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4月6日晚上8点半左右,美国阿拉斯加州的一处空军基地内人头攒动。
穿着铝箔防火衣的士兵,戴着红十字袖标的军医,都在飞机跑道两侧紧张不安地等待着。
他们的身边站着上百名手持强光手电筒的战友,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基地内的飞机跑道。
在基地的上方,一架中国飞机则正在为降落做着最后的准备。
中国飞机为何要降落在美军的基地?美国又为何允许对方这样做?
这一切都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当事飞机,1995年
4月6日中午,中国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从北京起飞的东方航空公司583航班在这里稍作停留,等待着自己的另一批乘客。很快,一支二三十人的上海市民防抗灾考察团登机了。
这些人与机上另外两百多名乘客的目的地一样,都是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大约在12点左右,飞机从跑道上按时起飞,朝着美国西海岸的目的地飞去。
随着飞机逐渐趋于平稳,乘客们有的开始闭目养神,有的翻看起了书籍或报刊,还有的人透过窗口欣赏着外面的景色。机上的乘务人员时不时从过道中经过,为有需要的乘客提供帮助。
这趟航班看起来就和往日一样风平浪静。
部分亲历者
大约6个小时后,583航班来到了太平洋北部上空。
这时传来了飞机广播,许多人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原来是到了填报入境表格的时候了,机舱内顿时热闹起来。
乘务人员把表格一一分发给乘客,反复提醒着必须注意的事项,遇到不懂外语的乘客时,他们还要帮忙填写。
作为上海防抗灾考察团成员之一的葛绍志,因为几个单词不认识,起初也想找乘务人员帮忙。他环顾四周,发现人家正忙,便只好解开安全带去找团里的同伴帮忙。
不料他起身没多久,就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晃动,同时还伴随着大幅度的起伏,葛绍志当即就险些跌倒在地。空军出身,驾驶过歼-6飞机的他意识到,这八成是飞机碰到事故了。
早年没有退役的时候,葛绍志曾碰到过飞机撞鸟事故,那时也是机身剧烈晃动,他当时一度觉得自己就要牺牲了,但好在经过一番操作后,事故得以控制,人机平安返回基地。
此时此刻583航班上的晃动,让葛绍志仿佛一下就回到了当年,只不过这一次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了。
葛绍志凭借着本能抓住了座位把手,正当他准备坐下并扣上安全带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颠簸一下子就把他从座位旁边高高抛起。
葛绍志撞到了飞机机舱的天花板,然后又重重地摔到底部。他先是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胸口传来,接着另一股疼痛也从腿上传了过来。
葛绍志身边惊魂未定的同伴老陈,虽然头上被磕了几个大包,但情况比起他来说还是幸运得多。
老陈连忙询问葛绍志的情况,这位老空军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伤,但估摸了一下情况后,他知道自己还勉强可以动弹,便让老陈把自己扶到了座位里,然后扣上了安全带。
同时他还悄悄地叮嘱老陈:咱们团的经费刚刚掉在地上了,你赶快找一找,这钱可不能丢!
这时飞机虽然还在晃动,但幅度小了很多,于是老陈就在地上摸索着寻找散落的现金。那么583航班究竟遇到了什么情况,为何会产生如此剧烈的颠簸呢?
