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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烛光摇曳,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显露出几分旖旎温暖的氛围。纱制窗帘大开,落地窗把这座一线城市流光溢彩的霓虹夜景收尽眼底。
餐桌上摆着玫瑰花爱心形状的蛋糕,英俊高大的男人温柔地看着他的女朋友,眸中含情,好像凝视最珍贵的宝物。
男人叫钱晓晨,坐在对面的女人是他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安雯彬。
他们已经订婚,不久将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起共度风雨,相互依偎。
钱晓晨是律师,比安雯彬大两岁,她上研二,因为上学时间不自由,钱晓晨索性在离她学校近的地方买了套房子,一下班就来照顾她。
大家都很羡慕安雯彬,像钱晓晨这种有颜有钱还有责任心的专一单身男人,已经不多了。
为了讨安雯彬开心,钱晓晨还专门查百度学了新菜,亲自下厨。
这本该是浪漫愉快的一个夜晚,可最近安雯彬的闺蜜李素出事死了,虽然钱晓晨精心布置,可安雯彬还是揪着心事,只能强打精神配合男友。
“来,多吃点,你看你那么瘦,我抱着都心疼。”钱晓晨把热腾腾的白斩鸡端上桌,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客厅,明明是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却让安雯彬闻着就恶心。
“这是我新学的白斩鸡,媳妇快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钱晓晨兴致勃勃,心情似乎很好。
鸡肉的味道一个劲往安雯彬鼻子里钻,难受地她几欲干呕,可见男朋友兴致高昂,她也不想拂了他的意,只好狠掐自己的人中,强颜欢笑地夹起一块肉,颤颤巍巍往嘴里塞。
入口带着腥味,原来是鸡肉没煮熟,安雯彬再也按捺不住那拼命压抑的反胃,一推椅子夺门而出。
冬夜晚风特有的冰凉气息扑面而来,把她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冷风一激,安雯彬的思绪却越发清晰,李素泡肿了的尸体又重新浮现在脑海。
李素是安雯彬的闺蜜,她们在高中就认识了,一直陪伴了对方渡过了整个青春。
可就在前天,李素彻夜未归,报案后的第二天,警方在河里捞上来了她的尸体。
衣服里灌满了泥浆,糊的口鼻都是,脸是青白色的,被捞上来时李素手臂弯曲,被定格在一个挣扎的姿势。
李素一贯喜欢浓妆艳抹,和她名字里的“素”字格格不入,生前那么明媚炽热一个人,死后却像冰箱里一块过期发臭的肉。
2
“死者心肺、肾脏有硅藻,呼吸道有泥沙。眼睑,肺脏及器官黏膜都有一些点状出血、口腔内唇黏膜有挫伤,颈部有圆弧形挫伤。死者指缝处有布料纤维,检验后发现其为丝绸。”
“死因确定了吗?”
“确定了,根据硅藻可以判定死者死于溺水。生前遭受过扼喉掐颈,但并不致死。”
法医收拾完仪器摘下手套,走出实验室把报告递给李队,“死者叫李素,24岁,工作是酒店前台,死亡时间是11月23日23:00,河边为第一案发现场,地点偏僻没有监控,死者的手机应该也掉到河里,现在还未找到。”
“如果是意外溺亡,这案子就结了,前几天还有个不听话的小孩跑那游泳,结果一头扎淤泥里活生生憋死了,谁知道今天又来一个。”李队揉了揉眉心,他不想加班,他想回家陪老婆孩子。
“不好说,死者家属那边来闹,说是不信好好一闺女就这么没了。”法医说,“从死者脖颈的掐痕能看出她生前曾与人发生过争执,而且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怎么会那么粗心的掉河里?”
“最让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死者为什么要大晚上跑那么偏僻的河边?”
“小陈那边把死者当天的出行轨迹发给我了,当天她一直和一个男人出入宾馆,22:20死者急匆匆地跑出宾馆,男人十分钟后也离开宾馆。”
“来活了。”李队翻看文件,“明天我和小陈一块,去找那男人。”
3
“赵哥豪气!这一杯,我先干了!”
