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句话用在王婆身上,可谓恰如其分。
王婆的年龄并不大,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她有个独生子,跟着别人跑到外地做生意,一去杳无音讯。
西门庆和王婆聊天时,曾提出把她儿子找回来,留在自己的生药铺里当伙计。
这件事在《水浒传》里有明确记载:
西门庆问:王干娘,你儿子是跟谁走的?
王婆回答:我也不知道他跟谁走的,只知道是一个客商,不知去了哪里,也不清楚做什么买卖,更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作为晚辈,出外打拼是人之常情,但总应该有个音讯,免去长辈的惦记。看来王婆这个儿子是个不着调的主,起码是不太孝顺。
西门庆说:你要是能把他找回来,就让他到我那儿去干吧,正好我那里缺人手。
王婆笑着说:要能得到西门大官人抬举当然是好事,问题是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呀!
西门庆说:既然这样,这事儿就先搁在这儿,等找到他时再跟我说一声,我随时恭候。
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西门庆之所以这样礼贤下士地拍王婆马屁,肯定是有利可图。果然,说完前面的铺垫之后,接着便转入了正题,原来他是想求王婆给牵线搭桥,成全他和潘金莲的好事。
王婆家住清河县紫石街,和武大郎是隔壁邻居。这是一条商业街,左邻右舍都是做生意的。王婆是开茶馆的,武大是卖炊饼的,还有卖枣糕的徐三,开银铺的姚文卿,开纸马铺的赵仲铭,开酒店的胡正卿,卖馉饳的张公,搞纹身的陆小乙......
不过王婆和别人还有点区别,别人都是单一经营,而她除去开茶馆还有第二职业:保媒拉纤。现在管这个行业叫婚姻介绍所,但在王婆那个年代没有这种时髦叫法,也不挂牌经营,属于没有营业执照的地下产业。
别看王婆这个第二职业没有挂牌,生意还是蛮不错的,也有较高的知名度,十里八村都知道紫石街有个巧舌如簧的王婆,撮成了不少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然西门庆也不会慕名找到她的头上。
西门庆先前并不认识潘金莲,那天偶然见了一次面之后,便被潘金莲的美貌弄得神魂颠倒。他先是向王婆打听,潘金莲是谁家的媳妇。
老奸巨滑的王婆立刻明白了他的企图,便开始卖关子,狠吊西门庆的胃口。
王婆说:她是阎王爷的妹子,太上老君的女儿!
西门庆说:王干娘,你别跟我开玩笑,我在说正事呢。
王婆说:既然说正事,你就猜吧,看能不能猜对。
于是西门庆便开始一个个地猜,把街坊邻居都猜了一遍,仍然没有猜对。弄得西门庆只好告饶,说:王干娘你别难为我了,你就直接说出答案吧。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王婆哈哈大笑道:她老公就是街头卖炊饼的武大郎啊!
西门庆立刻嘴巴张得老大,万分吃惊地说:就是那个人称“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王婆说:正是他。
西门庆猛拍大腿,高声喊道:好一块羊肉掉在了狗嘴里。说完这句话,他心里也更有了底,因为凭他的条件,要比武大郎胜过千百倍。
心有灵犀一点通,王婆知道一桩好生意上门了,便设计了一个绝佳的方案。
她让西门庆买来绫罗绸缎,说是给她做寿衣的。然后把潘金莲请到家里来做衣服。
潘金莲在紫石街一带的针线活儿是有名的,王干娘上门来请,哪有推辞不去的道理。而做整套衣服又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于是,每天早上侍奉武大郎吃过早饭,等武大挑着炊饼担子出了门,潘金莲就来到隔壁王婆家里做针线活儿。
按照事先计划,西门庆此时来到王婆家,王婆把二人做了介绍。一回生两回熟,到了第三天午饭时间,西门庆便掏钱让王婆买来酒菜,三个人同斟共饮起来。
酒过三巡,王婆又以出外买酒为借口,把两个孤男寡女锁在房里,她自己在门外把风,终于促成了屋内的好事。
由此可见,在这件事上,王婆既是主谋,也是策划者和受益者。说她是罪魁祸首,丝毫都不夸张!
