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看新闻,《欲望都市》又要拍新剧了,除了萨曼莎角色不回归,新剧要讲的是凯莉、夏洛特、米兰达50多岁的生活,当然还是她们在纽约的故事。
这部剧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不用多说,从98年第一季开始,不少人的时尚启蒙就是它,纽约时髦女郎的名牌时装和鞋子、她们光鲜亮丽的生活撑起一代女性对大都市生活的极致想象。
日后多少主打时髦都市的剧集,都要被封上一个“欲望都市2.0”,可见其播出22年后风头依然不倒。
光是里面的金句,到现在听起来都意味深长,这也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女性的境遇并没有进步多少,二十多年前女性的困惑,到今天依然存在:
「为什么有那么多未婚好女人,就是没有未婚的好男人?」
「如果单身男人有钱,这是他的优势; 但如果一个单身女人有钱,这将会是个麻烦。」
「年轻的时候,生活的全部就是行乐。随着不断成长,开始小心翼翼。你或许会折断骨头,也可能会心碎。你三思而后行,有时却根本不会行动,因为在你的背后,不会有人总是支持你。生命中,没有安全网。」
二十多年前凯莉在专栏里探讨的问题,四位好友生活中、恋爱中遇到的各种难题,到现在还是无解,这是否也说明了,纽约上东区的精英女人们,即使过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奢华生活,但也和身为社畜的我们差不多,只要你身为这个时代的女人,无问东西,处境基本相同。
是选择当安逸小城的无聊太太
还是大都会里的单身女郎,哪种选择才不后悔?
我记忆里深刻的一集,是四位女主角的好朋友兰妮怀了孕,她们离开纽约去参加怀孕party。
兰妮过去是堪比萨曼莎的酷女郎,聚会里玩儿得最疯的一个,但在小城house里待产的她却变了个人,不但母性满满,还“教育”夏洛特:“人生到了一定时刻就得认真安定下来,生活可不是杰奎琳·苏珊的小说,什么四个好友在城市里寻找真爱。”
几人“受挫”之后回到纽约,尤其是凯莉和夏洛特,她们一方面恐惧自己变成派对里那些围着孩子打转的小城妈妈,另一方面又暗中羡慕那种稳定过后气定神闲的人生。
直到晚上兰妮打电话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怀念过去,怀念萨曼莎的派对。”
很快兰妮就来到纽约,不请自来去了熟人们都在的派对,她重复着自己之前的招牌动作,做着和几年前一样放肆的举动,但一切却是那么不合时宜。兰妮还想证明,怀孕没有改变她,她依然是之前那个随心所欲的酷女孩儿,大家却都沉默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少。
是啊,兰妮和凯莉,一个选择了小城的安逸生活,一个选择了大都会单身女郎的日子,她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生活,但不时向往另一种。
贪婪和不满足并非女人的专利,关键在于,当女性作出一种选择时,似乎就被困入一种生活,毫无转变余地。如果想喘口气,或者试试另一种可能,等待自己的往往是难堪和尴尬,甚至更加难以挽回的境地。
生活里要做选择很难,男人当然也要选择,也要承担后果。
只是一些时候,男人勇于做出选择,但他们也勇于逃避后果,最典型的故事是很多男人让女人怀孕,然后自己选择一走了之,所以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男人勇敢选择结果最后却让女性买单的悲惨故事。
