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危亭
1
大姜王宫,青姒搂着怀中的小皇帝默然无语,这象征皇权的太和殿烛火通明,但她却只能感到丝丝凉意。
殿外的执金吾来来往往,显然是到了轮值的时候,本来应该在这些魁梧将士守护下气定神闲的姜明此刻却在青姒怀中瑟瑟发抖。
“姑姑,他们不会是想杀掉明儿吧?”
烛火之下,执金吾的身影在窗外拉得老长,就像一只择人欲噬的凶兽将青姒瘦弱的身形尽数笼罩。
“明儿别怕,姑姑在这儿,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青姒用手抓住姜明的手腕,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着话,企图传递给小皇帝些许安全感,可她自己却也禁不住冷汗直流。以如今大姜皇室的处境,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不会遭遇灭顶之灾呢?
元朔四年的这一个秋夜寒风凛冽,枯黄的落叶簌簌掉落,就好像大姜王朝凋敝的国运,在风中摇摆不定。
大长公主青姒和大姜王朝的小皇帝姑侄二人相拥一夜,在心惊胆战中最终熬来了黎明。
第二天是休沐日,小皇帝用不着上朝,提心吊胆了一整夜之后他终究支撑不住,在青姒怀里沉沉睡去。
青姒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姜明的背脊,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初升的旭日,思绪却已经悄然飘逸,飞回了当初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里。
2
青姒是大姜宏泰帝的亲妹,自宏泰帝登基伊始便被封为“盖庆长公主”,赐长公主府邸一座,汤沐邑三城,堪称是京都里身份最贵重的女人之一。
她是皇帝的妹妹,更是太后宠爱的幼女,在这大姜皇都里那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可惜她性子跳脱,不似寻常女儿家一般安于书香女红,反倒喜欢侠女意气,常常白龙鱼服于京都间游历红尘,时而碰上不平事还会为老百姓做主申冤。
那一年上元节,青姒又一次女扮男装走在大街上,街道两端灯火通明,无数的花灯式样各异,跳动的灯焰映得新上市的昆仑奴面具新奇而又亮眼。
“老板?这可是京城里时兴的昆仑奴面具?”
站在出售昆仑奴面具的摊位前,青姒伸手拿过一个做工精巧的面具,心下欢喜得不得了。
那摊主见青姒举止自有清贵之气,当即便知道她是个金主,连忙说道:“公子好眼力!这些正是仿造昆仑奴的面相打造的面具,只消往脸上一戴,任谁也分不出您的真容来!”
青姒眉目含笑,刚想掏钱买下此物,却听身边传来一道清朗声音:“这些昆仑奴面相丑恶,不曾想依照他们模样做成的面具却倍受追捧,难道世人都希望自己生得青面獠牙不成?”
青姒觉得好笑,不由得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华服男子正轻摇白扇,看着摊面上诸多面具目露疑惑。
青姒自问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可眼前男子的容颜却着实让她惊艳了一把。
既然是个浊世佳公子,那便不如为他解惑,一念及此,青姒举起手里的昆仑奴面具说道:“世人戴面具不过是想要掩盖自己心底的真实情绪,只要能起到遮掩作用,哪里需要在意面具的形式?大抵不过是看着昆仑奴的式样新奇,这才格外青睐一些。”
男子因为青姒此言而细细打量起她,只见眼前这个小生唇红齿白,面容俊秀胜似女人家,他正要接着说话,街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让开!让开!太师府大公子出行,你们这些不开眼的贱民还不快快退避!”
一架华贵的马车在闹市中旁若无人地穿行,路人易躲而摊位难移,可那驱车赶马之人却混不在意,竟任由车马横冲直撞,根本不顾忌他人想法。
青姒被这霸道的行为激得心头火起,正要出言训斥,却不料一个年岁尚小的女孩站在大道中央吓得惊慌失魄,面对迎面撞来的车马居然不知道闪避!
“小心!”
青姒来不及过多思虑,立即扑了出去,抱住小女孩就地一滚,想要躲开铁蹄的践踏,可那烈马似乎被青姒扑出的动作给吓到了,马蹄悬空迟迟不肯落下,弄得整架马车都剧烈摇晃起来,车夫为了稳住车驾,居然不顾青姒和小女孩的安危,强行鞭打烈马,驱使它继续前踏!