男人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砸地叮当响,可这噪音在包厢里像是泥牛入水,不值一提。
包厢里音乐大噪,烟雾缭绕,充斥着男人们的带着唾沫星子的粗鲁咒骂、嬉闹打趣。
被叫赵哥的男人坐在沙发中央,他是这帮狐朋狗友的大哥,赵剑。
赵剑的女朋友在昨天失踪了,今早便传来她身亡的消息,赵剑的心情跌落到极点,兄弟都知道了这件事,便自发地组织起来,带他出来玩缓和情绪。
一屋子人正嗨着,门突然被猛的推开,身穿警服的人一窝蜂涌进来,冷冷地看着他们,对赵剑出示警察证,把赵剑带走了。
屋里人面面相觑,一瞬间噤若寒蝉,警察们带着冷风和冰碴子闯进来,像给油锅里甩了一块冰,把燥热的男人们给砸懵了。
赵剑一路上骂骂咧咧,面色难看地挣扎,被警察训了几句后才老实。到了审讯室情绪依旧不稳定,紧皱着眉头,眼眶发红,双手不停地搓脸。
“我们昨天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就跑了,我找她一晚上……警也是我报的。”赵剑情绪激动,几欲崩溃,“谁知道她就出事了呢?早知道我也不会和她吵架……”
赵剑是死者李素的男友,也是宾馆监控中一直与死者待在一起的男人。
李队见赵剑难过的情绪不似作伪,但仍未掉以轻心,“11月23号22:30你之后你出去干了什么?”
赵剑愣愣地看着李队,似乎没理解他说的话。
“简单点说,李素跑出宾馆过了十分你也跟着出去了,直到十二点才回来,我问你,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去了哪里?”
“你们怀疑我?”
赵剑错愕地盯着刑警,视线在他们身上游移,眼角的泪还没擦干,整个人倒是显得格外滑稽。
“就是我报的警你们竟然怀疑我?我会杀谈过好几年的女朋友?”赵剑不可置信,音调渐渐升高。他身后的刑警摁住他的肩膀,李队示意他们放松,“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别激动。”
“我去附近转了一圈,把认识她的朋友电话打了个遍,硬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说实话,我也不信她会失足掉河里。”赵剑情绪渐渐平复,给出了关于死者有价值的信息。
“她和安雯彬玩的很好,有啥事都找安雯彬说,我们每次吵完架她也会去闺蜜那找安慰。”
查完赵剑的通话记录,他的话的确属实,当晚他的通话记录暴增,监控也在附近的几个商场和街道拍下了他的身影。
但赵剑的嫌疑依旧没有洗除,若李素是被人推下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还是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可若凶手是赵剑,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4
根据赵剑的口供,李队找到了死者的闺蜜,安雯彬。
那是个文静礼貌的女人,见到警察也毫不惊讶,而是不急不慢地给男友打电话说她去警局会晚点回来,让男友不要着急。
安雯彬坐在阴暗森冷的审讯室里,环视一圈,伸了个懒腰惬意地靠在坚硬冰凉的椅背上,以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面对刑警。
这倒是奇怪,李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部分人进了审讯室都是坐立不安,就算神色自若者也是强装镇定,像安雯彬这种把审讯室当家一般放松的姿态则是少见。
“那天她心情不好,我就没去找她,往常李素和她对象吵完架都会来找我。”安雯彬顿了顿,把搭在膝盖上的手放上铁桌,双手攥成拳抵在下颔,好像陷入了回忆。
“赵剑经常动手打她,我早就觉得他们不是良配,可李素不听,我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小两口的事儿,我也不好掺和。”
李队:“赵剑为什么总打她?”
“性格问题吧,那男的就是个爆脾气,大男子主义,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李队:“那为什么他们不分手?”
“我哪知道,可能是李素看他有钱吧。”
李队:“赵剑说是你李素最好的闺蜜,可她死了,也没见你多么伤心。”
安雯彬挑了挑眉,叹了口气,身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张开搭在桌上,“的确,我和她关系没那么好,你们听过塑料姐妹花吗?”
