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容梓君
徐小三是京城的歌手，他容貌清秀，温柔得像个女孩子似的，父亲生前不允许他唱歌，因为他喜欢，所以就偷偷地唱。现在父亲不在了，为了生计，他便拜师唱歌。
在师父的教授下，徐小三的歌声更加动听，一时间名声大振，师父器重他的天赋，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怕他在外面受不良青年的诱惑，虽然他已经成人了，仍住在师父家中，徐小三只能在白天抽空回家探望母亲。
小三的外公因病去世了，母亲再三请求师父让小三去拜祭外公，师父这才勉强同意，但师父也随同他前去奔丧。小三到外公家已经中午了，他哭着拜祭了外公，随后又和舅舅叙谈，他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舅舅了，舅舅想留外甥在家住一晚，此时师父早己经不耐烦了，一直阴着脸不说话。
小三和师父吃过晚饭后，师父就一直催促小三赶快回去，小三和师父出门时，已经日落西山了。本来出来是坐着马车的，谁知马突然僵直倒下，师父觉得很是诡异，就赶紧加快步伐往前赶路。
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天已经黑透了，附近也没有旅店，两人只好继续前行，走了大概有一里多地，好像前面有人似的，因为那天正好是阴历下旬，没有月色，格外昏暗，远望着路旁的树木，好像站着是一排人影，小三紧紧地拉着师父衣襟，不敢远离。
两人正往前走着，忽然看见前面灯光闪烁，穿越树林过去，走近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穿着黑衣，头戴宽边的帽子，好像唱戏所扮的仆人。小三和师父看了都吓了一跳，以为他是鬼。
谁知，这人看见小三，就像和他很熟悉似的，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道：我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去见驸马爷，师父正在惊讶之中，小三和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师父气得捶胸顿足。
那人拉着小三来到一处大宅院门前，他便安慰小三说：你不要害怕，这地方可比你师父家好多了，你还得感谢我呢。小三看着这红墙翠瓦，像是王侯府邸，两人走进院落，只见门墙又高又大，四周灯火通明。
小三战战兢兢地跟着那黑衣人，迎面很多的官员，他们来来往往很忙碌似的，来往的仆人都穿着棉衣，头戴花帽。大家看见这个黑衣人，都恭恭敬敬地给他施礼，他连理也不理他们，很是傲慢，领着小三穿过几道重门槛，便来到一大堂内。
只见大堂里面灯火辉煌，还高高地悬挂着一方匾额“仪风双栖”。小三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看到那珠帘悬垂，画栋凌云，花格的窗户被照得雪亮。一会儿，帘后有人影在晃动，突然声乐鸣响，笙管齐奏，大堂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很多的人。
接着一个宫妆打扮的妇人掀开门帘问：歌手过来了吗？黑衣人赶紧回答：来了，随即就把小三引领到那妇人面前，然后就退了出去，小三很不情愿地跟随妇人进入帘内。
进去才发现是一大堂，堂内设有两张宴桌，一向南，一向北，向南坐的人身披云衣，头上插满珠翠，像是贵人。向西坐是一头带貂饰金冠，穿着紫色的宫袍，像是王侯贵族。两人身边都站着十几个美女伺候着，她们有的拿着乐器，有的拿着酒具，都安静无声。
妇人命小三跪下拜见，坐在西桌的人问：听说你的歌声悦耳动听，你会唱多少小曲呢？小三吓得双腿颤抖，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坐在那南边桌的人，让仆人拿酒给小三喝，说这样可以给他壮胆。然后又笑着说：驸马，你别吓着他了。
这时，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走了过来，一人拿着酒杯，一人拿着酒壶，笑着给他倒酒喝，两人相貌娇媚，一人穿着杏色衣服，一人穿着绿色的衣服。小三也不敢推辞，几杯酒下肚后，他起身手舞足蹈，放声高歌，歌声抑扬顿挫，细如黄莺啼叫，高声时又如白鹤长鸣，优美的歌声在大堂内缓缓回荡。
众人听了都拍手叫好，坐在南边的人取出两锭银子赏给小三，小三磕头道谢，南边的人好像困了，伸了伸懒腰对西边的人说道：驸马，你再听一会吧，我困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西边的人说：今天是公主的诞辰，是特地为你祝寿的，正在热闹之际，再玩一会吧。那西边的驸马又说：这孩子如果不拴住他的心，一定会闹着回家去的，得想个办法把他留下来。公主问：你可有办法把他留下来？
驸马笑着回答：我看他聪明伶俐，倘若选一个丫鬟给他做妻子，他就不会闹着回去的，但还得请公主决定。
公主笑着说道：这孩子好有福气，驸马爷要亲自给他当媒人。她问小三：驸马也可以给你指派一个女孩陪你，但你也可以自己选择，免得你日后不顺心埋怨月老。说着，就让丫鬟们排成一行，让他挑选。
小三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用手指了那个穿杏色衣服的女子，大家都笑了起来，驸马也哈哈大笑说道：看来他早有此意了。于是，他便命令侍从在大堂侧边小屋内，为两位新人摆设床帐，作为他们的新婚洞房。
