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韦月丁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翠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图/《大侠霍元甲》DVD封面。
1983年，香港出品的连续剧《大侠霍元甲》，在大陆电视台播映，成为改革开放后内地最早引进的港剧，掀起一时收视狂潮。
《万里长城永不倒》一曲，也因洋溢着滔滔民族壮志，传遍大江南北。
图/出自萧汝霖《大力士霍元甲传》，载《青年杂志（正月号）》一卷五册，1916年，该照片是现时为止见诸出版物的最早的霍元甲图像，后来被精武会反复使用。
大众所熟知的霍元甲，乃津门大侠，力克多国大力士，创办精武会，后被日本人毒杀。徒弟陈真留日归来，为师报仇。
这一故事，从李连杰1994年主演的《精武英雄》，到2006年出演的《霍元甲》，似已完全定型。
媒体多年来的报道，也几乎从未提出过质疑。
图/《精武英雄》中，李连杰饰演的陈真为师报仇
那么，我们不妨较真一下，回到霍元甲的历史时空，扒一扒最早关于霍元甲的记载，看看霍大侠究竟“本事”如何？
01、有组织的商业个人秀
目前可见最早关于霍元甲的文字资料，是1909年《申报》和《时报》对霍元甲在张园设擂台的即时报道——
霍君元甲直隶人，精拳术，为北省之冠，此次偶来沪上，颇觉技痒。久仰南方多刚强之士，顺道访友，特设台于上海静安寺路张园出品协会大会场音乐厅内大戏台上比较拳力，如能胜霍力士者，赠以贵重之彩物。沪上中西人士愿来比试者请于念一念二念三日下午二点钟起至五点钟止入内挂号可也。
又闻大力士霍元甲前日已登场试演，拳力精勇绝伦，无敢与之较量者。昨日有美国大力士（奥皮音）与霍君订立生死书，循例报明捕房，备英洋一千元以为彩物，准今日下午二点钟在音乐厂歌舞台上各以死力相拼，届时必有一场狠斗，是诚我中国从来未有之创举也。
图/《申报》上的相关报道。
如是报道，不如说是演出广告。
地点在张园，旧上海滩最著名的游乐园。
时间三天，与大力士对垒是在第二天。
舞台是出品协会展览，一场各省时髦商品展销会。
内容是登台献技，有中国的拳术，也有我们熟知的“胸口碎大石”等。在当时的上海滩，不少西方人靠表演类似江湖杂技挣外快，来满足大众的猎奇心。
同时，由公关公司联合媒体，策划发布营销文，吸引公众参与。
上述这一切，与现在的商业个人show很像。
02、“生死狠斗”，不了了之
好了，回到1909年“狠斗”现场，谁是赢家呢？
事实是，这场生死对决，根本没有打成。
原因据说，一则巡捕房没有发照会，二则奥皮音认为，角力时不能用脚勾和指戳，而霍元甲坚持脚勾和指戳是中国武术特色，双方都不肯妥协。
反正结果就是：奥皮音压根没来！
需注意的是，与霍元甲PK的对手，从来没有号称过自己是“世界第一大力士”，更没有侮辱“东亚病夫”云云。这些字眼都是营销的商家自己加上去的。
图/李连杰主演《霍元甲》剧照。霍元甲大战大力士的场景，在真实的历史上不曾发生。
但当时台下观众很多，霍元甲既然来了，就请观众上来击打自己三下，“良久无敢应者，乃演拳法多套而散”。
次日，《申报》刊登一则《大力士改期较艺之原因》。比武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03、霍元甲重游上海
直到1910年4月，霍元甲再次登台上海张园——
霍君重游上海，已在工部局领有比武护照。准于本月初七初八午后三点钟至六点钟仍在敝会候教，届时诸君登台一试可也。入场券每位五角，军学二界服操衣者减半……
这场PK赛结局如何？也没有下文，而这也是目前可见，霍元甲最后一次被媒体直接报道。
以上几则广告，就是直接关于霍元甲的全部可靠史料。
由此我们大体可以推知，霍元甲在晚清民初，应只是一名设擂台献演功夫的普通武师，与民族大义、尚武精神、绝顶功夫相去甚远。
被日本人毒害？更是影儿都没有的事。这就是霍元甲的“本事”。
图/周杰伦《霍元甲》EP。
04、中国人需要英雄：霍大侠的诞生
我们现在所尊敬的霍大侠，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一句话，“中国人需要英雄！中华民族呼唤英雄！”
迷踪拳无敌，打退英国、俄国、法国等多国大力士，创建精武体育会……霍元甲，在层累的小说演义中，在国人树立精神偶像的需求中，诞生了。
图/郑伊健主演电视连续剧《霍元甲》。
其中，较重要的文本，一是1916年萧汝霖所写《大力士霍元甲传》及《述精武体育会事》。内中明确记述道，霍元甲幼年体弱，偷看父兄习武，练就神力，教训挑衅中国的大力士，在战胜日本人的当晚去世。
熟悉中国武侠片套路的影迷，对于这样的叙事是不是有点眼熟？
图/大量有关霍元甲的连环画。
再便是1923年，平江不肖生所著《近代侠义英雄传》，“迷踪拳”第一次出现。
至此，霍元甲的故事接近丰满。
此后经过一代代国人的加工，“霍元甲”形成了凭借身体对抗西方列强的固定套路，也是后来泛滥的陈真、叶问等影视类型的滥觞。
参考文献：
- 黎俊忻，《从武师到民族英雄——霍元甲形象在二十世纪初的演化——霍元甲形象在二十世纪初的演化》，载《文化遗产》2015年第5期
- 申报数据库
- 爱如生中国近代报刊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