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低调的金牌男演员祖峰
站到前台当主角了。
他自导自演的处女作《六欲天》昨天上映,
是中国首部抑郁症题材的影片,
一拍出来,就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
这个单元的重要性仅次于主竞赛单元,
历来都有大师作品同台竞争。
出道多年,祖峰似乎一直在过一种“配角人生”:
他的同班同学是赵薇、陈坤、黄晓明,
他的妻子是《演员的诞生》的表演指导刘天池,
他合作的导演是张艺谋、许鞍华、姜伟、郑晓龙、孔笙。
人们对他印象更深的不是他的个人形象,
而是他出演过的那些角色:
李涯、崔中石、奇点……
都是配角,却贡献出了剧中的华彩篇章。
《潜伏》里饰演李涯
《北平无战事》里饰演崔中石
《六欲天》他不仅首执导筒,
还出演了片中的男主角阿斌,
刘天池说这个片子“是祖峰个人的一次成长”,
他学会去面对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我们面对面采访了祖峰,
他从前以寡言著称,
这次却侃侃而谈两个半小时,
“认识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我们这一生可能都得跟自己搏斗下去。”
自述 祖峰 撰文 闫坤沐
祖峰正在经历从业22年以来最密集的宣传期,为他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六欲天》。
接待媒体的工作从一个月以前就开始了,采访时长的记录不断被刷新:2小时、3小时、6小时……
这并非因为他应对自如滔滔不绝。恰恰相反,面对提问,祖峰有一种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可爱的认真:他有问必答,任何话题都从头讲起,哪怕感到难以回答,也会思考一会,努力搜刮一两个也许不那么贴切的例子,像不能让卷子留下空白的考生。
进入宣传期之前,他和《六欲天》的制片人李锐、宣传团队讨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后大家一致制定了最适合他的策略:实话实说。
于是,你能从祖峰口中听到很多反套路的回答:
—— 为什么转行当导演?
—— 千万别说我转行,我不愿赶时髦。
—— 对排片有什么期待?
—— 这还用说,肯定特别惨。
说话是祖峰的弱项,市面上鲜见他的访谈就是最好的例证。
2014年国剧盛典颁奖典礼上,他凭借《北平无战事》里的崔中石一角获得最佳男配角,上台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为了引导他多说话,主持人窦文涛问他演上海男人有什么心得,祖峰顿了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知道。”窦文涛只好放过他,说他的寡言是“用角色说话”。
他堪称中国最低调的金牌男演员。演艺生涯的大部分时候都在演配角,然而却从没在群星云集的班底中被吞没过:
《潜伏》中的最动人的反派李涯,《金婚风雨情》中迂腐痴情的知识分子季诚,《欢乐颂》中复杂的商人奇点,还有《北平无战事》中内敛炽热的崔中石。
《金婚风雨情》里饰演季诚
《北平无战事》里饰演崔中石
这些角色年代、出身、立场完全不同,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书卷气。
祖峰不否认,他本人身上有“知识分子的酸味”,私下喜欢写毛笔字、篆刻、听昆曲,都是老派的爱好,他也因此得了外号叫“老夫子”。
但这不是他的全部。随着采访的深入,祖峰顽皮的一面渐渐显露出来。他说除了写毛笔字,他也喜欢打电子游戏、玩射击和撸猫。
电影《非凡任务》中饰演李建国
每当有火车经过拍摄不得不暂停时,他会指着窗外幽上一默:“天空有天使飞过。”
谈及和做表演教师的妻子刘天池在专业上的讨论,他说“大部分时候我说的有道理”,说完羞涩一笑。
但这些一闪而过的瞬间很快被他收起来,比起表达自我,他还是更习惯躲在角色后面:“我不太会说自己,我不太会侃侃而谈。但是你做演员根本不妨碍,因为演员演的是别人,你不用去表达自己,你表达另一个人,我觉得这个并不矛盾。”
祖峰写字时,他的猫在一旁“监工”
一个理想主义的剧组