李队颔首。
“我们的友情很塑料,虽然我不知道李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没有很喜欢她。”
“与其说伤心,不如说是惊讶和恐惧。”
“我们的社交圈子差不多,我想不到有谁对李素恨之入骨,非得杀了她,如果是熟人就更可怕了。”安雯彬的指尖微微蜷缩,无意识地搓了搓,“我一想起来李素的尸体,就反胃地连饭都吃不下去。”
“如果真的是他杀,请你们尽快找出凶手。”安雯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一想到身边藏着杀人凶手,他杀了人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与身边的人谈笑风生,行事如常,我就打心眼里害怕。”
审讯结束,李队一推门就看到一个身量颀长,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审讯室门口,神色不虞地望着他。
“晓晨?你怎么来了。”安雯彬紧随其后,看到男人吃了一惊,快步走到男人身前用手挽住他,钱晓晨先是将安雯彬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神色如常,他的脸色才微微缓和。
“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钱晓晨压低了声音,李队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李队嘲讽地暗笑,带着刑警出去了,走到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只见男人将女人罩在怀里,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和占有的姿态。
5
钱晓晨早下班,想回家给安雯彬一个惊喜,一进家门就看到茶几上摞着整齐的瓶瓶罐罐,安雯彬在给一个玻璃瓶拧上塞子。
“你回来了?”安雯彬放下手上的活计,给钱晓晨倒了杯水端过去,“今天下班挺早啊。”
每次钱晓晨下班回家安雯彬都会先端给他一杯温水,把他手上的公文包接过去放回卧室,柔声道老公上班辛苦了,晚饭快做好了一会洗手过来吃饭。
大家都说安雯彬有钱晓晨这个男友是莫大的运气,然而只有钱晓晨才知道,像安雯彬这么温柔懂事的女友是多么难得。
整整三年,钱晓晨沉溺在安雯彬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里,深陷下去,简直要离不开她了。
“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酒精?”钱晓晨看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碘伏、消毒水,还有一个盛满透明液体的大玻璃瓶。
“新买的酒精,咱们家原来那个酒精快过期了。”安雯彬轻声细气道。
这样啊,钱晓晨点点头,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丝疑惑,原来的酒精好像是半年前买的,这么快就过期了?
钱晓晨也没细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在垃圾桶里,一个空玻璃瓶静静躺在里面,上面盖着一张塑料包装纸,印着的“硫酸”两个字若隐若现。
6
“李队!”法医急急忙忙地从实验室跑出来,面色凝重。
李队:“怎么了?”
“我在死者脖颈处提前的DNA与赵剑相吻合,说明死者生前被赵剑掐颈,但是在赵剑的口供中他却只说吵架,未提及此事。”
李队略一思索,当机立断,“马上对赵剑进行突击审讯!”
赵剑又一次做到了那个阴冷灰暗的小屋里,他不喜欢这种憋屈的感觉,难受地头皮发麻。
“你说因为你和李素吵架,所以她一气之下跑出宾馆,请你把当晚吵架的具体情节给我们讲一下。”李队审视着赵剑,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你……你们问这个干嘛?”赵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防备地看着刑警,他好像从女友身亡的悲痛中缓过来了。
“我们是刑警,依法办事。”李队冷冷道。
赵剑紧紧蹙眉,双臂挡在身前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态,神色阴晴不定,眼神闪烁,半响低下头后不与刑警对视,不耐烦地语速加快:“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谁都不服软,于是吵了起来,我们天天吵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吵架?没发生肢体冲突?”
赵剑闻言急眼了,拔高声调道:“你们什么意思?你说我动手打她?是不是安雯彬告诉你们的,那女的根本不是啥好人,你们信她的话!”
“别激动。”赵剑又一次感到了身后刑警不可抗拒的推压力,冷静下来发现李队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们检测死者脖颈的掐痕有你的DNA,不用嘴硬,你只需要把当天的场景说出来。”
赵剑还想抵赖,可铁证如山,他无法狡辩,心理防线崩溃,就一股脑的把实情都秃噜出来。
“对,我是掐她了,我真想掐死她!”赵剑满眼怨毒,“李素不三不四,背着我勾搭上了钱晓晨,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我都被瞒在鼓里,不叫我发现她和钱晓晨出去约会,她还继续把我当傻子呢!”
“李素就是个贱人!”赵剑恶狠狠道。
片刻他怒气稍稍平复,“我恨她,可我没杀她。”
7
人逢喜事精神爽。
同事都觉得钱晓晨最近心情很好,他脸上总是挂着不自觉的笑,哼着小曲,接官司都变得积极了。
“最近咋了?你咋这么开心?”同事用胳膊肘捣了捣钱晓晨,“是不是快结婚了,兴奋的?”
