,他现在更喜欢去青海冷湖的塞什腾山,海拔4576米,2021年5月,一架口径6.5米的光谱巡天望远镜,确定落户于此。
人类离星空更近的地方,蔡峥离梦想更近。
6月27日,《大学》在青海点映。映后交流时,一个小女孩问蔡峥,“黑洞里面有什么”,蔡峥很老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一场有很多孩子来看,他们对宇宙有天然的好奇,问的很多问题,是成人观众不太关注的。只要永远有孩子好奇,我想问题终将会得到答案。”王静说。
三位导演都上过一门钱易开了20多年的全校公选课《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年过八旬的她,全程站着上这门90分钟的课程。她说,能做一点工作还是做一点好,还是要继续上课啊……而钱易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答应拍摄的,原因是“她实在太谦虚、太低调了”。即便在最后的成片中,钱易依然说:“不要拍我,有太多比我厉害的老先生……”
正因为她的谦逊,更坚定了想拍摄她的意愿,去呈现她身上所体现的“行胜于言”的校风。最后,剧组给钱易手写了一封信,向她解释,通过拍摄她的工作和生活可以非常自然地呈现许多跟她年龄相仿,甚至年龄更大的老一辈教师。
也许在邀请了3回加上手写信的“加持”下,钱易最终同意了拍摄。观众也得以跟随钱易的脚步,去探望她的老师们——年逾百岁的许保玖、陈志义(2021年过世)。
剧组每次去钱易家中,都发现她家里其它房间的灯都是关着的,只有书房的灯亮着;去湖北出差,钱易的博士生怕老师热,在开会前打开了酒店房间的空调,但等学生一走,钱易就把空调关了。王静说:“她时刻都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她教给学生的课: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
许保玖的家中墙上,挂着一幅字画,落款是“学生钱易”。影片的另一个镜头,在人文清华的一次讲座上,钱易的学生集体录制视频感谢恩师,唱了一首《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歌声并不专业,但绝对真诚。
这大概就是大学之道,就是大学精神的传承。
大学是理想永远年轻的地方
《大学》的宣传语是“理想与你皆耀眼”。孙虹说:“大学是理想永远年轻的地方。这几段故事,告诉我们理想是如何萌发、生长、蓬勃和坚守的,也呈现了个人的理想如何与国家和时代互动。”
严韫洲的理想不仅是好好学习考上清华,更是在学习过程中发现自己将来想做的事;宋云天的理想不仅是去当村官“造福一方百姓”,更是“把自己的理想同祖国的前途命运、发展进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蔡峥的理想不仅是推动光谱巡天望远镜项目在中国落地,更是发展中国人探索宇宙未知的设备和技术;钱易年轻时的理想就是当老师和做环境保护工作,她用一辈子践行了自己的理想,通过自己和同仁的努力,让“可持续发展”概念家喻户晓。
“鲁迅先生曾说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想并不是所有观众都能对电影里的几位人物产生强烈共鸣;但是鲁迅先生还说过,‘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每一个人都可能在电影中看到自己此刻所处的阶段和处境。”柯永权说,“所以,这部电影与此刻的我们有关,与我们此刻的时代也有关。”
看完这部电影,也许你会更加珍惜自己的大学时光,这是人生中最青葱美好的岁月;也许你会恍然大悟,虽然他们的高考分数比我高一些,但是大家还是会遇到一样的问题啊……
王静说:“也许大家不在同一个校园,也不是在同一个时间读大学,但大家都经历过这样的一段重要的人生。这部电影意义在于唤起观众:如果你觉得生活艰难,那就让曾经那个读大学的你来鼓励此刻的你。”
“我记得大家小时候的理想都是当科学家、大文豪、宇航员……一个赛一个宏大;长大一点,想当老师、医生、警察……眼中也满是憧憬;直到跨进大学校园,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踏入社会,理想却似乎成了羞于被谈及的话题,仿佛距离现实生活遥不可及。”王静说,这部电影与当下年轻人最大的共鸣,也许是回到做梦光荣的大学时光,在走出影院后,我们又敢大声地谈论理想。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