有人说女人之所以胆小和谨慎是因为她们太想完美,太想让人看到优雅存活于世的自己,太自恋,但其实根本原因是,这个世界太残酷,女人不敢选错,因为一旦选错,她们不大能像男人一样一走了之,而是被迫要面对无尽的责任,要活在每一道目光每一句耳语中。
普遍地,女人没有男人勇敢干脆,这里既有文化上的潜因,也因为她们不够他们那样堂尔皇之的自私——说到底,这个社会是纵容男人逃避责任的。
▲ 成龙这句经典语录真是说尽了男人心声,并且堂尔皇之。
其实选择单身,对每个时代每个阶层的女人来说,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我开心就行”。
如今我们到处可见的“女性要独立”,这句话多简单粗暴,女人可以独自吃饭逛街,一个人搬家装修,甚至有能力靠自己买车买房,这些都已经相当不易。
但独立的反义词可能不是“依赖男人”,独立的对立面,是不友好的社会环境,瞬间压垮人的一句玩笑话,是身边人看你的一个眼神,是价值观不多元社会舆论也并不包容的冷漠环境。
就像《欲望都市》里描述的单身女子和她们那些已婚朋友的关系:在已婚人群里,她们看你如同失败者,一边打探着你最新的约会八卦,一边想着给你介绍根本不合适的人。他们就会说:“我的单身朋友们继续过着空虚无意义的生活,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有一集,凯莉作为单身人士的代表登上杂志封面,但她没想到,杂志拍下的是她熬夜过后憔悴且未施粉黛的脸,标题则是挑衅性的“单身,贵族?”杂志的评论更不客气:单身中年人的生活就是流连夜店一夜不睡,用貌似欢愉的生活去填满自己的孤独和空虚。
因为这个封面的刺激,凯莉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伪装,伪装单身很快乐”。她想证明自己依然年轻依然有魅力,差一点和刚刚认识的陌生男人回家;而一向对伴侣要求颇高的夏洛特因为孤独,甚至选择和一个擅长修电器的失业演员恋爱。
“是不是因为害怕孤独,所以一直在伪装”,伪装着精彩的单身生活,维持一份实质是约炮的感情,伪装着听得懂另一半的笑话,伪装着享受每一次约会。到底这样的伪装更快乐,还是孤独一人更快乐?
剧中世纪交接之时的纽约,已经见证前卫艺术好几十年,仍然用刻薄的语言去评判单身人群;已经进入21世纪20年的我们,也还生活在一个“劝婚”为主流的时代。
太熟悉剧里所讲的“伪装”,社恐患者积极投入社交,不想恋爱的人疲于应付相亲,对婚姻没有期待的人被劝说进入婚姻。好像需要在乎所有人的感受,唯一可以委屈对待的,就是心里面那个真实的自我。
其实人是不同的,有人适合结婚,而有人适合单身,萨曼莎得到了完美的男伴,但她仍然不快乐,所以她最终选择离开,因为,我爱你,但我更爱我自己。
单身的人选择的信念只是,我不想为了迁就别人而放弃自己,所以我接受单身的坏处。
女性选择独立,只是因为她们更爱自己,更能面对孤独,她们之所以选择只是因为我愿意这样做,我觉得单身比婚姻更让我自在。
不需要伪装独身很快乐,也不需要伪装婚姻很幸福。
只是两种状态的生活,而这两种都不是完美的童话,婚姻会带来陪伴和温暖,但必须付出自我应付一地鸡毛;而单身可能很自由快活,但也常常面临孤独寂寞。
反正每一种选择,都有明暗两面。
就好像《欲望都市》里,凯莉在折腾了一番之后对自己说:“我决定直面孤独终老的想法,我宁愿怀揣恐惧坐下来,没有伪装”。
是男强女弱幸福,还是女强男弱幸福
“阶层”不同的爱情,有未来吗?
地位悬殊的爱情会幸福吗?