这几天天天加班还没奖金,一没放假二没发钱,同事不能理解钱晓晨的快乐,思前想后只有他女朋友的事了。
“那可不,到时候请你们来喝喜酒!”钱晓晨顺着同事的话说下去,但他并不是因为安雯彬而高兴,而是一种隐秘的,见不得人的喜悦。
看着通讯录里那个永远不会响起的手机号,钱晓晨得意地简直要大笑三声,此后可算没人想牛皮糖一样纠缠他了!
而他干的那些见不人的事,也随着那人的死深埋地下,这一年他天天提心吊胆,心虚地生怕被人发现,如果总算一劳永逸,积攒一年的郁气也都散的一干二净。
“小钱,警察找你!”
同事找到了在走廊说话的钱晓晨,身后还跟着一帮警察,钱晓晨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方才的愉悦荡然无存。
这种糟糕的危机感在警察问的第一句话达到了极点。
“我们要问你关于李素的事情。”
钱晓晨的心狠狠坠下来,砸了个稀巴烂。
“我们查了你手机和李素的聊天和通话记录,你们是情人关系,后来你想摆脱这段感情,可李素不愿意,留下照片威胁你要钱。”李队不带任何感情地复述,“10月23日晚上,你都在哪里,干了什么?”
钱晓晨脸色苍白,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再开口时已经平静下来:“那天我在宾馆点了外卖,一天都没有出门,很晚了安雯彬都没有回来,我就开车去接她,我们十一点多去吃了夜宵,然后一直都在一起。”
“我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和李素纠缠,现在人都死了,还不放过我。”钱晓晨垂下眼,语气阴冷。
“一个巴掌拍不响,出轨也是你主动,现在听你语气倒是把责任都推李素身上了?”李队看不起钱晓晨这幅敢做不敢当的做派。
“我当时年轻气盛,心安不下来,光想着玩,安雯彬温柔听话,是个顶好的女孩子。”钱晓晨大概是心里愧疚,低下头显露出忏悔的姿态,“可安雯彬太乖了,我以前觉得她没意思,见李素热情,又是她主动勾搭我,一时冲动,就和她好上了。”
“当时就想,玩玩嘛,安雯彬适合娶回来做老婆安稳过日子,可太听话还是差了点滋味,我在外面干的事一直瞒着她,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
“后来我不想玩了,想收心,可李素不干了,她威胁要让安雯彬知道,可我和安雯彬已经订了婚,双方父母都熟悉了,如果安雯彬知道这件事,她肯定要和我分手。”钱晓晨声音微微颤抖,“我承受不了这个代价。”
“更可恨的是,李素竟然动了房子的主意,那是娶安雯彬的家底。”
钱晓晨抿紧唇,浑身上下流露出颓唐的气息,审讯到现在,这是这个冷静理智男人的第一次示弱。
“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和李素的事告诉安雯彬,算我求你们了。”
8
案件陷入了僵局。
死者溺亡的事实无可辩驳,脖颈出的掐痕固然可疑,但不是致死原因。唯一的疑点便是死者指缝的布料纤维。
可这一点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调查过死者的社会关系和当天接触的人,犯罪嫌疑人只有赵剑、钱晓晨,安雯彬。
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赵剑是个家暴男,钱晓晨出轨还理直气壮,他们二人都有犯罪动机。
赵剑的犯罪动机可以是怨恨死者出轨,加上本身脾气暴躁;钱晓晨的犯罪动机更为明显,被死者纠缠索要钱财,李素的死对他是百利无一害的。
只有安雯彬,在这起案子中扮演了一个被闺蜜欺骗,被未婚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傻白甜形象。
多次走访死者生前的学校,李队得知了不一样的讯息。
“李素竟然死了?”死者的高中同学十分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虽然背后说死人坏话不好,但我不得不说,李素她的确是个人渣。”
“李素在学校里盛气凌人,之前和一伙人欺负一个看起来文静孤僻的小姑娘……那女孩叫啥来着?”