在事故发生的13分钟前,飞机上的飞行管理电脑出了一些问题,副驾驶员便以手动的方式向电脑中输入数据。
正当他操作键盘时,手臂无意间碰到了飞机前缘缝翼的手柄。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偏偏该型号飞机有关此部位的控制系统在设计上存在缺陷,经常会意外地释放前缘缝翼。
再加上驾驶员这一个无意的举动,一场空中事故就这样发生了。
飞机先是抬头爬升,当驾驶员试图控制时,机头又开始朝下俯冲,这样危险的姿态一上一下一连反复了三次,持续时间长达96秒。
飞机如此颠簸,机舱内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不仅各种东西洒落一地,许多乘客也被撞伤或是摔伤,有的人鼻青脸肿,有的人磕断了牙齿。
刚刚我们提及的葛绍志的情况虽然比较糟糕,但有一个人显然比他还要更加倒霉。
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再加上反应速度和体质等原因,此人一下子就被甩出了三排座位那么远,当场就摔成了重伤。
好在飞机上有一位湖南省人民医院的女医生,她和乘务人员以及几名有经验的乘客,马上给他做了人工呼吸和简单包扎。
然而这样的救治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只有飞机赶紧降落,将伤者送去医院才是上策。
飞机向外界发出了国际紧急求援信号,希望能进行紧急迫降。
有二十多个机场收到求救信号后允许降落,然而这些机场的位置基本上都比较远,而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
每个人都知道人命关天,但茫茫太平洋上空,飞机又该去哪里紧急降落呢?
正当众人倍感彷徨之时,美军的一处空军基地发出信号:中国飞机可以在基地内降落。
原来美国方面得知这架中国民航客机在空中遇险后,经过多方考虑,同意开放距离较近的谢米亚空军基地,接收飞机、救治伤者。
谢米亚空军基地位于阿留申群岛西端的谢米亚岛上,该基地始创于1943年,是二战时期美军为与日本对抗而修建的基地,冷战期间岛上又布置了雷达和导弹系统。
长期以来,除了驻扎在岛上的自家军队,外国人基本上是没有机会接近这里的,更不用说把飞机停在基地内了。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出于道义上的考虑,美国人便破了一次例,允许中国飞机降落。
岛上的雷达
岛上的三百多名美军官兵起初感到非常意外,毕竟民航飞机降落在军事基地内的情况本来就不多,能降落在谢米亚岛上这样的小号军事基地,那更是闻所未闻了。
但他们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有的人穿上防火服准备灭火,有的人找来担架和药品,准备救治伤员。
由于岛上的飞机跑道从未起降过大型民航飞机,没有足够的照明设施,所以美军官兵每个人便拿着强光手电筒站在跑道两侧,为中国飞机提供指引(注:也有人说不开灯光是为了保密)。
飞机上的我国机组人员也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对方不是普通的民用机场,而是美国空军军事基地。
开着中国的民航降落到美军基地,对谁来说恐怕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而且岛上的机场设施,能否满足大型民航客机的起降条件也是一个问题。
但眼下情况紧急,再不降落就意味着受伤的乘客有性命之虞,况且这又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地方,既然对方提供了方便就没有必要舍近求远了。
于是最后机长决定,就在美军基地内实行迫降!
大约在晚上8点过后,583航班来到了谢米亚岛上空,但此时天公却并不作美,不仅刮起了风,还下起了雨,能见度陡然下降,这增大了飞机降落的难度。
不过经过驾驶人员的努力,飞机最终还是平稳降落在了跑道上。
美军官兵马上跑来,与乘务人员沟通联络。美军军医来到机舱内,用标签给轻重伤员分了类,然后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抬下飞机。没有受伤的乘客随后自行走下去。
美军官兵把众人安置妥当,为伤员进行救治,同时还联络了运输机,准备把伤者送到阿拉斯加州首府安克雷奇。
他们还准备了几部电话,让这些劫后余生的中国乘客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不久,美军运输机带着部分伤员赶到了安克雷奇,当地的华侨也纷纷行动起来,赶到医院提供帮助。
大约有60人在当地住院观察或是进行治疗。那些没有受伤或是轻伤的人,之后先行赶往了此行原定的目的地洛杉矶。
在事故中摔伤的老空军葛绍志因为伤势相对较重,只好在阿拉斯加呆了一段时间。
大约半个月后,绝大多数人基本上都出院了,但也有2名乘客因为伤势过重,在医院不治身亡。
虽然当时中美关系已经出现了波折,并且在几个月后还发生了令国人引以为耻的“银河号”事件,但就事论事,在这个事件里美国人的做法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内容来源:
澎湃新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