青姒眼看着马蹄就要踩下,只好抱紧怀中的女孩,准备硬生生承受马踏,而这时站在面具摊前的男子却陡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套马的缰绳。
他看上去虽然身形瘦削,可臂力却十分惊人,竟然一下强行将烈马拉得偏离了方向,连带着马车一起翻在了地上。
“你无事吧?”
做完这一切,华服男子伸出一只手想要拉起青姒,青姒惊悸未定之下突然撞入了男子深邃的眼帘,只觉好像跌入了一潭春水里,所有的不安与慌乱被悉数洗去。
“咳咳――”
就在青姒想要搭着男子的手起身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从马车里响起。
“你们这两个刁民!居然敢阻拦本公子的车架,是谁给你们的这个狗胆!”
翻到的马车里爬出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甫一站定便不问青红皂白地指着青姒二人喝骂。
华服男子对那太师府公子的声音不闻不顾,而是主动握住了青姒的柔荑,轻轻用力就把她和小女孩拉了起来。
这下青姒才彻底回过神来,向华服男子告谢一声,便连忙察看起小女孩是否有受伤,直至确定她无碍,这才怒火冲天地看向太师府公子,斥道:“你这瞎眼泼三,纵容属下闹市疾驰也就罢了,居然还罔顾人命,驱马践踏百姓,若不是我身边这位公子仗义相救,我与这小丫头便都难逃一死,你现在竟然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方潼是方太师长子,平日里在京都里没少胡作非为,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于是他当下就叫嚣道:“好个有眼无珠的刁民,在这大姜皇城,本公子就是天,本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公子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这大姜皇城什么时候成了你方家的天下?”
华服男子手执白扇,在方公子情绪激昂之时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话来。
太师府的恶仆正要出言呵斥,岂料那方公子见了华服男子容貌,居然面色唰地一变,站在原地磕磕巴巴地说道:“表、表哥,怎么会是你?”
华府男子折扇一收,轻哼一声:“如果不是我在此,你今日是不是还要闹出人命来?”
“不敢!不敢!小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来呢?”
原本气势逼人的方公子在华服男子面前竟像见了老鼠的猫,言语之间失了强硬不说,还指了指开始的车夫,厉声道:“都是他!是这个恶仆狗仗人势!险些害我惹出事端来,表哥放心,待我回了太师府,一定好好教训这个奴才!”
青姒被方公子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笑出声来:“这奴才是主人的门面,方公子御下无方,恐怕也难辞其咎!”
华服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姒,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那方公子摸不清青姒和华服男子之间的关系,当下只得赔笑道:“这位公子说得极是,我也有错!我也有错,这样吧,公子觉得我该接受什么惩罚?”
你就该杖责五十,然后脱光了挂在城门上示众!
青姒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方公子到底是华服男子的表亲,先前这男子救了她和小女孩一命,如今自然也不好太咄咄逼人,不然谁的面上都不好看,当下只好说道:“你撞坏了这么多人的摊位,按理该要三倍赔偿!”
“应该!本应如此!”
“还有,这个小女孩受了惊吓,你也应该给她父母一些赔偿!”
看到方公子点头哈腰的架势,青姒哪里还不知道华服男子的身份,能让太师府的公子如此服服帖帖的,恐怕年轻一辈里也就只有镇国公府的二公子――纪止陌了。
镇国公乃是大姜王朝位极人臣的存在,他非但手握重兵,在朝堂上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深厚无比,就好比当朝太师都是他的连襟。镇国公势力之大,哪怕是宏泰帝也要让他三分。
而纪止陌正是他的嫡次子,继承了镇国公府历代昳丽的形貌不说,更是年纪轻轻就领兵打仗,在军中博了个“勇冠三军”的名头。
3
那一夜上元,银白的月光洒在纪止陌修长的身躯上,让青姒几次都不自觉地看迷了眼。
打发了方公子之后,青姒随意找了个理由便逃回了长公主府,躺在柔软的金丝绣床之上心如鹿撞,久久未能成眠。
第二次见到纪止陌,那时正是太后寿宴,青姒身着盛装坐在太后身旁,看着群臣宴饮,眼神却不经意间扫向了坐在镇国公左边的少年英杰。
纪止陌似乎察觉到青姒的目光,眉头一挑,唇角挂上了一抹清浅笑意。
青姒被纪止陌的笑弄得心头一跳,不料他竟然直接站起身来,清朗的声音盖压了喧闹的丝竹之声。
“太后娘娘喜逢诞辰,实乃是我大姜之福。小生有幸逢此盛宴,愿为娘娘舞剑,以为庆贺!”