“安……安什么彬?”高中同学记不清名字,挠着头苦心思索。
“安雯彬?”李队不确定地接上话。
“哦对!就是安雯彬”高中同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李素看安雯彬不顺眼,再加上那女孩性格孤僻,不爱和人交流,没什么朋友,她就变本加厉,一直在明里暗里挤兑她。”
“更可笑的是啥,你说李素这么过分,后来她俩还成了朋友,我也不知道安雯彬图啥。”
“安雯彬受欺负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帮她吗?”李队问了一嘴。
“没有。”高中同学斩钉截铁道,“这种事搁哪个学校都有,事情又不发生在我身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有那个闲心去逞正义。”
9
冰冷黏腻的视线在女孩身上四处逡巡,不堪入耳的肮脏辱骂像猛烈的暴雨砸在她身上,安雯彬茫然地环视四周,发现身边围着一群人,她们居高临下,对着安雯彬发泄宛如实质的恶意。
这是哪儿?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安雯彬的视线略过层层叠叠的人墙,落在脏兮兮满是褐色污渍的墙壁、涂鸦着电话和小广告的推拉门,最终定格在一个熟悉的人脸。
那张脸……那人是李素,她一脸趾高气扬,站在人群中央,一副大姐头的模样。
李素怎么可能在这里?
她分明已经死了,安雯彬亲眼所见她那肿胀的尸体,硬邦邦的毫无生命力。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曾在安雯彬上学时发生过无数次,一模一样的厕所,一模一样的恶意,和李素令人作呕的脸。
安雯彬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真晦气,她已经多久不做这种梦了?
“如果你敢告老师告家长,今天就别想走出这扇门。”李素一伸手将安雯彬推搡到墙上,一群人拿着手机,不怀好意地商量着什么。
安雯彬想起来了,那天班主任察觉出她的异状,把她叫到办公室问话,被李素的小跟班看到,屁颠屁颠告诉李素,当晚放学她就被这群人堵在女厕所,威胁要拍她的照片传到网上去。
尽管没有真正拍照片,可那种恐惧感如影随形,让她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可惜安雯彬并不能控制梦里的身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很多双手伸向她,密密麻麻地,像淬毒的藤条,狠狠地扯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到地狱去。
猛然惊醒,安雯彬浑身冷汗,心跳如擂鼓,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手机,动作一大却把钱晓晨弄醒了。
“唔……睡觉,别闹。”钱晓晨困倦地随口嘟囔,伸长手臂一把将安雯彬揽到怀里,埋首于她颈肩,手指很自然地从她衣领里钻进去,摸索着她细腻温热的肌肤,安心地睡过去。
安雯彬皱眉,在钱晓晨怀里越发烦躁,被触碰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反胃和恶心感愈演愈烈,她使劲掐着自己的指腹,才把那种难受压下来。
夜还很长,可安雯彬却失眠了,她卧在钱晓晨温暖结实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灼热的鼻息喷薄在耳边,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10
李队将审讯的突破口放在安雯彬身上,可她神情自若,测谎仪都测不出什么来,只是平静地告诉刑警:“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过了,剩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没杀李素,也没那个胆子。”
最终李队在赵剑和钱晓晨的口供中找出了疑点。
“那天晚上我去找李素的时候,半路碰见了安雯彬。”赵剑无意识地弯曲指节敲打铁桌,陷入了沉思,“她是自己一个人,当时穿的……好像是黑色裙子,看起来挺贵的。”
“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差不多十一点以后,当时我为了找李素,连这边顶偏的河边都去了,硬是找不着,可是半路遇上了安雯彬,这让我挺惊讶了,也不知道她这么晚为啥一个人跑这大老远。”
李队又把钱晓晨请过来,询问当时的细节。
“接上安雯彬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没什么异常,挺兴奋的,估计是跑出去和姐妹疯”的那股开心劲还没过。”
“你见安雯彬的时候,她穿的是什么衣服?”李队问。
钱晓晨警惕性很高,他戒备道:“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是警察,你如实回答便可。”
“黑裙子,还是我当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11
“警察今天找你说什么了。”安雯彬问钱晓晨。
钱晓晨心虚地一哆嗦,含糊道:“他们我23号接你那晚上的事,还问你穿了什么颜色的裙子。”
安雯彬神色如常,“你怎么说的?”
