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金二,先知李明
在《黄河绝恋》里,李明演了一个有骨气的反派,被活埋的时候,还能谈笑风生,尽显民族气节。在这之前,因为长相太另类了,没有导演敢用李明。到《举起手来》,你可以不认识李明,但应该记得那个搞笑翻译官,傻里傻气的,整太君全在点上,看一遍笑一遍。
李明被业内称为“金牌丑角”。在《大宅门》里,扮演丑陋的花匠,角色反差大,丑得见不得人,养的花却上得了台面。没娶媳妇之前,除了丑是全部的缺点,忠诚踏实的样子,还挺有观众缘的。可一提女人,就走火入魔,变了性了,从内到外地丑陋不堪。本来以为这个角色,也就看个新鲜,没想到戏份跨度十多集,还牵动着白景琦形象崩塌。角色丰富层次多,李明演得细腻深入。
好的表演,从接近角色开始。李明的眉毛本来就少,拍《大宅门》的时候,眉毛需要被粘住,拍完之后眉毛全掉了,后来再没长起来过。就像女生化妆的规则,眉毛是最重要的。金二的妆,每次都得四五个小时才完成,化妆了就没法吃东西,每次都先拍他的戏。他那厚厚的下嘴唇,是化妆师深加工的效果,为了加强人物特点,其实还有鼻子也是,好像泥巴捏坏了一样。
金二是小时候得羊角疯,抽疯抽成这副“鬼”模样的,白景琦说他长得乱七八糟的,不缺鼻子不缺眼,长得全不是地方。媒婆厉害,说他就是眼睛小了点,娘家哥哥说:“压根就没看见他左眼在哪儿,还有他那鼻子”。郑老屁说:“鼻子,有俩眼没有,有俩眼就是鼻子啊”。
金二作为白家门神,吓跑日本兵,远近闻名。大家开玩笑说,让他站卢沟桥上,鬼子连北平城都进不了,还有的说,让他站山海关去,鬼子连山海关都进不了。
金二有多丑?佳莉、香秀、香秀娘、郑老屁孙子、金二丈母娘……见了他,都本能地后退。香秀娘说:“有这么寒碜的吗?我的个妈呀,他还养花,指不定养出的花,什么爷爷奶奶样儿呢”。关静山看了花房,夸花养得真漂亮,问哪个花匠养的,一听是金二,连忙问就那个丑八怪?
只有美子不害怕,以前经常去花房呆着,跟金二相处时间最长。有一次美子去花房照顾童越,被敬业发现了,美子慌了,还是金二替他打马虎眼的,说茉莉开了,让美子小姐去挑一盆。回头,美子夸他,长得乱七八糟的,脑子转得比她还快。金二还教美子,遇到事情不要怕,鬼子都不怕,还怕什么呀。果然,他出来又被敬业盯上了,敬业非要去花房看看,金二很冷静地怼他,“多少年的规矩了,没七爷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花房,您问七爷去吧”。如果金二没死,他回白家继续养花,跟疯了的美子在一起挺好的,互相有个照应。好像金二只有跟美子在一起,性情稳定。
金二很丑很温柔,却扭曲为丧德行的变态狂,都怪白景琦起哄
“金二,都三十好几了吧,也不张罗娶个媳妇儿”?金二说:“我倒想呢,谁跟我呀”。七爷提出来帮他找一个。简直胡闹,让他在丫头里随便挑一个。七爷这边一直没信儿,金二等不及了,真拿自己当根葱,逮着丫头就往上扑,把人家姑娘吓得直哭。丫头被金二调戏了,白景琦居然在一旁乐。
“他丑他也得成家啊”,白景琦的话,听起来是好意,更多的是,把它当成新鲜事。当着四位女士,问金二那玩意行吗?金二说硬朗着呢。白景琦解释为什么要问,他怕回头把人家姑娘给坑了,金二忙说:“坑不了,坑不了。明显能看出,金二想媳妇想疯了。白景琦真的不如二奶奶那样了解下人,金二真不是个“好东西”。白景琦觉得金二再丑,看习惯了就没事,可那是过日子,朝夕相处啊,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个。
如果他帮忙找一个身体有残缺的,还可以理解,但他宁愿花一千块骗人,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白白让娘家人得便宜,也不知道多在经济上弥补人家姑娘,让人家活得有个盼头。白景琦要做好事,得有好事做到底的耐性才行。金二又穷又丑又怪,谁嫁都会被祸害。
在第二部里,深刻反应了,钱是害人的东西。小胡总管办事不利啊,不知道怎么找,还请教七爷来着,说给金二找媳妇,就跟当年他爸给七爷找老师一样难,人家一听名字就捏鼻子。七爷正好损招多,叫他往远处找,找不知根知底的人家,多给钱,他出。