电影《六欲天》从一起凶杀案开始。黄璐饰演的女主角李雪梦到弟弟被肢解了,祖峰饰演的刑警阿斌顺着她的梦追查,果然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阿斌由此怀疑李雪是不是案件知情人,但调查深入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彼此是两个相近的人:阿斌的前女友自杀,他本有机会救她却错过了。李雪两岁的女儿被她遗忘在车里,最终失去生命。
两人都沉湎于对过去错误的自责和痛苦中,不愿意走出来。他们想要彼此救赎,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到。
剧本最早是刘天池拿给祖峰看的。她是中央戏剧学院的表演老师,同时也是祖峰的妻子。这个本子是中戏一个学生的研究生毕业作品,刘天池觉得自己的丈夫很适合演男主角,一个沉默、执拗的刑警。
与此同时,刘天池还把剧本推荐给了很多影视公司,都因为题材小众而沉重,没被看上,直到遇到制片人李锐。作为投资人,李锐懂电影,喜欢文学性强的原创剧本,专投新导演的处女作,此前徐浩峰导演的电影《倭寇的踪迹》就是他孵化的。
对于《六欲天》,李锐明知道它不会挣钱,还是决定买下来:“拍之前做好了全赔的准备。”
和祖峰聊戏的过程中,李锐发现他的想法并不局限于自己的角色,怂恿说要不你来导吧。在此之前,不是没有朋友找到祖峰给他项目让他当导演,祖峰都拒绝了,因为不愿意凑热闹,只想踏踏实实演好戏。
这次对剧本的喜欢让他动摇了,但他依然没有一口答应。很长时间里,他在家构想剧本里的每一场戏该怎么拍,想到八九不离十,才松口说,好吧,我来拍。
祖峰当演员时从不轧戏,做导演时更是如此。从2017年拍完和梅婷合作的谍战剧《面具》之后,他就只做了《六欲天》这一件事,为此还错过了和张艺谋导演合作新电影的机会。
在有限的预算里凑齐一个理想的班子并不容易。为了节省片酬,祖峰自己上阵做了男主。
男二号、阿斌的搭档磊哥是男一号的反面,性格外向、活在当下。祖峰想到和自己同届的演员陈明昊。他从毕业以后一直专注于话剧舞台,不爱接电影电视剧,祖峰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他愿意挤时间出演。
女主角人选是剧组最大的难题。在祖峰的构想里,她在年龄上不能比男主角小太多,外形不能太靓丽,气质最好是冷若冰霜的,但是内心拥有巨大的力量。
“这个年纪的女演员大多已经功成名就了,但资金经费不允许我们找特别贵的演员。”最后,刘天池推荐了黄璐,“她的事业正好在上升期,是一个被大家忽略的特别好的演员”。
祖峰还记得第一次见黄璐的时候,她穿了一件风衣,身上天然带着孤独的气质,但聊起来又很不羁。
片中李雪的角色还需要一个两岁的女儿,大多数家长忌讳让自己的孩子演一个逝者,剧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小演员,黄璐主动提出要不然让她自己的女儿来。
祖峰有点犹豫,让黄璐考虑清楚,黄璐轻松地说:我们干这个的,不在意这些。
黄璐
在《六欲天》剧组,祖峰从来不发脾气。临时演员不会演戏,急脾气的李锐忍不住要冲上去骂,祖峰拦住他,告诉他你越着急,演员越害怕。
和演员在表演上有争议时,祖峰的办法是,先把戏拍完,再回酒店写长长的文字阐述,把想法细致地、有逻辑地传递给对方,以达成相互理解:“文字发出去之后,对方可以反复看,深切体会这个心情。”
对于祖峰的处事方式,李锐一开始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很快又感受到了这种沉静的力量。剧组没有人因此看低他,反而变得很有凝聚力。
影片2018年6月开拍,两个月后杀青,在今年5月的戛纳电影节上获“一种关注”单元的提名。这是主竞赛单元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单元,入围影片质量被认为甚至好过柏林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的主单元,经常有大师级作品。
一个社交恐惧症者的成长
在1996年考上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之前,祖峰已经在南京汽车制造厂当了四年工人。在那个年代,这是个让人羡慕的稳定工作,但他不想造一辈子汽车。