“我就如实说了啊。”钱晓晨沉浸在自己的心虚里,没发现安雯彬一向温柔的嗓音变得冷硬,还带上了质问的语气。
蠢男人。
安雯彬在心里骂了钱晓晨一句。
来不及了。
本来没想现在干这事,可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只能……
安雯彬拉开抽屉,拿出里面大瓶的“酒精”,拧开塞子,面上带笑看着钱晓晨。
李队一行人到安雯彬家门口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像是男人的痛呼。刑警警惕掏枪,强势闯入,看到钱晓晨捂着脸,满脸满手都是透明混杂着黑红的液体。
安雯彬正满意地看着眼前人的挣扎与痛苦,好像欣赏着一副得意的杰作。
12
警方以强硬姿态进入安雯彬家里,从她衣柜里找出那件符合赵剑和钱晓晨口供的黑裙,丝绸质地,裙摆有划痕。
女子意外落水死亡后,她闺蜜的一条黑裙子,让警方锁定凶手
提取了黑裙的絮料,法医检测到这件衣服与死者指缝中的布料纤维相吻合。推测是死者生前被安雯彬推下水,落水前剧烈挣扎,抓住了安雯彬的衣角,最终还是溺水而亡。
在铁证面前,安雯彬供认了自己的罪行。
“她和男朋友吵完架像往常一样给我打电话,我约她去河边散步,我很早之前就想把她弄死了,这次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河边没监控,她也对我没防备。”
“我给她推下去,一开始她还挺顽强,扒拉着我的裙子。她半个身子都在水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说到这,安雯彬露出由衷的微笑,自信地环视一圈铁桌对面的刑警,观察他们的表情,希望他们露出恐惧、愤怒的神情,可惜刑警们都面无表情,仿佛密不透风的铁桶。
没意思,安雯彬讲视线从刑警脸上收回去,懒洋洋地靠回椅子上。
李队观察着安雯彬,问出了积压心底的疑惑。
“你好像对审讯室的环境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说的上惬意,但是大部分人进审讯室都是坐立不安的。”
“你喜欢审讯室的氛围?”李队问。
安雯彬笑了笑,这个温柔安静的女人在坦白罪行之后的笑就一直没停过,她好像放下了伪装着温柔的外壳,把真实而阴郁的自己剖开外露。
“喜欢,从一进门起,我就喜欢这个地方。”
“我讨厌人多热闹的地方,因为她们会把我围起来,各种骂我各种使绊子,比如撕掉我的书,在书包里扔老鼠,在我走路的时候故意绊我。”
“她们把我关进过一间废教室,把门锁上了,她们以为我会很害怕,但是并没有,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也没人会来打扰我,从此我就爱上了那种阴冷的小屋。”
“这间审讯室,给我的感觉和小时候那间屋子一模一样,我喜欢这里,甚至比自己家还喜欢。”
安雯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游离,仿佛在神游物外,她并不在意刑警在不在听她说的话,她只是自顾自地抒发自己的情绪。
“那你和李素后来为什么成了朋友?”
“这个啊。”安雯彬不屑地撇撇嘴,“我们后来一直在一个学校,又碰巧分到一个班,李素脾气坏人缘差,没人和她玩,她认识我,就主动找上我。”
“她单方面觉得那些年对我做过的事是她年纪小,不懂事,觉得我肯定会原谅她。”
“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杀了李素和毁了钱晓晨的脸。”安雯彬自豪地笑起来,陶醉地眯眼。
“你早就知道钱晓晨出轨。”李队道。
“废话。”安雯彬道,“他以为自己瞒的天衣无缝,其实我一直看着他就像个跳梁小丑,天天演着拙劣的深情戏码。”
“这男的可恶心死我了,他口口声声对我说他喜欢处女,女孩一定要干干净净地嫁给她的老公,自己却在背后不干人事,脏的连我都看不下去。”
“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为什么不分手?”李队想到钱晓晨当时的惨状,忍不住问。
“分手?”安雯彬摇摇头,“太便宜他了,他和李素,都是我想除掉的人,落到这步田地只能算他们咎由自取。”
“我从来不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做这个刽子手,他们的人生还会继续风光下去。”
“我得毁了他们。”
安雯彬沉默下来,半响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轻飘飘地和刑警提了一嘴。
“对了,李素和赵剑也是我撮合的,我早知道赵剑脾气差,家里却是有钱的公子哥,这种糟糕的人,自然和李素非常配。”
暮色四合,安雯彬戴着手铐的身影渐行渐远,李队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背影,难以想象无害的身躯里竟然藏着一个一心复仇的恶魔。
李队望着安雯彬的背影,好像看到了一个孤单瘦弱的小女孩,蜷缩在杂乱逼仄的小黑屋里,安安静静地盯着地面,不出声也不哭泣,满心都是麻木的荒凉。
淬毒的种子埋在了女孩小小的身躯里,自此潜滋暗长,扭曲成了遮天蔽日的盘虬怪树。(原标题:《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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