小胡总管敷衍了事啊,怎么快怎么解决,也学得跟七爷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做派。穷人家的女孩就不漂亮嘛,那杨九红和香秀都是仙女下凡?申小青背对着小胡总管和媒婆,也没说看看姑娘,怎么办事的,他说他懒得看。申小青回眸好美,这哪里是漂亮,分明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第二部里,最美的女人,还颇有林黛玉的气质,太难得,太可惜。小胡总管要是看见申小青,该给七爷留意了,哪还轮得上金二,也就没有后续的悲剧了。
白景琦再现混世魔王的本性,把白家是好人家的名声,毁了个干干净净。小青娘看在白家的面子,才这么信任白家吧。哥哥比较谨慎,觉得这事好得让人难以相信,还是决定见见金二。相亲的时候,七爷出面撑场子,只让金二露了一面。白景琦故意弄得满屋子烟,让娘家人看不清、呆不住。活土匪就是活土匪,自信心爆棚,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搞定。七爷把自己的花团皮袍给金二穿上,围一个黑色毛线围巾,连眼睛鼻子嘴一起遮住,正好撩门帘的位置和被遮的部分重叠,就这么完美敷衍过去了。
七爷多损啊,好人坏人,他全包圆了。让人家相了亲,画了押,收了钱,要是反悔,告到衙门去,穷人家拿什么跟白家打官司,人家自己就知难而退了。就像小青娘说的“活活的要了我的命啊”,哥哥一句“妹妹不能回去了”道尽了世态炎凉、人言可畏。白景琦,家财万贯,一手遮天!一身本事,万无一失?
他真的是好心办坏事吗?
白景琦学习二奶奶善待下人,可没学到精髓。比如偷面粉的厨子,被白景琦敲膝盖骨,二奶奶却说:“肯定家里没有才偷啊,给他不就完了”。有理有面儿,主人这么好说话,下人还用干蠢事吗?
郑老屁,为给儿子找差事,一把年纪,上门吃播讨白景琦欢喜。已经生病好几个月的他,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一来七爷就要看他吃卷饼,还怪下人们不提醒着点儿。郑老屁怎么拒绝嘛,明明看得出,他身子骨不如从前了,七爷真是大大咧咧害人啊,能怪谁?白景琦养的下人,饭桶居多,他笼络不住人心,下人不机灵,说明下人不用心,主仆关系不到位。
白景琦除了有民族英雄的风采,其它方面,像白化说的,稀里糊涂的。他把申小青嫁给金二,是他干过最讨厌的事情,更是最缺德的事情。他说他想做件好事,还是一件大好事呢。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金二?白景琦年纪大了,需要听一些长精神的好消息,比如哪里打赢小鬼子了。他才没耐心,像爸爸、爷爷那样,在花房里呆着看书写字,韬光养晦呢。他让金二养花,主要给玉婷姑奶奶养菊花,隔三差五地送过去。妹妹一高兴,他自然念金二的功劳。帮他娶媳妇,自认为积德行善,报答下人呢。
金二和申小青入洞房的时候,申小青第一次看见金二,一直尖叫,光着屁股就跑出来了。躲到马厩里,又把马给惊着了,自己也被吓破了魂,还是七爷把她抱出来的。七爷嘱咐,今天晚上不许金二碰申小青了,金二一百个不乐意。七爷还说他长得丑,但老实,金二比韩荣发还不老实呢。金二说“她是我媳妇”,意思是他就要碰,结婚就为这个。白景琦对黄立说“黄春是我媳妇”,是当白月光女神守护着。
本来白景琦不避嫌,救出申小青,是仗义的行为,没想到他拿这个事做文章。当着小青娘和哥哥的面,说她这么跑出来,满院的男人都看见了,而且昨天晚上已经入洞房了,要领回去不拦着,可她以后怎么做人啊。黑白颠倒,又是一出《挑滑车》。
白景琦见了申小青真容,后悔了。也就老了吧,年轻一点,看他娶不娶。他说毁喽,都怨他,跟申小青赔不是呢。转身又叮嘱金二,这可是一朵鲜花,插你这牛粪上了。金二花匠人设也挺有意思的,长得那么难看,养出来的全是水灵灵的鲜花,娶的老婆比白景琦的女人还养眼。七爷一直撮合他们,其实已经错过两次拯救申小青的机会了。七爷不敢过分关心申小青,可能怕自己犯错吧,毕竟他一眼就心动了。
