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
好久不见窦文涛,他终于回来了!带着几个好消息,诚心诚意地回来了:
第一个好消息:两集《圆桌武侠派》今天和12月29日播出。
第二个:《圆桌派》第三季,1月26日正式回归,每周二、周五播出。
让大家久等了,话不多说,马上带你看看《圆桌武侠派》第一集的精彩内容。
武侠:真功夫与侠客梦
嘉宾:窦文涛、徐皓峰、马家辉、马未都
1.
什么是侠?
窦文涛:马爷,我先请教你一问题,你说什么叫侠呢?
马未都:侠这种精神呢,就是做事先不计成本。
我们做事第一反应计成本,成本有两种,一种是经济成本,一种是身体成本,比如我要为这个事拼命,我是不是能赢,你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如果你有侠的这种精神呢,他是不计成本的,他是深入内心的。
窦文涛:你比如说像那个金庸小说里就讲,像郭靖他就归结为某一种侠,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其实有很多种侠,司马迁就做过很多这个分类,比方说有卿相之侠,就是说做宰相,做公卿大夫的人,他也有侠,他手中有权力的这个侠。
还有一种叫豪富之侠,就是说富人,他利用他巨大的财富,干一些侠义的行为,甚至还有这个叫街巷里弄的侠,农村的侠,它有很多种这个不同的侠。
马家辉:文涛你刚用了两个字,我觉得经常夹在一起,侠义。
因为假如说他只是不计成本的话,坦白讲,那些大魔头坏蛋也是,他也是去抢东西,也是会冒险去打,可是我们只是会说,他是魔,不是侠。
侠,通常就我觉得说要有义,而且是公义的。
当然,他为了报父仇也是侠 ,义,有正当性的,一般不管是公义还是人伦。
另外就是勇,勇和侠,我觉得分不开的,就是勇敢、勇气。
马未都:除了不计成本,侠,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是向外付出的,你说的大魔头都是往回收的,就是你是有成本概念的,我搞你的时候是要获得什么。
窦文涛:徐老师,您这拍武侠电影的怎么论?
徐浩峰:这个侠,后来明清之后,跟北方人称的那个爷,它是比较相近的。
这“爷”是蒙古人说的汉语的词,“爷”是指的什么?
爷是出家人。就是说这个三爷、五爷,我是把你当出家人来尊敬,你说这爷来了。
侠,以前在春秋、秦汉,等于是流放的、下放的贵族,贵族就是荣誉大于一切东西,他到地方上他会平一些事,平完事之后,他就走了。
如果他觉得这地方他能够搞定,他就演变成地主 ,就成了豪族。
所以这“侠”都是萍踪侠影,侠要不然就是路过的贵族,要不然最后这个贵族就变成地主,这个侠就没了。
后来在南宋的时候,中国文化发生了一件特别重大的事情,就是皇帝降了元,但是丞相没有降元。
就是文天祥,从此以后道义就如此鲜明地它超越了权力结构。你说亡天下了,皇帝都投降了,但是丞相说我不降。
文天祥在宋朝最后被封为信国公,宋亡后,被俘到大都,忽必烈爱其才,对他提出做官或处死的条件,希望文天祥考虑,先后派出多人招降,并亲自劝降,文天祥仍坚贞不屈,最后派出已经被俘的宋恭帝赵㬎劝降,文天祥依然置之不理。
窦文涛:这算卿相之侠,士大夫。
徐浩峰:对,士大夫。
马家辉:那这样说起来侠就不是一种身份,不是一种职业,而是说这个人有没有侠气。
2.
我们为什么爱看武侠电影?
窦文涛:你看我们从小都挺爱看这个武侠电影的,侠实际上里边是两股劲,你比如说真正讲侠,你像我看见的定义,就是说“言必信、行必果”,扶危济困,不爱惜自己身体,不爱生命。
马未都:不讲对价。
窦文涛:不讲对价,对,随时可以送命。
马未都:侠还跟文人情结有关,中国真正能体现侠义精神的很多是文人,比如刚才提到的文丞相文天祥,在中国历史上真正体现侠义的,文丞相算第一。
他在被劝降的过程中面对无尽的利诱,怎么都能换这件事,拿命、拿亲人、拿钱、拿权力,全都换不来他的投降。
他不跟你讲这个对价,我就是遵循我内心想的,就是说连你主子(皇帝)都降了,您算什么,你为谁坚守?
窦文涛:家辉,你觉不觉得香港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是当年这个你比如说陈真、霍元甲、黄飞鸿……我概括一句,我原来一看电视剧,就是讲广州话:我是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香港人看了都解气,就是我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你觉得这是不是香港人叫好的一种心理需求,当年?
马家辉:我觉得很难分开,要先界定什么叫香港人,因为那时候拍什么马永贞、陈真、李小龙的戏,那些导演编剧都是从上海过来的,所以他们严格来说不是说我们土生土长另外一代的香港人了,他们是那一代。
所以他们带来那种对于中国被列强占据租界种种的欺负(的心理),“我们不是东亚病夫”,其实反映的恐怕不是香港在当时的恐惧,而是从清明民初延续下来的那种“我们中国人要站起来”。
反而是到后来的不管是周星弛的无厘头了,然后那个甚至香港的古惑仔,黑社会片,其实是另外一种武侠片了,不过他用了枪。
可是到最后都是要有侠这个字,你没有侠就感动不了。
窦文涛:对,你说是侠这往往让我们看得流眼泪就觉得,因为咱们是弱者,一旦有人出来主持正义,那就马上就感动,这算是一种心理需求。
但是我觉得我有一个问题,就是说人们看武侠片的这种心理需要,如果到现在为止,你比如说像叶问,假如一直停留在说打败洋鬼子了,打败日本人了 ,打败外国人了,我觉得要老这么弄下去了,恐怕也有点累。因为现在中国强大了,对吧?