按理说,到了这个阶段,如果不出其它意外,本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波,更不至于闹出人命。可是当武大被西门庆踢伤病倒在床后,他对潘金莲说的一番话,却引发了新的波澜。
武大说;你如果和西门一刀两断,扶侍我治好病,等二弟武松回来,我可以不提这件事,咱俩还好好过日子。反之,你如果不思悔改一意孤行,我那个打虎的弟弟是啥脾气你也知道,他回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潘金莲也不傻,怎能不知道其中的份量,便立刻把武大这番话对西门庆和王婆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听完这番话,西门庆仿佛从火炉里一下掉进了冰窖里,高喊道:苦也,苦也!
原著是这样写的:
西门庆拍着脑袋说:我真是昏了头,怎么忘了这码事,我应该知道景阳岗打虎的武都头是清河县第一好汉。现在可如何是好,苦也!——
见到西门庆慌了手脚,王婆冷笑一声道:你是掌舵的,我是乘船的,我都没慌,你慌的什么?
西门庆说:王干娘,我没经过这种事情,没有经验,你有啥好办法?
王婆说:这就要看你俩是想长做夫妻还是短做夫妻。
西门说:何为长做,何为短做?
王婆说:想短做,现在就好聚好散,让金莲赶快把武大的病治好,武二郞回来也就万事皆无了。等武二郎下次出差时,你们俩还可以再续前缘。想长做夫妻,我有一计,可保你们明铺夜盖,天天如此。
西门庆早已等不及了,急忙说:我想长做夫妻,干娘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王婆说:想长做夫妻,得用一样东西,这东西你们家就有。
西门庆说:什么东西,就是要我的眼珠子,我也可以剜出来给你(原著确实是这样写的)。
王婆说:你家不是开药铺么,回家取些砒霜,掺在武大的药里给他灌下去,然后焚尸灭迹,让武二郎回来也查无实据。
这显然又是个转折。前阶段是王婆用计促成了好事,后阶段又是王婆用计害死了武大。王婆真是罪万死,罄竹难书!
可是,当王婆说出这个主意后,潘金莲曾提出,我一个女人家,办不成这种事。
王婆说还有我呢。于是当毒死武大后,西门庆不宜出头露面,是王婆亲自动手擦干武大的七窍流血,又把武大的遗体抬到楼下,一直到火化完毕,都是她在一手主持。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婆既然把事儿做绝了,她也就活到头了。
武松出差回来后,很快就查清了来龙去脉。先是杀掉了潘金莲和西门庆,又把王婆拉到了县衙的大堂上。
其实,武大这个冤案,是秃头的蚤子明摆着,街坊邻居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西门庆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如今西门庆死了,众人也就都敢出来作证。
在铁的证据面前,看到西门庆已经死掉,县官想再包庇也觉得没必要了。便把卷宗写成武松是自首,西门庆是和武松斗殴而死,把武松轻判了脊仗四十,剌配孟州牢城。
而罪魁祸首王婆,则被定为主谋,判了剐刑。所谓“剐”刑,与凌迟没多大区别。随即把王婆押送到十字街头,当众剐刑处死。
只是可怜了饰演王婆的李明启老师,挺好的一个老太太,被五花大绑地押上囚车,衣着凌乱披头散发,被众人唾骂咀咒,好生遭受一番折磨。
总结语:
在《水浒传》里,仅为这一件事,施耐庵就写了三个章回,可谓是浓墨重彩大书特书。施先生的心血没有白流,这件事真就成了家喻户晓的警世名段,千古流传。
那么,在剖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可否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这件事如果没有王婆从中主谋,根本就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不可能酿成如此惨痛的后果。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像王婆那样为了个人利益头顶长疮脚底冒脓坏透腔的角色,结果必然是害人害己,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