表演系一共考了3年。第一年就进过中戏的三试,最终被刷下来,是因为他的客气:当考试中遇上外向的对手戏考生时,祖峰会本能地安静下来,把舞台让给对方,自己变成倾听者。到了第三年,他反省,演员无论角色大小,在舞台上都是主人,不能和人客气,最后如愿考上北京电影学院。
他所在的班级后来成为著名的“96明星班”,颜丹晨、赵薇、陈坤、黄晓明先后成为家喻户晓的明星。作为班上年龄最大的同学,祖峰被班主任崔新琴指派为团支书,为同学们服务。颜丹晨曾说他不懂拒绝,默默无闻。
北京电影学院“96明星班”合影
毕业后,祖峰拍了半年戏,就被崔新琴老师叫回去当合同制的助教:“可能在老师的眼里,我是一个挺乖的孩子,挺适合做老师的。”
搭档王劲松是黄磊的同班同学,是比祖峰大六岁的师兄,当时在教学上已经很成熟,祖峰却不得法。
“我是属于这样,就是有能力特别强的人我就会产生自卑心,就更做不好。劲松老师就特别厉害,各个细节都点评到,讲完了之后就说祖峰老师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说祖峰老师没有要补充的,王老师说得全对。”
《六欲天》片场,祖峰与陈明浩说戏
祖峰回校后教的第一个班,是2001级高职班,那一届的学生里有马苏、姚笛。作为老师,祖峰要给学生们排作业,“有点像做导演”,但直到学生们毕业,这个作业“也没有排出来”。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挫败感,“那会儿工作日记上还写了一篇特别苦恼的(总结),确实挺难,但是那个挫败感让你特别不服,你极渴望能在挫败中成功。”
等到教到2003级高职班时,祖峰觉得自己终于成长为“一个可以独立教课的老师”。那时他的搭档已经变成了和他同龄的同学,班里大大小小的教学事项,都只能他们两人自己拿主意,“那个时候你就没有依靠的了,我觉得好多时候你被逼到一定的份上,这事就做成了。”
然而,在当老师这件事终于得心应手时,祖峰又开始蠢蠢欲动:“你觉得已经驾驭了这个事之后,可能又会想去找别的更新鲜的东西了。你看那些快退休的老师们,你就能看到你60岁、70岁的样子,其实是不是又回到做演员这个工作未知性会更大一些?”
他的躁动从一场长途旅行开始,那是2006年,祖峰留着长发,从内蒙古出发,原本计划走一个月,但中途在老乡家里被狗咬了,不得不折返打疫苗。回京后他从学校辞职,重新去拍戏。
机会并没有让祖峰等待太久,2008年,他就拍了《潜伏》。然而,这个剧在宣传期时,祖峰做了膝盖手术。他以此为理由,把接受采访的机会都尽量推掉了,连电视台办的开播式都不想去。制片人张静夫妇特意打电话来劝他:这多好的机会啊,你必须得去,不行我们就拉轮椅请你去。
《潜伏》剧照
祖峰说自己有人群恐惧,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失语。编剧史航形容他身上有一种“半自在半不自在的劲。”直到两三年前,第二天要接受采访,他前一天晚上会紧张得睡不着。
他觉得采访难免有自我吹嘘和被包装的成分,他不希望出了戏剧,自己还是在表演。但迎面而来的矛盾是:如果你不宣传,就会错过想演的角色,这又和他对表演的进取心是矛盾的。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妻子刘天池常常提醒他,他的观念是过时的,主动争取机会并没有什么丢人。祖峰说,我还在适应,刘天池就耐心等着他。
直到《六欲天》的宣传期,刘天池感觉到祖峰的变化:作为一个导演,他必须承担起领导者的责任,面对外界他原本不想面对的那些,包括媒体和宣传。刘天池说,这部作品可能也是他向着一个男人成长的作品。
化骨绵掌,以柔克刚
哪怕在祖峰不那么知名的那些年里,作为同行和家人,刘天池从没怀疑过祖峰的专业能力。她形容祖峰身上有一种“化骨绵掌”的力量:从来不张扬夺目,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北平无战事》里的崔中石,可能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剧情设定这个角色是国民党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金库副主任,一个潜入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员,时刻行走在刀锋边缘,却行事从容淡定。