申小青真可怜,被变态折磨,还被大财主压制着,她都落下老毛病了,整天低着头。好像她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零台词表演,更加牵动人心。她不抬头,是不想看金二,更不敢看这个黑暗的世界。香秀和白景琦真是一对,她见申小青这么可怜,只说:“也就这样了,一个人一个命”。香秀心眼多多,她帮申小青,等于引狼入室。她就是这么上位的,能不防着女人的心思嘛。事实也是,申小青跟香秀一样,都是不会认命的女人。
香秀变了。比如,他不许李天意提炖肉熬白菜,而是每天带他下馆子,当爷养着,希望从根儿上,跟穷字再无半毛钱关系,李家大换血。申小青的孩子满月,香秀给她红包,嘱咐她别洗那么多衣服,香秀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了吗?要不是为了挣钱,谁会刚出月子,就给人洗衣服的。
香秀说好要去看申小青的龙凤胎,迟迟未去,为什么?她自己生不出来,怎么忍受得了,比她漂亮的申小青,生出龙凤胎呢。到最后,白景琦让于觉生带着申小青走,香秀乐了,说趁着七爷没变卦,赶紧收拾东西走。出了门,夸七爷做了件好事。这个好事不是帮申小青,而是成全了她自己,去了一块心病。
从申小青的故事,能看出香秀虚伪的一面,更能看出她活得多么温吞。管不住七爷,可又不好惹他不高兴,为一个下人伤了夫妻情分不值得。刚开始就说:“谁愿把闺女嫁他呀、随便找一个配得上的就行了、可别把人家闺女给毁了”。金二和申小青结婚后,她又说:“这以后怎么过日子啊、这事真够损的”。直到后来,知道申小青的两个孩子不是金二的,七爷放申小青走,香秀都不敢说七爷一个不字,反而夸他做好事,香秀多会做人啊。反过来想,要不是香秀一直白莲花似的拱火,白景琦未必这么上心,非要给金二找个老婆试试。
香秀也才三十岁左右,姜珊演的跟四五十岁一样。香秀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但她就见过白景琦这么一个真男人,跟着活土匪,他还觉得特别踏实。当然了,衣食无忧,无人抗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踏实了。江珊演的香秀很俗气。谢兰演的比较有灵气,有那么一股子坏里,还有那么一股子稀罕劲儿。
丑人丑事,金二成了白家一朵奇葩,名气都超过白景琦了
连白景琦都没金二命好,单身汉下人们能不羡慕嫉妒恨嘛。从他结婚闹洞房开始,到申小青生了龙凤胎,白家下人们,经常跑他家闹,在白家一见他们接茬起哄。其中一个人还搂着申小青,让帮他也生一对。如果金二是个真男人,这时候就会站出来保护老婆,可他偏偏觉得红颜祸水,开始恨申小青了。
金二当着七爷的面,笃定孩子是他的,说明他真的碰过申小青,一定是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导演也没拍金二疼老婆的场景,唯一一次献殷勤舀粥,却毒死了她。就像申小青从不说话一样,比“哑巴”更可怜的是活死人,她还有什么想说的。郭宝昌剧本很棒,人物饱满,又有思考空间,很有格局。
当申小青终于肯抬头了吧,可她也太过分了,明目张胆地跑到油盐店,跟相好的约会。买个菜半天回不来,金二损她,以为她跟着佳莉,也去台湾了呢。金二每次来油盐店堵她,一抓一个准。第一次,申小青含情脉脉地看着于觉生,于觉生牵着她的手,鼓励她抬头之后,再没低过头。第二次,金二看见他们俩的时候,于觉生嚣张地整理衣服,申小青胆子更大,慢悠悠地整理头发,佩戴头饰,然后昂首挺胸从金二面前经过,大摇大摆走出油盐店。
电视剧只播了两次这样的场景,可是从买菜频率来看,数不胜数吧,要不然整条街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大人们议论纷纷,小孩子也都知道了,才编童谣骂金二是绿王八。他本来心里就扭曲,更受不了这种刺激,很可能做傻事,对申小青不利。本来因为丑被大家认识,是他的优势,现在他成了丑闻当事人,白景琦把金二也给毁了。金二最后一次见于觉生,就说过他会把这一切都毁了,于觉生一点都没引起重视,估计不相信这种窝囊废,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于觉生,慷慨激昂,狐假虎威,正宗马后炮
