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峰山,晴朗的天,微风吹拂,正是爬山的好时节。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背着相机,陪同一对老年夫妇走到半山腰一座凉亭里。男老者鹤发童颜,女老者慈眉善目。中年男子戴一透明边框眼镜,一张略显消瘦的脸上透露着书卷气。他忙前忙后,大献殷勤,拿出一瓶水,递给女老者:“妈,喝水。”
女老者坐在凉亭横椅上喝水,男老者站在凉亭横栏前远眺,六峰山顶云遮雾绕,若隐若现。中年男子陪男老者聊天,露出谦卑的笑容,喏喏的问:“爸,我还有机会吗?”
男老者收敛了笑容:“东升啊,我看现在,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幸福,还是尽快解决吧,这样对你们俩都好。”被称为东升的男子叹了一口气:“爸,你们能不能帮我劝劝徐静,我知道她听你们的。”女老者接过话茬,话语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东升,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们俩肯定有感情,但是婚姻这种事,不能强求。你可以提条件,你来宁州这么多年,我们在物质上,其实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男老者继续说:“我们就是希望女儿能够幸福,她有获得新生活的权利,这一点你要理解。”女老者继续说:“我们也希望你好,该说的话呢,都已经说了。你好好想想。”东升对着山下迟疑片刻,噗的笑了一声,再叹一口气:“我明白了。”男老者点了点头,女老者低下了头。东升说:“趁着现在光线好,我们再往上走走吧。”
到了山顶,男老者和女老者坐在石头上,东升拿着相机,开始拍照,他向左右眺望了一圈,让两位老者摆了几个姿势,总是不满意,于是放下相机,走到两位老者身边,说道:“我帮你们摆一下。”他把男老者的脚往前伸,女老者的腿往外拐,让他们无从着力。两位老者显然很不耐烦,说道:“你快点,好了吗?”
东升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了一下天空,说道:“好了”。话音甫落,他猛地伸出双手,将两位老者推下了山崖。两位老者的惨叫声回荡在山谷间,东升爬在石头上,朝下喊了两声“爸,妈。”旁边一米处,一只壁虎翘着头四处张望。
张东升不是宁州人,他是八年前跟着女友徐静来到宁州的,“背井离乡”。他跟徐静是大学同学,徐静漂亮娴熟,外柔内刚;东升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可谓郎才女貌。东升出身于山区普通农家,属于标准“凤凰男”,徐静出身于城市知识分子家庭,属于标准“娇公主”。两人在一起,徐静父母从一开始就非常反对,但是拗不过徐静一意孤行。
东升除了出身差点,其他可谓完美:对徐静关怀的无微不至,按时上下班,烧的一手好菜,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非常顾家。对徐父徐母嘘寒问暖,极尽殷勤,任劳任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时间一长,徐父徐母也就接受了这个女婿。当今时代是个拼搏的时代,人嘛,只要积极上进,努力奋斗,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钱可以慢慢赚。
东升在宁州举目无亲,一切还得岳父母张罗。岳父母靠关系给他找了一份在少年宫当校工的工作。少年宫是个事业单位,校工属于临时工,没有编制。东升为了转正,积极工作,友善为人。每逢暑假,少年宫就会有大量补习机构开学,给学生们补课。东升靠着出色的数学才华,兼职上课,挣一份外快。由于教学能力出众,很快声名鹊起,成为众口相传的“名师”,许多家长慕名而来。只可惜八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得到一个事业编。
与此同时,他跟徐静的关系日渐疏远。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原因不详),没有维系夫妻关系持续发展的这一重要“媒介”(我没有结婚,不知道孩子的重要性,但听一个同学说,如果没有孩子,保守估计百分之八十的夫妻会离婚,姑妄听之。)。更重要的是,由于他八年来一直“不上进”,事业毫无起色,每天过着温吞水日子,还得岳父岳母经常接济,这种漫长琐碎的柴米油盐早就耗尽了他和徐静最后一点余情。徐静于是有了离婚的念头,岳父岳母推波助澜,多次催促徐静下决心,离开这个白耗她八年青春的废物,重获新生。