祖峰提前一个月就拿到了剧本,刘天池记得从那时起,家里就常常响起周璇的《月圆花好》,这首曲子贯穿全片,是氛围的定调。一个月之后,祖峰出门去拍戏,刘天池明显感觉到他彻底收起了身上的所有锋芒,变成了另一个人。
《北平无战事》开播以后,姜伟给祖峰发消息说在看他的戏,祖峰问他怎么样,姜伟回:绵软。祖峰笑说这是他的私心。
崔中石是个悲剧人物,全剧一共53集,他只出现了20集,就牺牲了。祖峰觉得这个角色前期越绵软,就越会招观众心疼。事实证明他的“私心”奏效了,观众评选最喜欢的角色时,崔中石位居第一。
在崔中石之前,祖峰最知名的角色是《潜伏》里的李涯。那个人物阴狠机警,基本上是崔中石的反面。
《潜伏》的导演姜伟曾经担心祖峰不能胜任,尤其是和他演对手戏的是孙红雷。孙红雷的气场强大,祖峰饰演的李涯要在剧中一直对余则成咬住不放,穷追猛打,这些针锋相对的较量戏份如果撑不住,整部剧将会很难看。
开拍前,姜伟特意到剧组房间找了一趟祖峰,迂回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对于角色,祖峰说不出他做了多么精细的准备,只有一句:你不用担心。两个话不多的人喝了一顿啤酒作为这场谈话的结束。
《潜伏》一播出,便成了当年电视剧最大的爆款。评白玉兰奖时,一位评委说,这次的评选根本没有悬念,基本是一边倒。
演完这个戏,朋友问祖峰,日常生活里怎么变得含胸驼背起来,祖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是受到剧中人的影响:他把李涯想象成了一只时刻在觅食的孤独的鬣狗,鬣狗捕猎的时候,头是往前抬的,背往后弓起来,永远是蓄势待发的一个状态。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受剧中人的影响。他和姜伟导演首次合作时,在罪案片《沉默的证人》里饰演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罪犯配角。演了那个戏,他发现自己的脸和面相都变了,变得更加苍老沧桑。
影片《六欲天》,男女主角其实都深受抑郁症的困扰。祖峰身边的不少朋友都有抑郁症,还进行过心理疏导,“包括我本人,某些时刻也有抑郁的情绪,就非常非常低落。”
这也是中国首部抑郁症题材的电影,但视角并不局限于抑郁症患者本身。
“这个片子里我们发现还有些人需要关心,那些跟抑郁症的病人朝夕相处的、他们的亲人,他们可能也陷入困境。就这部电影而言,我更想关注后面这群人。”
以下是祖峰的自述:
《六欲天》的片名原来叫《热》,剧中的案件发生在夏天,两个当事人之前的过错也是发生在夏天,我们拍摄的时候也是在长沙的夏天。南方的夏天可能会造成一种炎热、闷、让人躁郁不安的气氛。
后来改成“六欲天”,这是从佛教中来的。剧情一开始有点悬疑,但是其实到了影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案子就破掉了。影片后半部分,男女主人公聊到人是否有来世,死后有没有灵魂等等。他们觉得如果没有的话,这一辈子承受的那些痛苦就没有意义。
制片人选择这个题材很勇敢。对于票房,我没有那么大野心,希望制片人不要赔太多钱就可以了。
我离电影节挺远的
我不太了解电影节,我离电影节其实挺远的。我们《六欲天》的制片人去过,他就在网上交了报名费,用邮件和他们联络。
入围结果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多公布,制片人中午就跟我说,我们好像进了,我当时就很高兴。高兴完了之后,我是一个相对比较沉稳的人,我觉得必须等待官方宣布才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下午那几个小时就坐立不安。
我上戛纳电影节的官网,主页上面都是法文或者英文,也看不懂。我也不知道“一种关注”单元几个字怎么拼,找半天找不到,算了不找了,就等吧。
后来大概到了晚上的时候,有一些朋友就发来祝贺了。再用手机上网,就会看到入围的截图,大概就是这样。
入围也没敢太做宣传,因为我们还没有拿到龙标。我们原本期望是两条腿同时走,结果申请龙标的过程长了一些。那就回来呗,我们希望还有改正的机会。
当导演真的挺难的。最后好不容易做完了,我觉得也受到一定的打击,以后都未必去做了。
但后来想想,之前做演员,都是辅助表达的,这次你作为一个表达者,还被权威认可了,好像是一个挺好的鼓励。往后遇到合适的、真正能打动自己的题材,可能还是会尝试着去做。看缘分吧!