群臣一见是纪家二公子说话,当下便称赞起他仪表堂堂、年少有为,太后见状,点头应允了他舞剑为贺的请求,却只听他继续说道:“素闻盖庆长公主殿下琴艺高超,不知道可否为小生伴奏一曲?”
青姒被他含笑的眼眸一望,顿时就像失了魂魄一般,鬼使神差便点头应下。
侍女取来焦尾琴,青姒素手撩拨,一阵阵清越的琴音在席间漾开,纪止陌背负长剑,白衣如雪,应着琴声便舞起剑来,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极尽美感。
舞剑之余,他还不忘对青姒频送秋波,潋滟的目光看得青姒思绪万千。
一曲舞罢,任谁都看得出纪止陌对长公主心有情意,只是高坐凤位的太后眼光闪烁,对群臣有关郎才女貌的恭贺未置可否。
以纪家在大姜京都的势力,自然不可能查不出纪止陌在上元佳节那晚遇上的人是女扮男装的青姒。正因如此,在宴席之后被纪止陌叫住之时,青姒并没有感到太多疑惑。
“纪公子唤我作甚?”
青姒坐在青金马车里,隔着帘子和纪止陌说话,她有些不敢面对纪止陌的目光,生怕自己会忍不住面颊发烫。
纪止陌立在车外,对青姒的举动不甚在意,只是缱绻地笑道:“也无甚大事,只是有一句诗想念与殿下听。”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青姒在纪止陌温润的声音里落荒而逃,根本无力去思量旁的,只顾着催促车夫快些回府,可是不论马车离开了多远,那一声声绮丽的辞赋却始终缭绕在耳畔,令得她无法忘记。
既然无法忘记,那为什么要抗拒?
青姒素来活得明白,辗转反侧几夜后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就不再躲着纪止陌,任他有什么招数都一一接下,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日愈浓厚。
可是风云突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青姒还没等到纪止陌求娶的喜讯,倒是先接到了宏泰帝驾崩的丧音。
接到通知的青姒慌忙闯进宫中,刚好碰上年仅六岁的姜明在灵堂接旨,宏泰帝遗命,着他于灵前即皇帝位。
宏泰帝年纪轻轻却猝然长逝,留下的子嗣之中竟然以六岁的姜明为长,须知主少国疑,六岁稚童何以服众?
太皇太后经了丧子之痛却还要事事操持,青姒看在眼里,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为母亲分忧。
正式的登基大典前一夜,太皇太后宣青姒进宫,母女二人在清宁宫秉烛长谈。
“儿啊,明儿个登基大典,皇上会册封你为太姜大长公主,因着六宫之位空悬,所以内外命妇都交由你统领打点。”
太皇太后的面庞在灯焰下显得格外苍老,她满布细纹的手一把抓住青姒的手腕,似乎有什么话想要交代。
“儿臣有一事不明,我先前已经有了盖庆这一封号,母后怎么说明日要封我做太姜大长公主?”
太皇太后的手猛然用力,语气凝重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上古有女圣人名为太姜,她辅佐三代帝王,攘蛮夷、诛奸臣、平江山、定社稷,母后择取太姜做你的封号,正是希望你能效法古人,替列祖列宗守住我大姜江山啊!”
太皇太后的话让青姒心头大惊,“母后,你这是何意?”
“哀家年纪大了,我活着的时候朝中还不至于有太大的变局,可一旦我驾鹤西去,小皇帝怕是压伏不住那镇国公啊!”
镇国公三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直直地印在青姒心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说话的声音都干涩起来:“镇国公他,他有反意?”
