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为云覆手雨,机关算尽摄心魂
森田的计划奏效了,高昂的运费,让山河矿的煤没有了销路。
老客户宁愿定金不要,也必须退货,没有订货的,连门都不敢进了。
所以,山河矿的股东们人人自危。
刘掌柜亲自找上门,就是想撤股,但念着多年的交情,又不好意思直说。
传杰心知肚明,现在煤炭积压,想撤股也是情理之中,但撤股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必须召开股东大会,他劝刘掌柜先回去,开会的时候再说。
加上刘掌柜,已经有十几个股东要求撤股,这对山河矿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庆幸的是,一郎不会撤股,他现在可是最大的股东。
面对朱开山的质疑,传杰告诉他,一郎不仅没有撤股的意思,还在努力找人帮忙,想让满铁把运费降下来。
朱开山还是不相信,一郎能跟满铁的人说上话,他想先把股东大会压下来,不然结果只能是更多的人跟着撤股。
但这不合规矩,撤股与否是股东的自由和权利。
朱开山依然坚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任由股东们撤股,山河矿将一败涂地,这样就正中小鬼子的下怀。
他已经通知传武,请少帅想想办法,少帅作为东北的最高长官,总不能眼看着日本人欺压山河矿,而坐视不管。
一郎还是来求森田帮忙,但这一次,森田没有答应他,山河煤矿是全满洲甚至东北亚最大的煤矿,这次调整运价,是日本政府亲自干预,所以森田也表示无能为力。
一郎非常惊讶,这样看来,山河矿只能破产了,可森田物产也是投入了巨额资金的。
森田目光如炬,语气坚定,山河矿不能破产,也不会破产,他一定会救活山河矿。
他让一郎收购撤股股东的股份,持续增持,直到成为山河矿的控股股东,钱依然由森田物产出,一郎只需要出面。
森田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一郎吓得面如死灰,他激动地想要据理力争,但迫于森田的威慑,只能小心翼翼地说,他不能抢夺朱家的财产。
森田立刻变了脸,手上的烟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面对森田的不满,一郎不敢反抗,只能唯唯诺诺地收敛了志气。
但他还是不甘心,再三恳求森田,朱家曾经过他的命,况且,知恩图报的道理,也是老前辈教给他的。
森田毕竟老奸巨猾,他没有强硬地逼迫一郎,而是婉转地劝说,他没有伤害朱开山的意思,而且,山河煤矿也不是朱开山一个人的。
一郎的心非常乱,只能先答应森田,这件事容他再想想。
森田咄咄逼人,事情可以慢慢想,但不要忘了自己,大日本天皇子民的身份。
朱家气氛阴沉,朱开山很着急,他在等着传武回来,期盼他能带来好消息。
传文娘劝他,事到如今,着急上火也无济于事,大不了这煤矿就不开了,家里还有菜馆呢。
传文又在搅和,哪还有山东菜馆,煤矿一旦倒闭,股东们肯定不会放过山东菜馆,非得拿菜馆抵债不可。
一郎知道大事不妙,他不愿意伤害朱家,又惹不起森田,只能趁夜潜回天津,逃离这是非之地。
他拉着秀儿,上了一辆黄包车,想尽快前往火车站。
可没走多远,就被一辆卡车撞飞,一郎二人双双晕倒,不省人事。
石川恰到好处的出现,带人抬着他们,迅速离开了现场。
传武姗姗来迟,他满脸轻松,想先喝口酒。
在爹娘的催促下,他才不紧不慢的安慰他们,满铁无故提高铁路运价,是不合理的,少帅会派人协调,问题不是很大。
全家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共同举杯,为山河矿能顺利过关干杯。
传武还要赶回部队,到了门口,他才跟朱开山说了实话,少帅因为中村事件,已经焦头烂额,不好再插手煤矿的事。
面对日本人的挑衅,少帅态度还是强硬地,但南京政府却软了,下令惩办杀害日本间谍的人。
但即使这样,日本人也不满意,已经派出朝鲜的两个师团,向东北靠拢,还要把大连的司令部搬到奉天。
所以,这种局势下,少帅也无暇顾及煤矿的事了。
不过,少帅提醒他们,日本人收购煤矿的惯用伎俩,就是先制造麻烦,然后注入大量资金,最后一举拿下,如果山河矿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多加小心。
朱开山立刻反应过来,他心里担心的事被少帅一语道破,事情也就清晰了许多。
一郎终于清醒过来,他隐约觉得,这起车祸,是森田一手安排的,所以看到森田二人,立刻紧张起来。
稍微缓和了一下,就问起秀儿的事,秀儿此时正躺在床上,手上绑着纱布,昏迷不醒。
一郎紧张地呼唤着她,不知道她伤的重不重。
石川安慰一郎,她只是睡着了,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一郎面对森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森田指责他,不愿意收购山河矿的股份,也没有必要逃跑,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石川发现,他们俩恐怕就没命了。
一郎非常苦恼,让他去收购山河矿的股份,他觉得对不起朱家。
森田非常生气,能为帝国做事,是他的荣幸,如果因为一个朱家,就放弃效忠天皇,难道不觉得对不起大日本帝国,对不起天皇陛下吗。
森田坚信,大日本帝国如今生机勃勃,不要说一个山河矿,就是整个满洲,整个中国,甚至全世界,都将是大日本帝国的。
森田信誓旦旦,他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朱开山如果愿意,可以继续在山河矿做事,如果不愿意,回家享受红利就行,这样,能说对不起朱家吗。
一郎听了这些话,立刻觉得自己糊涂,错怪了老前辈的一番好意。
森田鼓励他,不要再向以前那样糊涂,大日本天皇的子民,应该不畏艰险,勇往直前。
一郎被森田的话鼓舞,决心痛改前非,不再优柔寡断。
森田也不失时机的夸赞,他的眼里已经充满,天照大神子孙的光彩。
一郎已经完全在森田的掌控之下,森田毫不迟疑,让一郎明天就行动,去收购山河矿的股份,为了避免麻烦,他已经帮一郎准备好了新的身份。
朱开山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要让传文亲自去一趟天津,无论如何要弄清楚资金的来源,为了保密,对外只说回山东老家办事。
得知传文出了远门,森田料定,朱开山已经起了疑心,他们的目标就是一郎的天津总部。
他立刻命令石川,带人赶去天津,一旦发现事情不对,马上拿下朱家老大。
他要利用传文喜欢钱财和权利的弱点,把他变成能为他所用的人。
传文到了天津,就多次请东胜商社的账房先生吃饭,他拿出一根金条,说明了来意,果然证实,一郎投资的钱,都是森田物产打过来的。
他又拿出一根金条,再三恳求,想让账房先生帮忙,把转账的原始单据,誊抄一份。
账房先生也不知其中深浅,见钱眼开,痛快地应下了。
山河矿的股东大会,还是如期召开了,股东们乱成了一锅粥,纷纷要求退股。
但为了购买设备,账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够退还股本的。
一郎作为最大的股东,全力劝说,身为股东,大家最起码应该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一郎是日本人,中国人的死活他哪里会管。
一郎不愠不恼,早在一九二五年,他已经在天津加入了中国国籍,现在是真正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