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人物Top250》第21篇
作者：朱墨
李逍遥
一、
如果你因为车祸被毁容，亲人不幸死亡，你会原谅肇事司机吗？
我仔细思考过这类问题，答案是我肯定不会，会恨不得对方千刀万剐。
但胡歌原谅了他的司机小凯，助理张冕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23岁。
2006年8月29日，小凯驾车行驶在沪杭高速上，后座上胡歌（《射雕英雄传》大漠的戏拍完不久很疲惫）正睡得迷迷糊糊，副驾驶上的明星助理张冕怕打搅胡歌休息也只是塞了个耳机在安静地听歌。
胡歌是小凯的偶像，《仙剑奇侠传》是他最喜欢的电视剧，给李逍遥开车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平时在朋友面前都嘚瑟到不行，张冕也是个热情又善良的姑娘，从来不会因为他是司机就看不起人。
车子进了嘉兴路段后，小凯明显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强打着精神。
要是张冕也会开车就好了，那我可以在副驾驶好好眯一会，小凯心里这样想着。
在半睁半闭之间突然一辆大货车出现在视野里面，还来不及踩刹车，“砰”地一声巨响小车撞了上去。
胡歌被惊醒，他感到自己的右眼附近一直在往外喷血，撕裂的疼痛感袭来，他本能地将手按了上去，那个摸上去的感觉，就像摸在一块生猪肉上，黏黏的，湿湿的，血肉模糊。（接受鲁豫采访时胡歌原话）
胡歌受伤手术的样子
在救护车上，胡歌非常镇定地询问医生右眼的情况，是否会失明，医生的回答让他心里一片黑暗。
“不确定”，医生表情严肃中泛着同情。
“不确定”实在不是一个能够让人满意的答案，它让胡歌不再抱有任何侥幸的希望，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一只眼的样的，用一个黑色的眼罩盖住右眼，只有左眼还能滴溜溜地转，这不是海盗或者土匪的固定形象吗？
他又想到自己正在拍摄的《射雕英雄传》，眼睛瞎了郭靖肯定是不能演了，不知道林依晨（饰演黄蓉）接着会搭档的是哪个帅哥呢？不能演郭靖，连“飞天蝙蝠”柯镇恶也演不了，因为江南七怪的大哥是两眼双盲。
胡歌又想到那是否能反串去演梅超风，想到一个男人去演女人，深受重伤的他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受到严重创伤之后的自我保护机能），他的思绪在天马行空，医生却以为他快不行了，不断大声提醒他：“千万别睡着，坚持让自己醒着，我是邓医生，我们开始手术。小彭，你来打麻药。”
胡歌听到医生姓邓护士姓彭，马上又想到了邓小平与彭德怀，他将自己与另一位伟人刘伯承联系起来（刘伯承是军神，曾经不打麻药做手术），手术进行了六个半小时，为了不让胡歌睡着，彭邓两人敞开心扉与他无所不谈。
事后胡歌才知道自己的情况其实非常危险，脖子上有一条长约七八厘米的伤口，由颈动脉边缘至颈静脉边缘，动脉与静脉都已暴露在外面，不管哪一条破了，别说保住眼睛，他的生命都保不住。
据胡歌经纪人蔡艺侬回忆，8月30日早上6点多胡歌才从手术室推出来，整个头发是竖起来的，头发上有很多玻璃的碎片与血浆，右脸全部用纱布包着，左脸有很多被割伤的痕迹，全身都是血，非常吓人。
当时胡歌还笑着跟经纪人开玩笑：这是我的新造型。（写到这里泪目）
胡歌在写书
二、
手术成功之后，胡歌的手机一直被蔡艺侬锁在保险箱里，她对胡歌说的理由是辐射对伤口不好，也怕太多电话让他无法静养。
那些天，胡歌与外界的联系仅限于每天借蔡艺侬的手机和亲人发几条短信，每天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蔡艺侬说其他人都是轻伤，胡歌想给助理张冕打电话的时候却被老板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一天晚上，胡歌按照惯例借经纪人的手机发短信，消息刚发出没多久就收到了回信，那时候还是诺基亚的黄金年代，胡歌以为是他的回复短信，就打开了，如果是蔡艺侬的他是不会打开的，因为蔡艺侬与他有过君子约定，不能查看她的私人信息。
没想到短信是发给蔡艺侬的，胡歌本来不想看，但“悼文”两个字让他内心一震，他预感到大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手指飞速地往下按键。
“你写的悼文我收到了，看了很感动，但觉得不适合用在追悼会上，还是以后放在冕的纪念册里吧”
这时候胡歌才知道他的助理张冕死了，而且他们在讨论她的追悼会，蔡艺侬为了让他安心养病，隐瞒了这件事情。
这几天为了安慰身边的人，胡歌一直与前来探视的每一个人都开着玩笑，里面还夹杂着表演的成分，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行为就像小丑，另一边张冕却永远地离开了，她的家属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这一年，张冕年仅23岁。
想到张冕的死亡，胡歌不敢相信，他立刻冲进了卫生间，失声痛哭，并且把自己锁了起来，无论蔡艺侬怎么敲门都没用。
胡歌向蔡艺侬提出要去参加张冕的追悼会，经纪人摇了摇头拒绝了。
“我要去参加冕的追悼会”，胡歌近乎于咆哮地恳求。
“怎么来得及，再说你的伤那么严重”，蔡艺侬哭了。
当天夜里，胡歌梦见了张冕，他送她去机场，她在梦里告诉了胡歌航班的时间，醒来后发现居然是追悼会的时间。
胡歌助理张冕
三、
2006年11月14日，胡歌参加了张冕的追悼会。
他带着小津安二郎的电影集，这是早就答应张冕的礼物，以前一直由于工作忙碌总是爽约了，没想到礼物送到的时候却是天人永隔。
张冕的妈妈哭得凄厉而又绝望，紧紧地抓住女儿的骨灰盒不肯松手，胡歌想没有人愿意放手，张冕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胡歌与张冕认识于2005年，一次大学生电影节，胡歌是颁奖嘉宾，而张冕是接待员。