4
太皇太后辅佐三代帝王,一生阅人无数,自然不会错怪了镇国公。
自从太皇太后元朔一年秋离世之后,镇国公便屡屡在朝堂上打压异己,将许多忠于皇室的老臣贬的贬、杀的杀,一时之间竟使得新皇在朝堂中无可用之人、无可信之臣。
青姒作为新皇姑母,自然责无旁贷要担起稳固江山的重担,镇国公势大,她也没有好的办法打压他,只好想方设法地进行安抚。
她以新皇的名义下旨,赐镇国公摄政王仪仗,许他出入车马比拟天子。
可再华贵的团罗伞也遮不住镇国公通天的野望,在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执金吾头领,然后安插亲信替新皇守卫太和殿那一刻起,青姒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
可是一旦和镇国公撕破脸皮,她与纪止陌之间的感情又要何往何从?
太皇太后留下的太姜二字就像一个魔咒萦绕在青姒心头,让她半点也不敢去思虑儿女情长。
青姒扶着宫女的手,闭目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问道:“国丧可是过了吗?”
“大长公主,太皇太后的国丧已经过去了,宫中诸人都已经除去孝服了。”
已经三年了吗?转眼间,自己已经与纪止陌以君臣之礼奏对三年了?
只是这三年和镇国公府的缠斗,青姒始终难以占据上风,甚至如果没有纪止陌多次暗中相助,恐怕镇国公早已玩起了禅让的把戏,逼着青姒和姜明禅位于他了。
看着殿外屋檐上飞扬的金碧流苏,青姒捏紧了裙角,她知道,这皇城待不得了。
第二天上朝,当小皇帝宣布要将大长公主下嫁给大将军罗康时,举朝震惊,就连罗康本人也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小皇帝心意已决,罗康自然也不好回绝,只好口诵万岁、奉旨谢恩。
做出下嫁给罗康的决定对青姒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折磨,可是现在手握兵马的重臣里头只有罗康不是镇国公派系,所以哪怕明知自己心头所爱是纪止陌,但青姒还是只能选择已有家室的罗康。
5
青姒出嫁之日,大姜皇城遍布红妆,喧天的锣鼓喜乐让整个京都都沉浸在公主成婚的欢愉之中。
大长公主府,青姒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描眉,却听得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竟是纪止陌潜了进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仓促与罗康成婚?”
纪止陌好看的眉目之间含了某种压抑的怒火,低沉的声音让青姒几欲落泪,可是她不能哭,她甚至不能流露出妥协般的软弱。
“本宫早已到了适嫁之龄,此番与罗大将军喜结连理,难道不应该是天经地义之事么?”
纪止陌如何不明白青姒急于寻求靠山的道理,可是他能怎么做?他也恨自己父亲张狂的野心,可是他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青姒眼见他万般痛苦,思来索去,觉得倒不如断了他的念想,也免得他长日痛苦。
“你也不必这样痛苦,我与罗将军之间本有情意,若非因为太皇太后的丧期耽误了,我怕是早就与他生儿育女了。”
听得这话,纪止陌睁大了眼睛看向青姒,满是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不可能,那罗康早有家室,膝下更有一子承欢,你与他之间如何可能会有情意?再者说,你与我……”
“我与你如何?”
青姒拖着大红裙摆,走到纪止陌身前,平视他的眼睛,轻轻一笑,“我与你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若我皇兄长命百岁,我自然可以嫁与你,权当牵扯纪家的势力。可如今新皇年幼,若是我再嫁给你,恐怕我就是你们用来逼迫明儿的工具了。”
纪止陌双手握拳,面庞上青筋暴起,低吼着喝道:“那你就要选择罗康?选择这个为了尚公主而抛妻弃子的男人?”
“若不是愿意为了我抛妻弃子,又如何显出他对我的一往情深呢?”
青姒轻飘飘的话语却如有千钧重量,直压得纪止陌连连后退,难发一言。
“吉时快到了,纪公子还是请回吧。今晚喜宴还望你赶早。”
纪止陌逃似的跑出了公主府,留下青姒一人似哭似笑地呆坐在梳妆台前。这描柳画眉,原是她想过无数回的,只是这弯弯远山黛却终不是为心上人所绘。
大长公主和大将军成婚,整个婚仪隆重而又典雅,每一缕空气中都沉浸着天家的煊赫与气派。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诸般礼节完毕,小皇帝姜明也亲临前来祝贺。
席间宾客对姜明的到来并无惊讶,这些年来朝政全靠青姒一人撑着,对新皇来说,青姒既是姑姑,又好比生母。
小皇帝的到来引来了列位臣工的推杯交盏,他毕竟年幼,不一会儿就以不胜酒力为名退到了后堂休息。
婚礼继续进行,直等到月上中天、宾主尽欢,小皇帝才从后堂出来,上了銮舆准备起驾回宫。
可是小皇帝才刚刚坐稳,一队披坚执锐的甲士居然举着火把将整个大长公主府给包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无端包围大长公主的府邸!”