于觉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碰了人家的老婆,把金二不行,当成他拯救申小青的合理借口。每次在金二面前表现得跟真男人一样,等于把金二往绝路上逼。申小青都为于觉生,生龙凤胎了,他都没为她做打算,申小青还不得经常去伺候他。当着七爷的面,生龙活虎的,骂七爷,骂得明明白白,怎么不早点去白家求情?怕进去就出不来吧。这会子耍大刀,等人家到他的地盘来求台阶下,好一次性说个痛快。于觉生就会纸上谈兵,他并不是值得申小青托付终身的男人。
这里有三处排比句旁白,缩减为:七爷吃了一惊,再次被震惊,完全被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徒弟,竟有如此的胆量、心胸、情义。七爷被训得跟三孙子似的,但一百个服气,出了门夸他是个男人,还说这世上还是有男人啊。感慨老天不公,他的儿孙没一个比得上于觉生的。
于觉生并没那么好,金二都说要毁申小青了,他没想到金二速度那么快,因为他欺负金二也欺负惯了。他自己不懂未雨绸缪,让七爷来油盐店这一趟,毫无意义,于觉生一念之差,让七爷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既然于觉生都决定私奔了,还跟金二摊牌干嘛?明知道金二犯性,憋得难受,虐待申小青,身上没一块好地方,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侮辱人家?他这样逼金二,有没有想过申小青的处境?空有一腔热血和胆子,其实就是鼠目寸光的小徒弟。
申小青也是有了于觉生的疼爱,能做回女人了,得意忘形。每次回家乖乖趴着让金二掐,反正出了家门,有于觉生疼她。
申小青每次偷情回来,特别淡定地跟金二过日子,跟没事人似的,对金二一点防备都没有。
所以金二在小米粥里,放那么多毒药,她丝毫没察觉,反而要表现好一点,早点结束跟他独处的时间。金二得多恨于觉生,才放那么多毒药,让申小青刚吃饭就发作身亡,连抱孩子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金二快死的时候,拼命靠在孩子身边,估计也是后悔吧。如果只是申小青死了,他活着生不如死。其实最“该死”的人是于觉生。
如果于觉生真的有担当有肚量,就不会趁火打劫,光天化日之下偷情,申小青挨的打,全是因为他。又疏于防范,申小青的命,早晚得栽在金二手里。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不应该把金二逼急了,应该早点跟七爷说明情况。既然他那么理直气壮地,把七爷说得目瞪口呆的,看起来像隐藏在油盐店的地下党一样,能力不可估量,早干嘛去了。于觉生和七爷、黄爷很像,看起来一身本事,却活成了糊涂虫。
剧本很客观,用于觉生打脸七爷, 强化活土匪人设,升华大大咧咧的影响力。申小青嫁金二一事,是七爷做的最伤天害理的事情。好与孽一念之间,他的儿孙也同样深受其害。七爷只有闯天地的意愿,没有二奶奶那样,扭转乾坤的耐性。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把自己想得太好了,一看见儿孙的不足,绝不会悉心教诲,大多数时候都主动放弃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于觉生数落七爷,是吻合观众视角的,没想到他敢痛骂七爷一顿,十分解气。反过来想,于觉生是悲剧的导火索,他才是好心办坏事呢,最后都不知道该恨谁了。归根结底,还是七爷把申小青给害了。七爷服老了,不然申小青是有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