人的一生都在跟自己搏斗
小的时候,我是一个文艺积极分子。小学那会儿,我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学校几乎所有的大型活动,老师都是让我来主持的,要念很长的串场词,中间还要表演节目,留给大家的印象可能是比较活泼。
我工作那会儿,我的中学同学都上大学了,我找他们去玩,和他们聊天。他们就说到有一个电影学院,说你可以去试试。
那时候每家都有《大众电影》杂志,每年第一期就会有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我就邮寄信件到学校,去要更详细的招生要求。他们就告诉我考试大概要考哪科,你要准备什么内容。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去考试了。
我去考了三次是因为前两次我觉得自己都没有发挥好,我跟自己说,第三次准备那么充分的情况下,要是再考不过,那你就不适合干这个,尽早转身干别的。
我很感谢当年我对自己的那个判断。后来我当了电影学院的老师,也有考生考了很多很多年。有梦想的同时,我觉得还是要对自我有评估。认识自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我们这一生可能都得跟自己搏斗,寻找自己的位置或者自己想干的事情。
也许不断地在换,也许我们现在从事的也未必适合我们,这事都很难说,但是谁知道呢?
同学走红,我的心态很平和
大家可能一看到网上我们北电“96明星班”的合照,就想问我关于心态的问题。我觉得这很正常吧,不光是我们学校,别的学校,毕业十年、二十年重新聚会,可能有的同学已经是首长级别的了,有的同学还是普通人,差别会很大。
每个人走的道路不一样,爆发点也不一样,看你选择什么和坚信什么。还好那些年我也有具体的工作在做,就是在学校教课。教课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忙不过来,也不去想那些事情。
上大学的时候,老师也给我们打过预防针,说女孩拍戏可能会比男孩拍戏要早很多,男孩要晚点,30岁以后才会挑大梁。演《潜伏》的时候,我34岁。
在北电读书的时候,老师选我当班干部,其实不是说我有多么优秀。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当班干部其实是为大家服务。表演系里面,艺术家气质的人比较多,可能不太愿意操作那些具体的事情,那就我来吧。
比如说你要去郊游,去联系,去找吃饭的地儿。拍大戏的时候,很多布景、服装,都得学生自己去弄。衣服是从北影厂道具库借来的,未必合身,还需要改,有一些道具也要修修补补。很多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去干,刷油漆,做衣服。如果没有人去干,这事儿就干不成了。
电影《无问西东》中饰演清华校长梅贻琦
挣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演戏的大部分时候,我都没有怎么去跟导演聊过人物,主要还是自己准备。之前他们也说,你得跟导演去聊,我说聊什么?这剧本里面都提供了,没有什么特别可多聊的。剧本里写得比较含混的地方,我会在现场跟导演确定这事是不是这样那样。
演《潜伏》的时候,我也没有和导演过多的交流。唯一一次交流就是开拍之前姜伟来找我。原剧本是20集,我拿到的时候已经写到了17、18集。我那时候住在北边租的一个房子,从中午开始看,一直看到天黑,将近30万字,一口气看完。
我自己也很意外,因为我本来是一个读书比较慢的人。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剧本太好了,不管怎么说,我要参加这个戏。然后他们也邀请我演李涯这个角色。当时也没有料到这个戏后来能火成那样。