驸马罗康见来者不善,当即便厉喝一声,那些微醺的臣工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纷纷戒备起来。
“驸马爷勿怪,我只是收到了密信,说公主府邸里藏了刺客,心系陛下的安危,这才斗胆冒犯驸马和公主。”
就在公主府的守卫和这群不速之客剑拔弩张之际,一个面容阴鸷的男子走了出来,只见他脚踩鎏金靴、身着仙鹤穿云锦袍,居然是镇国公的第三子,纪止尘!
“你在胡说些什么!今日乃是公主大婚之日,哪儿来什么刺客!”
罗康对纪止尘的解释极为不满,正要逐客,却被青姒从身后拉住了手。
“纪大人一心护主,忠诚可嘉。不过,现在陛下就在銮舆里坐着,若是纪大人仍不放心,大可以亲自护送陛下回宫。”
坐在角落里默默饮酒的纪止陌,看见青姒披着红盖头站在罗康高大的身形之后,心头不由得翻滚起一股醋意,手中一用力,把酒杯捏了个粉碎。
纪止尘微微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臣想要见见陛下龙颜,以确保陛下在这銮舆里坐得踏实,大长公主殿下应该不介意吧?”
“放肆!陛下天颜岂是你能轻易冒犯!”
青姒还没说话,罗康却已按捺不住,当即指着纪止尘的鼻头怒道:“难道你要以下犯上,罔顾王法不成?”
纪止尘看也不看罗康,只是盯着青姒,语气颇有些轻蔑地说道:“我不过是想掀开帘子看一下陛下罢了,驸马爷何必如此紧张,难道这銮舆里坐的不是陛下不成?”
在场宾客双眼一缩,下意识地看向青姒,只听她笑道:“陛下不胜酒力,这会儿子在銮舆里怕是都睡着了。纪大人掀开帘子,若是惊扰了陛下清梦,岂非不美?”
纪止尘摇了摇头,懒得再多言,居然直接转身伸手就要揭开帘子一探究竟。
“放肆!”
罗康见到纪止尘全然不顾君臣礼法,顿时怒目圆睁,一旁的青姒也用力抓紧了罗康的胳膊。
“好了,我刚才一直坐在这儿,陛下的安危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就在纪止尘掀起了帘子的一角,正要冲撞小皇帝之时,纪止陌按住了他的手,声音低沉却又坚定。
纪止尘看清来人,眉头一挑正要说话,但思索半天终究没有多言,而是透过帘子上的缝隙朝銮舆里面看去,只见一个明黄衣袍的小人儿倚着靠枕似醉似眠。
“既然二哥做保,我自然放心。”
纪止尘甩开纪止陌的手,嘲讽地看了一眼青姒夫妇,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带着甲士退走了。
纪止陌最后盯着青姒如火的嫁衣看了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6
送走了所有宾客,青姒揭下了盖头,看着藏身在婚房里的姜明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陛下、殿下,如今纪家人已经退走,我们也尽快动身吧!”
罗康站在青姒和姜明身前,对准房中的床卧用力一抬,那床下赫然是一条暗道。
青姒拉着姜明向罗康下拜,罗康侧身一让,退而不受。
“将军,这是我大姜皇室亏欠你的!”
青姒看了一眼幽深的暗道,心里头五味杂陈。
宏泰帝在世之时镇国公就已经究结难治,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他深谋远虑之下,决定为大姜皇室留一条后路,于是便趁着给青姒修建长公主府邸之时留了一条直通京城外的暗道在青姒的卧房,不曾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罗康之所以休妻,在外人看来是因为他一心攀高枝想要做驸马,实则他是掩人耳目,以此名义将妻室遣送出京,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纪止尘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夜围公主府,倘若先前没有纪止陌的相助,怕是今天谁都走不了。
“公主快快请起,臣的儿子能为大姜做出这大等贡献,往后青史之上也能留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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