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天津有三位身有残疾的京剧名角。这三位艺人虽然生理条件不适合做演员,但他们却以超常的毅力和勤奋,不断钻研艺术,在戏台上放射出光彩,成为受人尊敬的名角,人们昵称他们为“梨园三怪”。今天说的是聋哑人王益芳。他是花脸演员王庆云的儿子,先天聋哑,小时候在天津下天仙茶园(后人民剧场)当小伙计。他每天看戏班里的小艺徒台下练功、台上演戏,心里好生羡慕,下定决心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做一名演员。王益芳天天早早起床，凑到艺徒里练习踢腿、下腰、翻跟斗。别看他两耳听不到,有嘴说不出,可轮到学戏,格外聪明伶俐。师父教徒弟,徒弟们还没学会,他却先学会了。当时有“赛活猴”美誉的武戏演员郑长泰,见到戏班里有的年轻人拿这哑巴孩子开玩笑,总要呵斥制止,有时还爱怜地把他叫过来教他两招儿。同班艺人见了,过来逗王益芳认郑长泰做师父。郑长泰一时跟艺人们戗火,将哑巴收做徒弟。王益芳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有这等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从此,他名正言顺地跟艺徒们一块儿练起功来。王益芳学戏特别能吃苦,眼睛看,心里记,手上比划,一招一式学得虽然艰辛,但进步非常快,没多久即练得武功超人。师父试着给他说戏,教他扮演《白水滩》里武功繁重、唱念不多的青面虎。每个身段动作或者一句台词,王益芳都是看师父说话时的口型,去领会意思,那是真难。老师有爱心、徒弟有恒心,教学有了明显成效。
下天仙茶园成班人(戏班演出的组织者)郑长泰的结拜兄弟赵广顺,也很喜爱王益芳。他约请一位武生演员扮演莫遇奇,陪着王益芳演了一场《白水滩》。王益芳居然把这出戏演了下来,特别是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演出时,他全凭心里把握节奏,打鼓佬也配合得严丝合缝。他的一招一式都像模像样。戏班里的艺人们围在侧幕边上观看,全都很感动。
哑巴登台演戏,前所未闻,许多戏迷都赶来观看。后来,连大名鼎鼎的李春来、沈韵秋等名角,也来邀请王益芳与他们同台合演。王益芳与李春来合演《嘉兴府》,饰鲍子安,他在台上使用真的朴刀,刀花耍得纯熟灵巧,演出了武生猛、凶、狠、帅的特点。王益芳还演过《收关胜》《八蜡庙》、《泗州城》等戏。演出时唱和念只能由别人配音,观众是去看他的武功和身段的,对此并不计较。几年后王益芳成了天津的名演员,只要海报上贴出他登台演出的消息,戏园子里总是座无虚席。
民国初年,王益芳去了上海,在那里也十分走红。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王益芳与一位著名演员同台合演,那位演员一失手误伤了王益芳一只眼睛,久治不愈导致失明。此后,他便从戏台上销声匿迹了。
(摘自冯骥才先生的津沽名人 甄光俊先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