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章带着一身伤痕来到会场:“不就是强攻渡江吗,机密个P,日本人现在打过来了。打到了你的会场。”
打到了你的会场
他已经是孤注一掷了,这是他到这个世界来的唯一,最终的目的,就算是死亡,也要去拼一下。虞啸卿居然没有立刻发火:“我知道你从哪儿来,有些感动,放下地图,我记你一功。”其实也就是给一个台阶下,那份地图当然早就被阿译复制了一份,送了上来了。
龙文章在激怒虞啸卿一事上,是极有天赋的:“没有地图,特来歼灭你的虞师。”这一次他又成功,成功激怒了虞啸卿。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非得激怒这个暴躁的师座呢,好好说话不行吗?仔细考虑,还真不行。虞啸卿在不动怒的时候,多半就是把他逐离会场,或者是监禁起来,时候再慢慢的处理。
可是被激怒的虞啸卿就不同了:“好!竹内先生,我来攻南天门,如果攻下来,我砍了你的头!”
这时候,其实龙文章也没有把握,他居然竟然第一次的留了后手:“我和我的副官,守不住,只砍我的头,不关他的事。”他是真的很累很累了,如果说兽医是伤心死的,那么他就是累死的。
第一段,他让死瘸子上前对抗,大声的称呼这个瘸子的大名:“孟烦了,你先上。”看,龙文章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死亡了,在这之前,他把已经被虞啸卿赦免的年轻军官展示出来。露个脸先,毕竟孟烦了还要活下去,打下去......这,和托孤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果然,孟烦了沙盘一战成名。
虞啸卿:“告诉你的手下,他不是个草包!我看错了,道歉!”
虞啸卿是个爱才的主,因为爱才,才被龙文章跋扈。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人才。龙文章也爱人才,以前怕虞啸卿,海正冲来挖人,把死瘸子藏着掖着,这一次,不藏了。因为他很可能会死去,他在安排身后事了。
安排妥当之后,就是一场不再有任何保留的恶战。
我的团长今天不损,而是…他的战法说出来都嫌恶毒。他让人看战争会如何歇斯底里,他也引来了最多的仇恨,全部来自自己人。
中场休息,唐基这个没有什么军事能力,最会观察人的妖怪,看出了龙文章有古怪:“龙团座,你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龙文章低下头,没有说话。死瘸子觉得他对唐基有戒心,其实错啦,错啦。这份警惕其实是针对孟烦了的,他不想孟烦了知道,他有个能拿下南天门的办法。
于是两人离开师部,吃饭。孟烦了对他的团长是有一种额外的感情的,他一直在担心,所以,他的话里面那种关怀表露无遗。
“你现在跑了怎么样?我给你找套老百姓的衣服。别顺着大路跑,虞师人太多,你在林子里呆着,等到他们开打了,你再往北走。那时候乱了。没人管。”
“你所有的防线都没啦,就那么一棵树!虞啸卿还有整个特务营和警卫连!你没瞧他眼神吗?你把他的师快打成光杆啦——他赢了就会砍你的头。”
龙文章其实感受得到这话里面浓浓的关切,他说:“这么怪味的本地东西你也吃习惯了,这地方只要不打仗,真是不错。烦啦。人这辈子的心力是有限的,尤其打仗,一年耗十年的心,你到时候要是没力气换种日子过,别勉强,你父母就在这,你那小姑娘也不错,你们心里都干净,都年青,别再做舍近求远的事…”
我一直都相信,两个人用心相互照顾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藏得住。
于是,“别骗我,都这么熟啦。今天你很怪,知道吗?我以为是被虞啸卿催的。可不是…刚才你劝我在禅达安家,我觉得,你很伤心。为什么有办法不说?这办法都能让你想到仗打完之后了,还让你伤心。”
我从一个隐约的感觉摸索着实在,像在沙盘前一样,凭着对我这团长的熟悉和南天门前刻骨铭心的经验摸索出一个打法,然后我被我想到的吓到了,并且我确定这就是我眼前这位的打法。我被吓住了。男人会被吓哭吗?
孟烦了猜到了,那么恶毒的打法,上一次南天门阻击战,死亡率是98%,这回呢,这回还没有开始龙文章就这么悲伤,这是准备死多少人的节奏?
孟烦了哀求龙文章不要把打法说出去:“看着我,我像不像个活鬼,你现在不是看着我,是看着炮灰团所有兄弟,你告诉我,告诉所有兄弟,我们还有什么没有做过的?”
龙文章砍了一阵,叹了口气,那表示他无话可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为了这场战争,献出了几乎所有的一个人,一个身心都受到摧残的有知识的年轻人,已经很烂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龙文章只好说:“我不会说出来的。”
孟烦了在猜测龙文章的心思方面很有天赋:“不,你会说出来的,因为你在叹气,那是你在纠结,最后你一定会说的。”
龙文章不答,转身走开,这时候,孟烦了那战场幻觉又出现了:“我看见他们啦。”
这时他的语调一定很怪异,或者有点诡异,他发病了,所以龙文章回头问道:“谁们?”
