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颖、冯绍峰、朱一龙等主演的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正在热播。该剧根据网络作家关心则乱的同名小说改编，讲述扬州官宦家庭盛家的故事。剧中风貌和台词虽有疏漏，但正午阳光的剧作还是被粉丝热捧为“小《红楼梦》”。观众也发现，剧中的人物称谓跟古装剧中常见的老爷、小姐等叫法完全不同——家里最大的老爷叫“主君”，嫡母被称为“主母”，生了孩子的小妾叫“小娘”，这些新鲜的叫法靠谱吗？扬子晚报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A、庶母叫“小娘”？不好吧，唐宋明特指妓女啊 虽然是架空历史小说，但剧中两个小男主一出场就讨论了一段高远志向——他们想一文一武收复燕云十六州，不少观众据此判断该剧大约说的是宋朝事儿。巧合的是，从剧名来看，也是出自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词。另外，男主盛紘因儿子妄议立储兖王，结果被皇帝在早朝后扣在宫中“关”了一天一夜。对此，南大历史系武黎嵩老师告诉记者，“这皇帝感觉就是宋仁宗，虽然老了点。但史实并非如此，可能剧中是为了配合剧中嫡庶之争。”
剧中府中等级森严，“小娘”是盛府对妾室的称呼，比如盛明兰的母亲卫恕意被府里的仆人称为卫小娘，墨兰的母亲林噙双被称为林小娘，华兰的母亲王若弗被称为大娘子。即便明兰的母亲去世时，明兰喊她“阿娘”也被斥为不可，而要按规矩称为“小娘”。不妨来科普下，这符合宋朝人的习惯吗？
青年学者、南工大浦江学院侯印国老师告诉记者，在古代，“小娘”大部分用来指没有结婚的年轻女子。但唐宋明时期不同，特别用来指歌女妓女。“小娘”可以用于指长辈，只有一个个案。袁枚《随园随笔》卷十六称谓类，“大娘娘称太后”条：“宋仁宗间，李宸妃不得其死，开棺验之，见玉色如生。乃诣太后灵前，曰：自今大娘娘平生分明矣。称太后为大娘娘。见长编。宋宫中称郭后为大娘，称刘妃为小娘，见韩魏公传。”民间却没有相应关于“小娘”可用于指家中母亲的记载。“剧中如此用法，可能来自于民间方言保留‘小娘’的说法，但那并不来源宋朝，而是后来由区域方言演化而来。”
“宋人可以称呼年轻女子为‘小娘子’，但‘小娘’却是妓女的专有名词。这在不少词典中都有这一条目。”比如李贺《洛姝真珠》云：真珠小娘下青廊，洛苑香风飞绰绰。《醒世恒言·卖油郎独占花魁》：一般样子弟爱小娘，小娘子不爱那子弟，却被他以势凌之。亦妓家婢女。清余怀《板桥杂记·雅游》：妓家仆婢称之曰娘，外人呼之曰小娘。侯印国笑说，有人会问，是不是跟现在的“三陪小姐”一个意思。“其实‘小姐’这个词也经历了一波三折，唐宋时期用来指青楼女子，而到了元明之际，意思却变了，用来指官宦人家的女孩，即大户千金，这也延用至今。现在很多古装剧里还是取这一用法。但‘小姐’到了如今，词义又发生了变化。”剧中称呼年轻女子用“姑娘”，不用“小姐”，也是考究的。
那该叫啥？支婆难听了点，也可叫“妾母”或“少母” 我们习惯了《红楼梦》里叫庶母“姨娘”，但那是明清的叫法，宋代该如何称呼妾室呢？陆游在《家世旧闻》里说：“八月，祖母生先君；九月，杜支婆生叔父。”自己又作注释说：“先世以来，庶母皆称支婆。”陆游是南宋人，他所说的“先世以来”，应该包含北宋，所以，北宋年间的人称呼庶母，“支婆”或靠谱。宋人除了称庶母“支婆”外，还有“妾母”或“少母”的叫法。朱熹说，“五峰（胡宏）称妾母为少母，南轩（张栻）亦然。”宋代又称妾为“小妇”或“小妻”、“次妻”、“少妻”。“但电视剧不会这么用吧？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好听。”
B、 习惯了“娘子”，其实女主人叫“主母”
另外，《知否》剧里采用和“主君”对应的称呼，把嫡母喊“主母”，这是合适的。早先，“主母”一般是指一国之主的老母亲，后来也渐渐演变为一个大家族里管事的女主人。不过，主母只是个统称，各种身份的人来称呼主母，也是有其他称谓的。比如东汉刘熙所作的《释名》中说，小妾把丈夫成为“男君”，丈夫的原配妻子，就称为“女君”。
历朝历代对嫡母的称谓也很多，如“娘娘”“大人”“姊姊”“家家”“娘子”等等。宋代释印肃写的一首《颂十玄谈·达本》中，把亲妈喊作“娘娘”。“策杖还须远本乡，未曾举足见娘娘。多时不隔如今面，子母连天笑一场。”比较“奇怪”的叫法，是北齐高家把亲娘喊“姊姊”。文宣帝高洋的妻子李祖娥被痴情的弟弟长广王高湛霸占，甚至还怀了孩子，李祖娥羞愧得不敢见以前的儿子，儿子也觉得羞耻，怒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姊姊肚子大了，所以不敢见儿子。”