《欲望都市》里的感情故事,其实有相当程度是在探讨这件事。
首先是最传统也最受女性欢迎的这一种,男强女弱,凯莉爱上了百分百超级男孩Mr.Big,但分分合合十年终于修成正果,因为从最开始,两个人在这段关系中的位置就不对等。
有钱有貌有地位且风流的Big没有打算为凯莉结束自己花花公子的生活状态,而凯莉却从一开始就想让对方为自己改变,作出承诺。
她看到对方看街上美女就不高兴,因为他不在朋友面前介绍自己而伤神,甚至有一次在Big家里放了一个屁,都会懊悔自己从此在对方心里的形象不再完美。
Big在与凯莉第二次分手后,娶了门当户对且更年轻的娜塔莎,这让她受到极大打击。她说Big没有娶自己,是因为自己不是能被男人驯服的那种。
实际上,凯莉正如同Big的一个镜面,她只想要自己征服不了的高难度男人,对待死心塌地无条件爱她,但对她来说太容易得到的艾登,她也是虐人千百遍。用第二季的原话,她知道自己是个“受虐狂”。
一次次原谅和复合之后,故事最后还是给了这段感情一个完美结局,但其实在这两个人举办婚礼之前,我们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并不会一直岁月静好。
表演型人格的凯莉,把婚礼嘉宾从75个一下加到200个;但经历了两次婚姻,只想安静过日子的Big其实想领个证就算结婚了。这样两个都希望按照自己步调行事的人,即使真的走到一起,也无法一直为对方迁就。
再说说女强男弱这一种。
成功律师米兰达,从第一季一开始,剧中的男人就在抱怨:“纽约每个女人都至少拒绝过十个好男人,因为他们太矮、太胖或太穷。”但米兰达说:“我和胖的、矮的、穷的男人都约会过,但他们没什么不同,都和帅哥一样以自我为中心。”
后来她嫁给一个穷且快乐体贴,不以自我为中心的酒保史蒂夫,为了这段“女强男弱”的感情,她从曼哈顿搬到布鲁克林,还甘愿为家庭生活牺牲一部分自我。因为她曾经说,史蒂夫让人觉得舒服,安全,这对紧张甚至紧绷的米兰达来说,太重要了。
他们两个人的爱情能战胜彼此在经济和阶层上的差距,却差点毁于多年来的琐事撕扯。即使史蒂夫曾经让她觉得轻松,但生活的一地鸡毛远比想象中更可怕,它磨损感情于无形,不知不觉中吞掉对方在你眼里的魅力。
米兰达的辛苦付迎来的却仍然是史蒂夫的出轨,所以米兰达在气头时告诉Mr.Big“婚姻会毁掉一切”。
尽管这个男人道歉时说着“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但现实里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列出一个人的优缺点,比较一下条数就可以得到答案。
人心的损耗无法衡量,更不能修复,史蒂夫或许可以挽回米兰达,但是等待他们的后半生,可能将会是无尽的妥协,以及彼此之间的相互怨恨、甚至陌生。
看起来一切都完美的夏洛特在还没有找到固定另一半时喊着“我从15岁就开始约会,但是他在哪儿?”她需要一个英俊、体贴、风趣、温柔的另一半,当然也要受过优越的教育,还要有优秀的职业和雄厚的经济基础。
第一任丈夫也确实符合这些条件,但这段婚姻却让夏洛特明白,童话般的爱情只在想象里,和王子结婚后可不一定是“他们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
后来她嫁的律师哈利,身家不显赫,邋遢还秃头,两个人的婚礼也是差错不断,红酒洒在婚纱上,丈夫频频出丑,夏洛特还差点跌倒,追求完美的她独自在厕所哭泣。但凯莉对她说“你第一次婚礼很完美,但那段婚姻很糟糕,所以这次,你将来的婚姻会很幸福”。
夏洛特毕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用力去争取。经历了一次看似完美但让她尝到苦涩的婚姻之后,她迅速吸取教训调整方向,选择爱情,而不是自己规定过的条条框框。最后她牺牲了自己对“完美”的理想,但得到了一个永远耐心,包容陪伴自己的男人。
至于坚持独身的萨曼莎,她可以帮助鲜肉小男友实现阶级跃升,却无法容忍这份爱情让她失去自我,“我和我自己有49年的感情,这是我必须持续下去的”。
答案是:没有任何一段关系,完美无缺。
男强女弱不代表幸福,女强男弱也不代表幸福,没有哪一种是必定的幸福,地位悬殊的爱情也有可能幸福,但那一定是有一方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或者已经在内心准备好了妥协。
每种感情里都会有最值得珍惜的部分,但也一定需要付出某种代价去换取,至于值不值得,委不委屈,那全看个人心里如何排位,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最知。