死瘸子诡异的描叙着:“康丫,李乌拉,要麻,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我记得名字的,不记得名字的,脸熟的,脸生的,我喜欢的,我讨厌的,我压根记不住的,所有的,死在缅甸的,死在南天门的,死在江那边的,回不来的,死了的,都看着我,好像他们还活着,看着我,就只是看着,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说了”
这笑容,不是癔症是什么
快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了,就对面,就南天门,看着我们,江上没桥,他们过不来。我没死,又去看,再看不见了。我想看见…不,我不知道是不是想看见。太难了,被他们看着就觉得碎掉了,什么碎掉了,心碎掉了,魂碎掉了。
这一段,其实是孟烦了的癔症发作了。这是上一次渡江,生死一线的时候落下的毛病,还记得吗?
龙文章在超度他 ,可是他没死。
如果是科学解释,那么他听着《往生咒》,落下了癔症。如果虚幻一点,大可以猜测在一个人弥留之际听《往生咒》而又没死,也许留下了天眼,真的可以看到鬼魂。
在龙文章死后,他还时常看到,妖孽的鬼魂甚至能摇动他的方向盘,当然这是后话不提了。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他就这样说着那些战死的袍泽,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实在是难说,不过龙文章就很受刺激。
自古以来,指挥官就不是一个容易当的职位。第一,指挥官必须了解自己的部下,有些感触甚至要做到感同身受。第二,要冷血,忽略部下将会受到的伤残,这样才不会影响指挥官在战场上的判断。这几乎是个悖论,一个指挥官感同身受,又要忽略伤害。
那么抛开一切感情,我们就可以得到一句话,如何更有效率和价值的杀死自己的部下。
古代名将是怎么对抗这种心理纠葛的呢?我们中华民族有位千古名将,叫做霍去病,他出了名的对部下严厉严格,那么他心里是怎么平衡的呢?他的战士,只要是立了功,就报上去,奖赏丰厚的可以让人半夜笑醒来。所以霍去病并不觉得对不住自己的战士。
那么眼前的龙文章呢,南天门防御战上战死的那一千袍泽呢,龙文章什么也给不了他们,连个坟都没有,所以他长叨叨:“我前南天门一千座坟。”
更加剧烈的是,那些袍泽的遗体都被日军挖出来,扔进了怒江。即便是修一千座坟,那坟墓也将没有主人,龙文章心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所以他说:“我不想他们,想他们干嘛,我不想,我得活。。。可是,有时候,猛的一下。。。”他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泪水,真的能不想吗?
就是这样一群人,剩下的,自己有权力把他们再次送去战场吗?而且是那种伤亡的战场。眼前这个瘸子,身上还带着三八步枪的贯穿伤,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发着癔症,如果心里没有障碍,那么癔症是不会传染的。反过来说,那会传染。
感染了
龙文章现在,内心的伤,身体的伤,这让他无法坚强,哪怕他就是袁朗特种兵大队长的出身,他太累了,他也病了。
而孟烦了慢慢清醒过来了:“记得,回头学学叠纸船,以后多为我们叠几个纸船。”这句话直接让妖孽崩溃了,他什么也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已经崩溃了,他受不了了,他寻求死亡的解脱。
接下来的沙盘大战的对抗,他几乎放弃了,他就想输了,然后在虞啸卿那把刀下死去,他或许还在腹诽:“兰晓龙你这个糟老头子,这任务,能有人完的成吗?”
我的团长回来后像被鬼附了身,他再没做出像样子的还击。他为之奋斗的一切,他偷蒙拐骗来的事业再也没有意义了——因为弟兄们回不去家乡的鬼魂。虞啸卿不是得意,而是疑惑,他不喜欢疑惑,所以这种疑惑早已上升为愤怒。
连虞师座都感觉到了疑惑,这是必然,这个家伙对战争敏感的很。
而孟烦了这个和龙文章同心的人,其实也知道了,他的团长,是在寻死了,放弃了,崩溃了。他在沙盘上应对着虞啸卿,左支右挡的,他拼命想保住团长的脑袋,不过他的能力还是不及师座,眼看龙文章就是被一刀两断的下场。
孟烦了怕死,也怕袍泽死,更怕他的团长死去。所以,他选择自己去死,他很聪明,他知道虞啸卿和龙文章这场意气之争居然牵扯到死亡,那是不对的,而虞啸卿每次在杀人之后,会后悔和清醒,那么,如果要死一个人,不如死一个瘸子吧。
他直接找了一条最近的路,奔向死亡最近的话语:“别的团我不知道,让炮灰团去打这样的仗肯定会哗变!” 哗变,军队最最最忌讳的东西。果然,直接准备拉走了。孟烦了最后和自己的团长打了个招呼:“我没有想回的家,可你记得帮我叠只纸船。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很平静的遗言,他也打算很平静的死亡离去,只要能保住团长。
这刺激了龙文章有些反应,虞啸卿说道:“你到底藏了些什么玩意呢?要你的部下以死相胁才说出来?”
虞啸卿也知道,这,不对劲,不过他想的不对方向,并非部下以死相挟才说出来,是部下坚决反对他说出来。死亡,只是为了保住龙文章......
龙文章反而回光返照,击败了虞啸卿,他不想瘸子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