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起长大的大姐，胜似亲姐，善良却活得艰辛，两度婚姻，皆是不可托付之人，赌博家暴，亲爱的大姐已经被摧残得面目全非，天可怜见，盼大姐好。
程相莉 | 文
1
中秋节，我去给大姐送月饼。到她家已是上午十点了，五岁的小外甥正在门外的沙堆上玩沙子，身上，脸上，头上都是沙。
看到我来了，丢下工具小鸟归巢似的往屋里飞，边跑边喊：“妈，妈，妈，姨来了。”
进了屋，看到大姐蓬头垢面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不知在看着什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脸随即又转向一边。
大姐是我伯家的女儿，比我大五岁，按排老大。
小时候，因为父母总是没日没夜地忙农活、忙家务，很少有时间管我，一有空我就去伯家找大姐玩，她是我儿时的第一个玩伴和保护神。
母亲老实寡言，平日里总是埋头苦干，跟娘的关系不太好，但这并不影响我跟大姐一奶（祖母）同胞的感情。
她带着我跟她那一帮大伙伴玩，骑着那辆28双杠自行车，因为当时个子比较矮，上不去大杠，腿就直接从杠下面伸过去，载着我满村疯跑。
她还喜欢没事时给我梳一头小辫子，给我戴她最喜欢的头花，小伙伴们说:“你大姐对你真好，不是亲的，可比亲的还亲。”
我白了他们一眼，撅着嘴说:“不是我亲姐，是你们亲姐？”
玩到半晌我饿了，大姐就去屋里给我拿馍吃，谁知娘把馍放得很高，她拿不到。
于是，灵机一动，目光转向了鸡窝，鸡窝里有两颗鸡蛋，她就拿来给我烧了一碗鸡蛋茶，说:“给，吃吧，刚做好的，很热，慢点吃。”
我吃了一半，抠搜的娘从田里回来了，非常生气，把大姐狠狠打了一顿。
我很内疚，大姐却说:“没事，一点都不痛。”
大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聪明伶俐。
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三好学生，由于高考前夕得了一场重感冒，导致考试发挥失常，名落孙山。她把自己关屋里哭了几天，伯劝她复读一年再考，可她不肯，选择了南下打工。
十五岁那年，父亲突然中风，我便下学跟着同村姐妹一起去了东莞长安一家工厂打工，因为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我跟同村的姐妹也不在同一个车间，常受到排挤。
那段时间，每个礼拜天，我都把床帘拉得严严实实，躲在床上流着泪给大姐写信。
她在鞋厂，上班时间长，工作也累，又没休息日，但不管多忙，她都会在收到信后第一时间给我回信。
那段日子，大姐一直鼓励我，她的回信如一盏明灯，温暖照亮了我那段阴冷灰黯的人生，让我一天天坚强起来，渐渐适应了在外打工的生活。
2
18岁那年，我因病在家疗养，大姐那年也在家，三里五村的媒人几乎天天往伯家跑，大姐千挑万选，相中了一个男孩，跟她同岁，高大帅气嘴又会说。
她结婚那天早上是我跟另一个姐姐把她送上婚车的，看着她那幸福的样子，我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
婚后，刚开始那男孩很疼她，对她百般呵护，什么都听她的。
但渐渐地，本性就暴露出来了，那男孩几乎天天出去赌钱，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有一次应几个狐朋狗友相约，他又要出去。当时他们结婚才两个多月，大姐拉着不让他出去，说一个人在屋里害怕。他随手一甩，把我大姐推倒在床边就走了。
也就是那一推，怀了一个多月的孩子没了。
几天后，我跟我伯家嫂子一起去看她，那男孩又不知去哪儿了，大姐的婆婆却说:“小雪（我大姐的名字）可真够娇嫩，我们那时候挑水拉车啥都干，也没见有啥事……”
一个月后，大姐便跟着那男孩一起去南方了。大姐又进了以前的鞋厂，那个男孩嫌工厂太累在外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才安定下来。
