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似风中草,命如朝时露。
福祸旦夕间,生死凭空处!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虽说都得了天地造化,可到头来不过也是昙花一现,终究难逃随风飘散!然草长一秋,人活百年,当感念恩德,迎风傲雪、巍然而立。不乱于心、不悲于情、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如此,才能心安身泰,福报自来!道理谁人都懂,可却总有那些个贪嗔愚昧,因自己的心念作祟,而招致了一生的起起落落。今日咱们要讲的便是如此,可凡事都要有个由头儿,这件事情还须从一位书生的借钱说起……
话说大清乾隆年间,顺天府宛平县的长街之上,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此时的天色已近黄昏,秋风乍起是遍体生寒,可那少年的身上只有一件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单衣,就这样是瑟瑟的前行!那么说这人是谁?他又要去哪儿呢?原来,此人唤作金如玉,年方十六,家中本也是这宛平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后因遭了贼盗,这才没落如斯。而今日,他正打算去到大伯家中,求借些许纹银,也好奔赴京师去参加此次的秋试。
他的这位大伯唤做金满仓,家中豪富。别看同是姓金,可人家跟他并不是什么血脉之亲,而是其父在世之时,八拜结交的一位兄长。两家儿离的也不算太远,所以只是半柱香的工夫,小公子便来在了那处门楣高耸的豪宅近前。
轻轻的叩开了大门,跟里面看门儿的下人一说,不多时,他的那位大伯还真就把他亲自迎了进去!
‘贤侄此时至此,难不成有什么要事?’金满仓面带笑意,声音也很和善。
‘小侄打算去到京城,参加此次的秋试。怎奈身无分文,多有不便,故此特来向伯父求借纹银二两……’宛平县离着京城咫尺之遥,金公子带些银子无外乎也就是吃饭住店,并无他用。
‘哦,是借钱呐……’
‘我知伯父乐善好施,素有贤名,故此冒昧前来,也还请伯父看在与家父往日的情分之上,可以施以援手。待等小侄金榜高中,届时定当厚报!’
金公子说的不错,他的这位大伯还真是乐善好施,平日里斋僧布道,春舍单,冬舍棉,善事真没少做。可他却并不清楚,其实这金满仓一边在广施善举,可一边呢却也是心疼的要命!比如说,金满仓所舍出去的长衫棉袍,那都是自家的丫鬟仆人替换下来的破旧衣物。开设的粥棚,也是汤多米少,做做样子。究其根本,也只不过是为搏虚名,替自己买上一个‘好’字而已!今日一听小公子要借纹银二两,他的心里骤然便是一紧,思付了半天,这才接着说道:‘按理说,你我两家本有通家之好,二两银子也不算多,我拿给你就是。可贤侄你饱读诗书,可曾听过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道理?’
‘伯父所言极是,小侄今日所借,他日也必定奉还!’
‘诶……我说的并不是你……’
‘那是?’
‘你父尚在之时,也曾向我借去纹银十两,而且说好只用一月,可至今……’
‘这……’小公子闻听,顿时就是一愣。他虽说涉世未深,可金满仓的言下之意还是能够听得出来。
‘你父所欠银两尚未偿还,如今你又来求借,这真是令人为难呐!’见小公子不语,金满仓便又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倒是小侄冒昧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父所欠银两,日后小侄也必定登门清还,还请伯父莫要挂怀,告辞!’金如玉呆立了半晌,才从牙缝当中挤出了这么一句,随后也没去看大伯的脸色,是推门而去!
那么说,金如玉的父亲真的向金满仓借过银子吗?还真借过,虽说好借好还,可也要看一看那借钱的是什么人吧?二人既然能够一个头磕在地上,义结金兰,就说明必是情意相投,门当户对。虽然不能同生死,但要做到共富贵应该还不算太难吧?金如玉家道中落,缺衣少食,无奈之下,其父才会去跟金满仓求借了纹银十两。而金满仓当初并没有如何的去接济兄弟,到如今又旧事重提,单单一个‘借’字,是否就足以将那‘义’字抹杀一空了呢!他其实这就叫善财难舍,总是寻章摘句,拿一些世俗的伦理去掩盖自己的吝啬。眼下看似守稳了家业,可世事无常,哪曾想不久之后,便惹来了一桩天大的因缘果报!
俗话说的好:
最是富豪子弟,不知稼穑艰难。
悖入必然悖出,天道一理循环!
这金满仓便是如此。您看他连二两银子都舍不得借与旁人,可奈何却生了一个挥金如土的不孝之子!此子跟那金如玉年纪相仿,可他却不似人家的那般心地良善,知书达理。不但嗜赌如命,更是眠花宿柳,贪恋花丛。
您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要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那又岂能有什么好的下场?所以说别看金满仓富可倾城,可也只是未出三载,那万贯的家财便被其子挥霍了一空!到最后,金满仓卖田卖产,还能勉强支撑着儿子花天酒地。可后来异变突生,儿子与人争斗,打死了人命,至此金家这才算是一败涂地!
放下金满仓暂且不表,再说一说那进京赶考的金如玉。小公子虽说没钱,在京师街头露宿了几晚,但后来也真是皇天有眼,金榜得中!起初,他被放了江南地界儿的一方知县,三年任满,这才被调回了京师述职。这一日,回到原籍祭祖,归来途中却发现自己当初的那位大伯已然沦为了乞丐!
‘伯父,真的是您吗?’
‘你是?你是如玉?’金满仓瞧了许久,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位官人,正是那日被自己拒之门外的金如玉。
‘伯父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哎!一言难尽……’
金满仓老泪纵横,当着小公子就把以往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金如玉闻听之后,也是唏嘘不语。
‘既然伯父流落街头,不如就随我回家安身吧?小侄虽说算不得大富大贵,可要是奉养您老颐养天年,还是绰绰有余。’
‘我眼下虽说沦为乞讨,可毕竟才四十几岁,贤侄若是不计前嫌,大可将那十两纹银与我。我打算以此为本,重新来过。’金满仓当年能够攒下万贯的家财,自然是非比常人。一听小公子愿意为他养老送终,思来想去,心中惭愧,又哪里肯依?
见他心意已决,小公子无奈又返回家中,取来了纹银千两,交给了金满仓。并且言说,不如意之时,定要回来宛平,届时自己必定会以至亲相待。金满仓拿了那些银子是痛哭流涕,哭罢了多时,这才跟小公子洒泪分别!
此后,金满仓用那些银子作为本钱,靠着贩卖山参,又成为了当地的首富。而小公子金如玉也是官运亨通,做到了一任的知府。再后来,金满仓病故,小公子回来吊唁,按着金满仓的临终之言,那万贯的家财也是尽归如玉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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