大家习惯了《新年白娘传奇》里“娘子”的称呼，元朝史事笔记《南村辍耕录》里也说，“自庶人妻以及大官之国夫人，皆曰娘子”。此外，剧中还将宋代受雇于官宦人家的女佣成为女使，西北地区唤作伺候人、或曰左右人。因其与主人的关系，不仅供驱使，而且还须听任主人与之“亲近”，故江浙一代又呼为“贴身”。
C、一家之主叫“主君”，子女直接叫“爹”
在剧中，女主的父亲盛紘是扬州通判，他是个很典型的封建家长，这个一家之主被家人称为“主君”。为何不是“大人”、“官人”呢？
早在先秦时期，“君”就是下层或孩子们对贵族、长辈们的尊称。后来，“家君”“尊君”“家公”这类的称呼不绝于书，“君”已有代指尊称一家之主的意思。如《世说新语·方正》，“君与家君期日中。”《晋书·王述传》，“此尊君不肯耳”等等。
最初，“主君”一词大多指国君，《史记·三十世家·鲁周公世家》：“齐景公使人赐昭公书，自谓‘主君’”；《左传·昭公二十九年》：“齐侯使高张来唁公，称主君”。后来“主君”由一国之君演变为一家之主，一个家庭里的“最高长官”。北齐颜之推在《颜氏家训·风操》里就有说：“失教之家，阍寺无礼，或以主君寝食嗔怒，拒客未通。”宋代正史《宋史·列女传》中说，“王贞妇，夫家临海人也……妇乃阳谓主将曰：‘若以吾为妻妾者，欲令终身善事主君也。吾舅、姑与夫死，而我不为之衰，是不天也。不天之人，若将焉用之！愿请为服期，即惟命。苟不听我，我终死耳，不能为若妻也。’主将恐其诚死，许之，然防守益严。”王女士表示，“你要是打算纳我为妻妾，让我终身侍奉主君你……”其中就出现了“主君”一词。
至于盛家子女们怎么称呼这个一家之主，侯印国表示，剧中用了“爹爹”一词，最合适。《四朝闻见录》里，宋高宗称宋徽宗，就是喊爹爹。清代梁章钜的《称谓录》又举例佐证，证明宋朝宫闱里对皇帝都称“爹爹”，后来民间也由此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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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之前皇室题材的宫斗剧，该剧是描写古代社会家庭题材大剧，将古代文化生活、人情关系、人性成长等元素进行丝丝入扣的编排，颇具生活化的剧情设置，力图营造浓浓的烟火气息。《知否》中也运用了不少中国传统文化，比如三姐妹学习点茶、插花、隔火熏香，还有打马球、投壶等古代士族阶层业余文化生活，流觞曲水把酒吟诗的古时文人雅趣等，都在剧中有所呈现。
女子出嫁，聘礼中，主礼为塞外大雁活禽一对，称为“聘雁”。古代的婚姻礼仪中有“奠雁礼”之说，《仪礼·士昏礼》是我国关于婚礼的最早记载，其中有“昏礼有六，五礼用雁，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是也”的记载，在按六礼而行的婚姻礼仪中，有五礼需“执雁为礼”。
女主明兰小时候特别擅长的投壶，它有三个孔，中间一个，左右各一个，形象看起来像是古代梳着两个辫子的孩童。其实投壶是古代士大夫宴饮时做的一种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醉翁亭记》中的“射”指的就是这个游戏。
剧中频频出现喝茶的黑色碗盏，其实在宋代，人们的确对“建盏”情有独钟。这也与茶文化的发展和流行点茶、斗茶密不可分。宋人使用“点茶法”，过程中会出现大量白色茶沫，黑釉瓷盏则更能衬托出白色“汤花”。建窑、吉州窑都有享誉中外的黑釉品种。
侯印国告诉记者，不少宋代介绍城市风貌的著作写得活色生香，文辞风雅，理解不难，从中可以更加准确的了解宋代社会生活，堪称“动起来的《清明上河图》”。比如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吴自牧《梦粱录》、周密《武林旧事》、耐得翁《都城纪胜》与署名“西湖老人”的《西湖繁胜录》。“其实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尤其架空历史也不必对号入座，大家有时间不妨读读这些书，可以更好地‘知否知否’”。扬子晚报/扬眼记者 张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