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兹克奖颁给矶崎新,也行吧。
PM10:30,Mar.7th,2019
文︱刘德科
1st
前些天在金华,顺带看了一下紫金湾,一个挺大的 TOD 项目,头上是涵碧楼酒店,他们打算请日本的矶崎新设计;末尾是办公楼,打算请法国的让·努维尔设计。
「你们真有追求,一下子请两个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
他们立刻纠正我:矶崎新没得过普利兹克奖。
不过,我的错误只持续了几天时间。前天(3 月 5 日),2019 年普利兹克奖得主揭晓,88 岁的日本建筑师矶崎新终于拿到了。
有些人,得不得奖已经无所谓。得了,固然好;不得,也无损他已经积攒下的光环。这种人,可以叫做大宗师。
矶崎新差不多就是。
2nd
矶崎新首先是哲学家,然后才是建筑师。
十五年前,矶崎新在中国有巡展,主题叫「未建成」,在北京、上海、广州和青岛巡展。
有两个作品印象深刻。一个是建在空中,另一个是建在海上——当然,都未建成。
「空中城市」,是用中国斗拱和希腊柱式这两种造型,相互穿插,做出超大体量的摩天大楼。大概的意思是:人可以脱离土地,在空中解决一切日常生活问题。这个模型,是在上世纪 60 年代做的。
「海市」更奇特,矶崎新假装在海上填了个小岛,先请一批建筑师在上面分别设计几幢房子,然后再请一批,继而又请一批,这么弄了三个月。来自世界各地的建筑师就这么陪他玩,协力做出了一个模型上的城市。为的是让矶崎新得出这么一个观点:「城市不会有最终形态,城市是一种过程。」
这样的建筑,当然是建不成的。
「未建成」这个词汇,在中国特别有歧义。普遍意思是:由于甲方接受不了,所以建筑师的杰作没法建出来。当年矶崎新在中国巡展,一位上海房地产商向矶崎新举杯祝愿,祝愿他所有未建成的作品都能在上海实现。
矶崎新一脸尴尬,在场的中国建筑师们也陪着尴尬。「未建成」的本意是:这是超越时代的建筑,设计它们的时候,从来就没想过要建成它们,而是用它们来探寻建筑在无穷无尽的时间中的意义。
矶崎新首先是哲学家,然后才是建筑师。房地产商以为见到了一位国际大牌建筑师,但在那个瞬间,他遇见的其实不是建筑师,而是一位哲学家。
3rd
上海的喜马拉雅中心,是建了,矶崎新设计的。
喜马拉雅中心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柱子。按矶崎新的说法,他想做一个超级坚固、千秋永固的建筑,于是把各种参数输进计算机,让计算机自动形成一个拥有超稳固力学结构的柱网。
所以,现在你走在上海的喜马拉雅中心里,就看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柱子。
深圳音乐厅也是他设计的。几个坡屋顶随意一拼,就融汇了东西,用钻石的切割面做出了玉的温润感。
他在中国的建筑还有很多。普利兹克奖的颁奖辞还专门提到了矶崎新的中国:「他曾在中国主持设计诸多堪称典范的建筑作品,例如位于北京的中央美术学院新美术馆(2008),以及位于广东的深圳文化中心(2007)。」
4th
杭州的中国湿地博物馆也是矶崎新设计的。里面有个坡道回廊,参观者不用爬台阶,就可以从一楼不知不觉地漫步到顶楼。
刚好和建筑师范久江先生一起乘高铁,就问他:「这样的坡道回廊,安藤忠雄在东京做的购物中心『表参道之丘』也有一个,福斯特在柏林国会大厦的穹顶里也做过一个,这算是他们之间相互借鉴吗?」
范久江:「最早是柯布西耶在萨伏伊别墅里面做了。赖特在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里面也做了。」
另一位没有一起乘过高铁的朋友周锦虹先生说,中国建筑师华黎先生在海口的寰岛实验学校的教学楼里也做了一个,为了增强楼层之间的视觉联系,加强楼宇的漫游感。华黎说,要给同学少年一座适合漫游、社交、发呆的学校。
活在世上的人,不存在借鉴。管他是日本的矶崎新或安藤忠雄,还是英国的诺曼·福斯特,抑或是中国的华黎,他们全都是柯布西耶和赖特的徒子徒孙。
5th
最近十年,日本建筑师得了四次奖。仿佛普利兹克奖是日本办的。
迄今,一共有八位日本建筑师得了七次普利兹克奖;迄今,一共有一位中国建筑师得了,王澍先生,在 2012 年。
这样的结果,我们得服。
◆普利兹克建筑奖日本获得者一览
获奖年份 | 建筑师 | 出生年份 |
1987 年 | 丹下健三 | 1913 年 |
1993 年 | 槙文彦 | 1928 年 |
1995 年 | 安藤忠雄 | 1941 年 |
2010 年 | 妹岛和世&西泽立卫 | 1956 年 &1966 年 |
2013 年 | 伊东丰雄 | 1941 年 |
2014 年 | 坂茂 | 1957 年 |
2019 年 | 矶崎新 | 1931 年 |
一个问题:为什么日本可以那么多?
当然可以去找一堆原因,经济的、政治的或历史文化的,但还有一个微观的原因不可忽视:日本及时出现了一位大宗师,丹下健三,第一位获得普利兹克奖的日本建筑师。几乎所有功成名就的建筑师,都是丹下健三的亦师亦友与徒子徒孙。
中国没有及时出现像丹下健三这样的大宗师。准确说,是中国缺乏丹下健三营造出来的那种氛围,那种根深叶茂、金枝摇曳的氛围。
当然,你也可以说,现在只是普利兹克奖的中场战况而已:日本八,中国一。
6th
如今,矶崎新终于得了普利兹克奖,在他 88 岁的时候。矶崎新跟安藤忠雄是同时代的建筑师,安藤忠雄早在二十四年前就得了,矶崎新刚刚才得,他老人家恐怕没什么兴奋感了。
这跟诺贝尔文学奖有点像:马尔克斯早在 1982 年就获奖,和他同时代的略萨直到 2010 年才得到,更像是安慰奖。
有时候,是诺贝尔文学奖需要略萨;有时候,普利兹克奖也需要矶崎新。
对于大宗师来说,得不得奖,他们也会像我们凡人这样介意吗?昨天恰好看到央视《面对面》在采访西湖大学校长施一公先生。
年轻的中国科学院院士、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结构生物学家施一公说:「创办西湖大学之前,我对诺贝尔奖从来没有上过心,但是自从创办西湖大学以后我对它特别关注。」
「为什么?」
「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我早一点得到诺贝尔奖,会对大学创办创造一个非常好的舆论环境,会让西湖大学得到更多的支持和理解。」
施一公的意思是:面对西湖大学的筹款压力,脑子里全是钱,如果早点得诺贝尔奖,筹款就容易就多了。
这大概是奖的积极世俗意义。从这个意义看,普利兹克奖不应该颁给矶崎新这样的哲学家。普利兹克奖浪费了他的世俗意义。
超级大文豪博尔赫斯没得到诺贝尔文学奖。他是这么回答的:「假如我无缘得到那份荣誉、智慧和幸福,那么让别人得到吧。即使我要下地狱,但愿天国存在。」
这大概是奖的精神意义。从这个意义看,普利兹克奖颁给 88 岁的矶崎新,也行吧。
中国的年轻人还很多。不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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