于是，公主和驸马起身离开，丫鬟们提着纱灯笼在前面开路，簇拥着纷纷离去。堂内只留下那穿杏色衣服的丫鬟和小三，小三问她姓名，她便娇羞地回答：我叫四喜，是公主贴身丫鬟，她今天能把我嫁给你，可见她对你很器重的。
正说话间，之前的那位宫妆妇人和两个丫鬟拿着枕头被子走了进来，她们铺好床正要出去，四喜让小三向妇人行礼，她说：这是宫中的刘君，她对我恩重如山，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小三赶紧以女婿的礼节参拜，刘君很是开心，礼仪完后便笑着走了。
小三便和四喜相拥歇息，早上醒来，四喜问小三：你可知道驸马是谁吗？小三说：我才过来，怎么会知道呢？四喜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他姓巩，明末年人，大明灭亡时全家殉难，至今已有百年了，上帝怜悯他一片忠心，就让他主管蓟北一带的祸福，这里就是他的坟茔，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小三被四喜的话吓得哭泣起来，四喜急忙制止他说：别出声，隔壁会有人听见，既然我嫁给了你，就得给你说实话，你如果把我当做你的妻子，我们就不会长久留在这里的。
小三疑惑地问：你难道不是鬼吗？四喜说：我也算是鬼，但跟你回到人间，我还可以变成人，小三不解地问她缘由。
四喜说：我家离这只有半里地，那年突然患病死去，父母就把我埋葬在公主的墓侧。驸马查看我的生死薄，发现我的阳寿未绝，但又无法还阳，就用灵丹救活了我，把我留在公主身边做贴身丫鬟。其实我就是一个半生半死的人，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我就是死人，如果跟着你走，我就是活人。
小三不太相信，四喜说：如果是鬼的话，身上就没有血，说着便拿出金钗让小三刺她的腿，小三不忍心去刺。四喜就从头上取出发簪，朝自己的大腿猛刺了下去，顿时鲜血直流。小三这才相信四喜所说的话，便和四喜商议赶紧逃出去。
四喜劝他说：现在不可以，天已经亮了，只有到了晚上我们才可以出去，这里阴气盛，你千万不能到外面走动，说着，她就离开了。
小三也不敢不听四喜的话，不敢踏出门半步。四喜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有人进堂禀报说：都城隍前来祝寿，只听见回复说：明天登门道谢，让他回吧，之后又有都邑城隍、土神等，只是传呼登记。小三听得胆战心惊，一会儿，侍从给他来饭菜，因为心中害怕不敢吃。
傍晚，四喜从外面给他带回两个桃子说：这是阳间的水果，你放心吃吧。看见小三泪流满面，坐那发呆，她赶紧规劝小三说：你不能再这样了，不然的话，我们两个都会遭祸端的，说罢，她又急匆匆地走了。无奈，小三只好忍着恐惧与悲伤，勉强地吃了一个桃子。
不久，天完全黑了下来，堂中燃起了巨大的蜡烛，刘君过来把小三带到了另一间更大的厅堂，比昨晚所见的还要富丽堂皇，公主与驸马并肩坐在高高的大堂上，两人亲密无间。刘君先让小三参拜后，便让小三赶紧唱歌。
小三刚开口唱歌，驸马便发觉小三神情恍惚，歌声与昨天晚上相差甚远，他对公主说：这丫头大概把我们的身份给泄露了，哎，这也怪我太糊涂了。于是，他就在公主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然后挥手让小三停止歌唱，让他和四喜一同跪下。
驸马对他俩说道：我因忠诚成为了神，并不是一般的魂魄，你们如果一直侍奉我，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岁。既然现在你们有了别的想法，我也不责怪你们，现在你们就走吧。小三听了便喜笑颜开，四喜却惭愧地哭泣起来。
公主立刻命令丫鬟取出了几件钗、钏之类的首饰和一长条黄金赐给他们，并嘱咐小三说道：你回去以后要好好地对待四喜，不可欺负她，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了你。四喜哭着磕头谢恩，然后，公主让那黑衣人把他们送出去。
小三夫妇刚走出高墙大院，小三回头一看，整幢府邸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一座古墓耸立在那里，黑衣人也不见了。四喜对小三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居住了，我家离这很近，我原来跟说过的，如果别人看见我了，会引起人们的惊疑，到时候我无法说清，我们就到附近的州郡安家吧。
小三认为四喜说得有道理，当时天黑也不能再往前走了，两人就靠着树休息了一晚。天亮，小三就用公主给他们的金银，去镇上租了一辆马车，两人就向东行驶，两天后来到了蓟州。
两人到了蓟州后，他们又拿出公主给他们的黄金购置了田产，建筑的房屋，看上去像是乡间的富裕人家。一切都安置好了，小三这才派仆人把母亲接来同住。
再说小三的师父，因为当时他把小三给弄丢了，也不敢告诉小三的母亲，害怕小三的母亲去告官，所以，他也不敢回家。小三母亲见不到儿子，而且他的师父也没有了踪影，她这几天都是以泪洗面，这时正好小三派人来接她。
母亲到家后，小三又让人给师父捎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在蓟州安家，生活很好，师父才放心地回到了家中。一年以后，有人从蓟州回到京城，师父就询问小三的消息，那人说小三已经有了儿子。
故事素材《莹窗异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