而我觉得这个武侠里头,你看它既有侠,也能感人。
我为什么觉得武侠对我有用呢,我就觉得条条大路通罗马,你琢磨什么事,慢慢的对你有启发。
我当然都不要脸地说,虽然咱学武,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你比如说我就会觉得侠跟我主持节目也有关系,跟我跟人聊天它有关系,我在这个里边得到的一些个东西。
你比如说我给你举一个最傻的例子。比如说辩论比赛,那就有点像是硬桥硬马,刀对刀、枪对枪,这直接打,对吧。
但是你发现没有,聊天,这样容易聊不开心,你比如说我就是从所谓的太极、发力的里边我慢慢琢磨,它是中国的一个思想财富。
就比如说你聊天有时候你得顺着聊,顺着聊不等于你没主意,但是会让大家更高兴。
马未都:会聊天。
窦文涛:你比如我就举一个很傻的例子。比如说马爷跟我说,文涛你那个《圆桌派》不好看。
当然我要硬桥硬马:“怎么就不好看了,你跟我说说,我打死你!”但是你看我可以说:“对,您这个说得太对了”。
你看,这就像是武打,先接过来,“您说得太对了,但是马爷您觉得在这个一个圆桌,四个人一桌麻将这种节目里,您见过有什么比我这更好的,我学习学习?“
你看就开始转换角度了。然后马爷可能就想了想,“还真没第二个这个节目“。
“所以说马爷,在这个一个圆桌四个人的节目里头,我也可以说是最好看的。”
马爷:我就笑笑……
马家辉:这个是北方人的狡猾,我们南方人简单:不好看,别看了。
窦文涛:你就是咏春,短的。您说这里边是不是有点武学的道理,我经常发现有时候人跟人交往,没必要直接打人腮帮子上,你也可以有你的立场,但是这个立场可以让大家更和谐。
马未都:就是冲突到动手都是最后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动手不是为了激化矛盾,是为了彻底解决问题,武侠就是这个精神。
李白的《侠客行》里,说得非常清晰:“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个就是一个非常高的境界。侠客过去就讲究我帮你把事办了,就没事了,对吧。
所以我觉得我们今天就生活中也有时候经常,我到现在也是经常要帮人一点事,没有对价,也没有功利,就是我帮你一忙,我能帮就帮了,过去侠客精神,很多时候是一大帮忙,要帮助这社会共同前进。
马家辉:对,有人说整个从武林再拉出来江湖,那就是两个字,帮忙,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需要你帮忙。
窦文涛:但是你要这么想就不是侠了,说哪天他用着我了,我用着他了,那不是侠。
确实,马爷说得对,它是有这么一个定义的,就是说他不留功名,事了拂衣去,就是说这事我干了,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已经没影了,其实这是一种人格美。
3.
侠之精神,我们今天还有吗?
窦文涛:我原来最爱看香港的电影《英雄本色》,看得我哭,热泪盈眶,那个你看最让我热泪盈眶的,就是周润发,瘸着个腿捡个盒饭吃……
这个让人感动是有个规律的,我发现香港电影就深通这个,他先把你蹂躏到特别惨,我看周星弛电影我都哭,你知道吗,就是他先特惨,最后练成神功,我的天哪,你就看着哭。
马未都:还有一个早期武侠电影跟现在电影有一个根本不同,早期电影最重视的是男人情,今天的电影最重视的是男女情,就是这事很低。
窦文涛:当年感动过我们的,你知道吗,我在小录像厅里,黑漆漆的,那个都是雪花点的那个录像带,周润发咬着个牙签 一般都是,就是这样的,我的天哪。
马未都:这就是像刚才《侠客行》,李白说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完全演示的都是这个。
窦文涛:你像他有时候分析这个吴宇森的也是,你看吴宇森早年的东西是直线的,非死即生,要不就是冲进来,要不就是冲出去,没有第二条路,但这种特别让人……这个就是侠,叫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
咱们谈到这儿有点意思了,你说这个男人情,你说像《英雄本色》里头的这种(精神),在今天社会里还有吗?
马未都:没有了,所以我说现在都是男女情。
窦文涛:应该有吧?
马未都:应该有,但它缺这个,你像《英雄本色》最经典的那个场面是,周润发和狄龙背靠背,互相脸不能看脸,因为很危险,我觉得那厮在电影史上都是非常精彩地展现男人情的一个桥段。
这个桥段中很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他背靠背说话呢,就是互相有极度信任,我们现在没有极度信任,就他不打我一枪就算好人了,对吧?没有信任,我现在用这个词是很重的词。
窦文涛:我跟家辉不可能背靠背,而是我把扒他肩膀后头。
马未都:极度信任,这是很重要的,我们生活中现在特别缺的就是这个。
窦文涛: 马爷,你觉不觉得,就是侠义多在少年。
马未都:那当然, 老了就变贼了。
窦文涛:这年轻的时候为兄弟两肋插刀,老了为女人插兄弟两刀……
本文摘选自《圆桌武侠派》,点击阅读原文,可观看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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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们今天还有侠的精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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