那天胡歌起初有点紧张，毕竟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第一次当重大奖项的颁奖嘉宾，不过在接待过程中张冕很爱笑总是鼓励他多说话，让他觉得自己很幽默，忍不住话越说越多。
胡歌那天颁奖的时候还闹了个笑话，在颁奖的时候摔了一跤，所有人都笑了，这时候特别爱笑的张冕却没有笑。
没多久，胡歌向K推荐了张冕，就这样她成了唐人（影视公司）的员工，并且还成了胡歌的助理。
张冕对待工作异常认真，负责拍定妆照、做采访准备、联系媒体等一堆杂事，经常忙得晕头转向忘记吃午饭，有时候就拿点萝卜丝对付，一不留神还创造过十四个萝卜丝的记录，晚上她也不能闲着，得写稿发稿还要盯着网络新闻，看是否有胡歌的负面报道。
即使在饿晕的时候张冕也不忘“教育”胡歌：接受采访的时候不要驼背，不要傻笑，不要乱讲话，不要乱做表情，不要太多手势，不要人来疯。
胡歌每次都虚心接受但又屡教不改，张冕经常气得想哭，气鼓鼓地对天发誓以后再不管胡歌了，结果没两天又像个妈妈一样对着胡歌唠叨起来：不要驼背，不要…………
胡歌与袁弘是大学同学，两人好到可以一起穿一条内裤，在拍摄《射雕英雄传》(袁弘演杨康）期间，张冕生日宴会上，袁弘给了张冕深情一吻，虽然只是一个玩笑，但胡歌看到她满脸绯红。
袁弘
张冕的妈妈是老一辈观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信仰，为了女儿没少张罗，但是张冕无动于衷，她内心坚信爱情可遇不可求，如果对方会做美食，长相磕碜点都不打紧。
2006年8月29日车祸当天，胡歌与张冕约好第二天去吃日本料理，在回上海的路上张冕也是开怀大笑，有时候还夸张地前仰后合，司机小凯也忍不住经常过来插话。
本来张冕是坐在后排，但她心疼胡歌拍戏一天没睡觉了，就让出了后座，还不忘嘱咐他：“小伙儿，你好好睡吧！”
疲惫的胡歌很快就睡着了，紧接着没多久由于小凯疲劳驾驶，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胡歌毁容，而副驾驶的张冕永远停止了呼吸。
胡歌右眼伤疤犹在
四、
车祸让胡歌毁容了，但射雕剧组告诉他希望他耐心接受治疗，什么时候他可以了什么时候射雕才重新启动，金庸老爷子更是同意无偿延长合同时间，并且送来一副字勉励他，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
“渡过大难，将有大成，继续努力，终成大器”
容貌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眼睛这里的伤疤几乎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胡歌辗转于香港、韩国等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他经常做同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走进一条阴冷潮湿的小巷，惨淡的月光洒不到尽头，隐隐听见阵阵哭声从深处传来，循声摸去，他发现一个男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你怎么，为什么要在这里哭泣”，在梦里胡歌询问这个阴影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把头埋在瑟瑟发抖的身体里，一言不发，又惊又怕，终于他抬起了头，眼里充满泪水，绝望又悔恨。
是小凯！
梦里的胡歌一阵痉挛，然后这个时候现实中的胡歌也醒了，眼睛里同样充满泪水。
他想是时候原谅小凯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得到他本人当面谅解，小凯这样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否会被愧疚压得直不起腰。
小凯被法院判了有期徒刑六个月，缓期两年，只要在两年里没有不良表现就可以不用坐牢。
即使这样，作为一个人生刚起步的年轻人，生命中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不留神成了“刽子手”，那种悲痛与自责将时刻侵袭他的内心，胡歌决定找小凯好好谈谈。
车祸发生八个月后，胡歌在上海见到了小凯，胡歌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责怪他，那只是一场意外。
小凯低着头不敢正视胡歌的眼睛，这时的胡歌容貌恢复状况良好，但眼角那块疤痕清晰可见，小凯应该是害怕面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见到小凯依然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胡歌灵机一动使用了激将法，胡歌对小凯说是个男人就看着我说话不要扭扭捏捏像个黄花大姑娘。
这招果然起了作用了，小凯忍不住笑了，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但僵硬的笑容里充满内疚。
这次会面一直是胡歌在劝慰小凯，直到离开时小凯也没说几句话，分别没多久胡歌手机收到了小凯的短信，小凯问能否为胡歌做点什么。
“多做善事，每天坚持”，胡歌回复了这八个字。
张冕希望小学
后记：
胡歌在治疗期间写了一本书《幸福的拾荒者》，他将自己的生命看成是张冕馈赠给自己的，书籍所得的稿费他全部送给张冕的父母，同时每年有时间都会去看望二老，将他们看成自己的双亲一样侍奉，还以张冕的名义捐赠了30所希望小学。
每年张冕生日，胡歌都会准备两副碗筷，生前张冕就特别爱吃面条，所以胡歌将张冕生日那天定为“面条日”。
张冕生前特别爱笑，所以胡歌将长寿面改了一个名字，叫“长乐面”。
同时他又重新招小凯当了自己的专职司机，直到2010 年小凯有其他人生规划才离开。
梅长苏
资料来源：《幸福的拾荒者》+《鲁豫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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