保安每天只上八个小时班，下班后他不是去赌钱就是跟着其他女工出去玩（因为长得帅，又是保安，身边常有几个女工围着），大姐说了他很多次他都不听，有时甚至还动手。
一个晚上，大姐十二点半下班后发现他又不在家，一生气便把门反锁了，他醉熏熏地回来发现打不开门，就对着门猛踹，把门给踹坏了，进屋后对着我大姐就是几耳光。
大姐自从小产后一直没怀上孩子，半年多后被丈夫送回娘家，说让她在家看病调理，病好了再去找他。
回家后，村里的闲言碎语加上长期的积郁，大姐精神失常了，整天在村里乱跑乱骂，剪破自己的衣服。
稍微好点时就对着镜子辫头发，辫得满头的辫子，有时辫着辫着拿起剪刀便剪，为了避免她伤到自己，娘便把家里的菜刀、剪刀、镰刀之类的工具都藏了起来。她找不到工具时就破口乱骂。有一次冲到我家，拿着我家的刀差点砍到我妈。
伯四处求医给大姐看病，大姐的病也时轻时重。我在家没事时也常去找她说话。
两年后，我看好了病又返南方打工。她丈夫回来要离婚，听到这个消息当时病刚刚好转点的大姐病得更重了，当晚便失踪了，我伯我父亲找了几天才在离她婆家不远的一个柴垛里找到她。
我不知道那些日子大姐是咋熬过来的，23岁那年冬天我回来结婚，当时大姐的病情已得到了有效控制，她专门问我娘要了钱给我买了一套衣服，对我说:“你一定要幸福……”说着抱着我哭了。
婚后半个月我便又去广东，时常打电话问大姐的消息，知道她离了婚，又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
男孩人老实，因为家贫一直没结婚。当时我想，大姐这样，找个老实点的丈夫，没什么花花肠子，只要对她好，也是一种幸福。
3
2012年春节回娘家，我又见到了大姐，她因长期吃药而变得很胖，浑身像肿了一样，谈了一会儿话，大姐说:“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奶说的话不，她说你们就姐妹三个（加上小妹），要一直像亲姐妹一样，以后结婚了也都攀上亲戚，经常走动，也是个亲人。”
最后对我说:“咱们攀亲戚吧，明天你别上哪儿，我们去你家里。”我当时犹豫着答应了，因为婆家是简单清净过日子的人家，但又不忍拒绝大姐。
回来后我跟他们说了大姐的话，婆婆道:“你都答应了，还问我们干啥。”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大姐便和姐夫一起来了。那天中午她很高兴，在厨房里帮我做饭，看我衣服没顾上洗又帮我洗衣服，一个中午都没闲着。
吃午饭时，几杯酒下肚，姐夫的话便多了起来，说他平时打牌多厉害，经常赢钱，很少输，我当时听了心里就咯噔一下，想：咋又找个这样的人。
2013大姐竟意外怀孕了，年底生下了一个男孩，我们都非常高兴，想着大姐终于苦尽甘来。
以后的日子，我经常带着孩子去她家看她，陪她说话，有时也帮她收拾屋子洗衣服。
大姐变得很寡言，总是很少说话，问一句答一句，时常瞪着眼发呆，有几次我看到她脸上有被打的痕迹，她说是孩子抓的，然后又发呆，眼睛里却含着泪水。
前年春节，大姐一家来了，我忙着做饭，大姐搬了把椅子来厨房看我做饭，我便让婆婆陪着姐夫说话。
我去堂屋拿盘子时听到他对我婆婆说:“小雪有时犯病乱骂，我把她按地上打一顿她就老实了。”我白了他一眼去厨房了，那以后更加担心大姐，替她难过。
我进屋看到大姐这样，叫了她一声，把带的月饼放到桌子上，坐下来想陪她说说话，但简单问了几句后又不知说啥了。
我开始逗小外甥，小家伙聪明可爱，叫人也甜，我把他身上的沙拍干净，给他洗了脸，又拿了块月饼给他吃，他高兴得拉着我家孩子到一边玩了。
我又陪大姐坐了一会儿，因担心家里的婆婆，就辞别大姐回家了。一路上想着大姐的以前和现在，不知以后又会怎样，我的心纠结成了一个疙瘩。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程相莉,80后，河南新野人，一普通农村女子，全职家庭主妇，喜欢在平日繁杂的琐事之余自由地畅游在文字的海洋里，希望从中寻求一份来自内心深处的宁静。
豫记版权作品，转载请微信salome1203，或者微博私信“豫记”，投稿请发邮件至yujimedia@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