《时尚女编辑》中饰演艾崇文
我觉得我还适合演很多类型的角色,只是还没有机会呈现出来而已。电视剧《时尚女编辑》里面我演的那个艾崇文,有一些性格方面的特点和我很像。
他后来离开了时尚圈,自己画画做装置,回归到自己的专业本身,因为他觉得创作还是很快乐。
他没有把挣钱当做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他选择另一半时,也觉得精神上的匹配是最重要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挺喜欢艾崇文。
话剧《爱情的印象》剧照
有的人心里对表演可能有等级之分,觉得舞台是最神圣的,话剧是最高级的,其次是电影,电视剧就是最低级的那个。我觉得对我来说都一样。
差别只在于这是一个好故事,或者这是一个脏乱的故事。故事不同,驱动我是不是要去争取这个人物和角色。
大部分人还是当电影是生意,考量商业价值什么的。我是不是多出来宣传、社交,就能多一点机会?这个事我想过,我也因为这方面错过一些机会。
当时会觉得很遗憾,现在想想很正常,人要是想挣钱就得这样,(但我)压根没打算考虑。而且我觉得很多演员都面临这样的问题,比我还贵的演员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我到现在依然坚信,你的能力是最重要的。现在你说收视率都能做假,点击率也可以做假,热搜也是可以买到的。大家甘愿虚假迷惑我也接受,但是我不希望被那个迷惑。
像我这种性格的人,能混到现在很不容易
我们制片人说我比较奇葩,就像你这种性格的人,能混到现在这样很不容易。可能很多人不太喜欢我的性格,说这人很事儿,不太好交往或者怎样的。
比如说朋友,我觉得这两个字很重要。泛泛之交就只能说是同事,我们(只是)认识,那不能叫朋友,得志同道合才叫朋友。
多数人可能觉得我学点什么东西,是为了改善生活质量,如果没有这个作用那就不去学。但对我来说不是。
比如我玩《生化危机》,你让主人公进攻的过程中,跑到这个屋里拿几个子弹,跑到那个屋里拿把枪,然后拿个锤子,我觉得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过程也挺好玩的,比单纯的竞技有意思。
我以前接过一部戏,演员阵容极优秀,但剧本到开拍的时候,还不成熟,还在不断地修改。今天演这场戏的时候,后续的剧本还看不了,你只能问导演后面的内容大概什么样子。
导演大致给你描绘一个,你根据这个描绘决定今天要怎么演。但是若干天之后,剧本拿过来一看,后面的戏跟前面说的不一样,完了我演错了。
所以那个戏让我挺受挫的。后来我在接戏的时候,一定要拿到定稿的剧本。很多片方会跟你说,这个项目我们酝酿了两年了,之前有一稿剧本,但是我们觉得不是特别理想,现在重新调整和修改,现在已经有十集或者十五集,我们就准备开拍了。
我现在不相信这个事,你前面两年这个剧本都没有写好,然后开拍之后能写完后面的一半吗?编剧在剧组肯定天天被逼得已经要上吊了,你觉得他能写出来好的东西吗?不可能,对吧。
我现在45岁了,选择机会的时候,就比之前要更慎重一些,因为总觉得自己年纪好像又成熟了一些,也不想在专业上有过多的失误了。之前你该犯的错也犯了吧,你得让自己不犯那么多错。
还有一个就是,离退休可能也不太远了,我离60岁也就十几年了,这还不快?十几年能拍几部戏?
未来我也希望能在电影、电视剧、或者舞台上对一个作品有更多的贡献。现在来看,找我的项目里面,我提供的贡献相对比较小。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好演员,我希望能承载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