我们和她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欲望都市》这部剧,是根据作家坎迪斯·布什奈尔在《纽约观察家》上90年代的专栏改编的,内容就是都市男女百态观察。可以说这位作者本人,就是一个现实中的“凯莉”。
▲《欲望都市》原作者坎迪斯·布什奈尔,她从19岁就开始写作,并且搬到纽约。直到2012年和芭蕾舞大师Charles Askegard离婚才离开。她回到家乡康涅狄格,但几年后依然回到了纽约
▲坎迪斯·布什奈尔(左)与《欲望都市》主演莎拉·杰茜卡·帕克
她和出版大亨约会,承认他就是自己笔下Big的原型。在《欲望都市》拍摄期间,她也和其中某个男演员约过会。
▲坎迪斯·布什奈尔之后在采访中承认,出版过《 Vogue》《GQ》和《Vanity Fair》的大亨Ron Galotti,是Mr.Big的原型人物。Candace Bushnell 也在1995年和他约会过一年,之后就把这段感情作为写作素材
▲左边就是“big”的原型Ron Galotti,右边是扮演“big”的演员克里斯·诺斯,只能说素人和演员,只要一站在一起就看出差别了……
▲坎迪斯·布什奈尔承认,自己还曾经与《欲望都市》中某位男演员约会
她在年少时读过一本小说——玛丽·麦卡锡的《她们》,翻了至少十遍,也正是这本书影响了她的专栏写作。
这本书里八个女性角色都毕业于著名女校,有着不同的情感轨迹和家庭生活,但每种身份都通往一个结论——婚姻无法带来稳定,爱人不能提供幸福,女性做的每个决定都有可能让自己的人生直线坠落——即使那个决定最开始看起来金光闪闪。
▲《她们》的作者玛丽·麦卡锡
之后坎迪斯·布什奈尔为这本书再版写序:
“今天的女性与七十年前的女性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可能就在于‘选择’这个词。这个词诱导我们自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自己的生活,甚至觉得我们已经解决了‘无名的问题’。”
“《她们》中的女性都相信自己将会改变世界。然而最终她们发现,她们非但不能改变世界,而且她们的生存还取决于对身为‘第二性’这个事实的接受。”
九十年代的女性,无法解决七十年前的问题;今天的女性,不但没能弄清楚二十年前的问题,甚至还多了不少新难题:职场对“大龄”单身女性不友好、“丧偶式育儿”让家庭和工作成为双重负担…………
就算狠得下心也很难全部重来,毕竟在当下,年纪越大容错率越低。我们似乎面对一个缤纷的世界,但脚下的路依旧只有窄窄一条,最后说出那句“热闹都是别人的”。
说到底《欲望都市》虽然那么直面真实世界,但对于真正的真实世界,它仍然还是一个成人童话。
生活里可能你可以像凯莉一样有深爱着却一直不断让你伤心的恋人;像米兰达有平庸琐碎且望不到头的婚姻;夏洛特一样,被现实打击后退而求其次;当然也有可能潇洒如萨曼莎,不让自己受伤害,游戏人生......但普通女性的生活里哪有三千美刀一双的红底鞋,哪有灯红酒绿热闹派对,哪有一转角就能遇上的一连串多金有才的艳遇对象……
大多数人的生活里只有苦逼的工作,一望无际的蠢货和一眼可以望到老的无聊无趣的生活。
我们在《欲望都市》这个半真半假的童话剧里只学到了一件事:
女人要生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跌跌撞撞,不停寻找、碰壁,才能得到教训,学到经验。如果一次还没有学到,那就碰壁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没能成功升级打怪,也能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从此少一些软弱,多一些坚强。
有一集里,她们讨论着30多岁女人和20多岁年轻女孩儿们的区别,凯莉说:
我们是否担心这些20多岁的女孩儿对我们的生存造成威胁;或者同情她们,幻想即将破灭,而对此却一无所知。她们的未来有什么?难道是无限的可能性?
20多岁女孩儿造成的最大威胁是对她们自己,她们烦人但不危险,只不过是年轻时候的我们的翻版她们需要我们的同情,甚过一切。
说到底,爱情和人生中其他选项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一次次作出选择,承担后果。
女人可以享受一段关系带来的美好,但也可有心理准备承受它的不堪和肮脏,没有一段婚姻或者一个男人一定会在前方等着你,遇上了,是幸运,但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不是运气那么好的人。
不抱期待,但也不用泄气,因为能拯救你,一定在前方等着你的,还有那个越来越坚强的自己呀。
那个最能理解、帮助自己的人,就是未来你要成为的那个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