这些东升都知道,但是东升忍了。东升的底线就是“不离婚”。只要不离婚,他能忍受妻子的疏离,岳父岳母的冷眼,同事的呼来唤去,学生的无礼轻视,能忍受一切加在他身上的屈辱。他一如既往对徐静好,对岳父岳母孝顺,比以前做的更多,更好。可惜他所做的一切,恰似南辕北辙。这个家庭,已经准备抛弃他,不要他了。“我们可以给你点钱,你离开我们,哪来哪去。”
但是东升已经没有了退路。他都三十六了,人到中年万事休,没有了年轻时的豪情壮志,他不想也不敢“重头再来”。再说了,他的生性便没有“冒险”的潜质,他喜欢稳定,喜欢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随遇而安”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他不想失去。为此他忧愁焦虑,头发大把掉光,每天需要戴假发出门,这更增添了徐静对他的厌恶。他成了这个家“最不受欢迎的人”,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都如西西弗搬石头,徒劳无功。
如果没了徐静,他的生活将暗无天日,生不如死。为了不让自己死,他决定杀死岳父岳母。原因有二:第一,岳父岳母是他们婚姻难以存续的“催化剂”,只要他们死了,这个不稳定因素也就排除了。第二,徐静只有父母丈夫三个亲人,父母死了,自己就是徐静唯一的亲人,二人可以抱团取暖,幸福生活下去。
只可惜他虽然才华出众,却是理科生,没读过《左传》,不知道“人尽可夫”的道理。祭仲专,郑伯患之,使其婿雍纠杀之。将享诸郊。雍姬知之,谓其母曰:“父与夫孰亲?”其母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遂告祭仲曰:“雍氏舍其室而将享子于郊,吾惑之,以告。”祭仲杀雍纠,尸诸周氏之汪。公载以出,曰:“谋及妇人,宜其死也。”
其实对于女人而言,老父跟老公同等重要,但都不是不可或缺。老父没了,悲伤几天;老公没了,换一个。
料理完岳父岳母后事,妻子对他的态度有了短暂性转变,但也只“短暂”了几天而已。很快他悲哀的发现,妻子之所以离婚,源头根本不在岳母岳父身上,而是有了外遇,早已红杏出墙,找好了下家。他恳求妻子,只要不离婚,怎么样我都能接受。妻子说,我不爱你了,你也能接受吗?
妻子搬走这天,他送妻子下楼,走到地下停车库,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他“嘿”了一声,问了一句听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我还有机会吗?”
妻子抬头看了看,别过脸,没说话。他哭了,哽哽咽咽的哭了,涕泪俱下。妻子背过身,低下头说道:“那我走了。”他擦了擦眼镜框里的眼泪,唉了一声,头神经质的点了好几下,目光空洞。妻子伸出手,他把钥匙放到妻子手心里。妻子正要上车,他叫了一声“徐静”,再次嘿了一声,“路上慢点”。妻子站在车门前,对他笑了一下,“嗯”了一声,钻进车门,扬长而去。他低头看着手掌心,掌心里,是一颗小药丸。
第二天,妻子淹死在经常游泳的浅海里。
原来妻子有低血糖,每次在游泳前都要吃一颗增血糖的药。他把其中一颗换成了降血糖的药,妻子不知,吃了下水,头脑晕眩,很快失去知觉。
张东升之所以杀死妻子全家,只是为了不想“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妻子就是他的全部,他可以为了妻子去死,这种执着的或者说变态的爱非常可怕。以前看书,女主男主热恋,每到情深意浓之时,女主就会娇滴滴的问:“你愿意为我去死吗?”男主拍胸脯保证:“ofcose”。每当看到这里,我就脊背发凉。孰不知,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也会毫不犹疑的让你去死。
《隐秘的角落》是悬疑大师紫金陈的作品,原名叫《坏小孩》。讲述的是张东升杀死岳父岳母,却被三个一起爬山的小孩用照相机拍了下来。但这三个小孩却是三个“坏小孩”,不仅没报警,反而对他敲诈勒索,四个人斗智斗勇,最终张东升被绳之以法。剧情不复杂,却反应出很复杂的人性。“青春期的黑暗,超过你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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