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名将中,西平侯沐英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养子。
元至正十二年(1352年),朱元璋投奔濠州帅郭子兴帐下,得郭子兴赏识,许配以义女马氏。
朱元璋新婚燕尔,尚未有生育,却在战乱中收养了多名义子。
这些义子,都是失去了双亲的孤儿、乞丐,生活无依,孤苦可怜。
看着他们,朱元璋联想到自己幼年的流浪生活,心生怜悯,收养了下来,交由妻子马氏抚养。
小乞丐沐英是这些义子中的一个,当时才八岁。
自至正十六年(1356年)起,十二岁的沐英就走上了战场,从小兵做起,开始了戎马生涯。到了十八岁,已被授帐前都尉,参与守镇江,担当起了军事要任。后提拔为指挥使,守江西重镇广信(今江西上饶)。
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朱元璋分水、陆两路攻取福建。沐英领兵自西进攻,破分水关,克崇安(属今福建省武夷山市),连摧闵溪十八寨,俘虏陈友定部将冯谷保。
洪武九年(1376年),沐英以副帅之职随卫国公邓愈征讨吐蕃,大捷而还。因军功获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西平侯,年禄二千五百石,并被授世袭铁券。
洪武十四年(1381年),沐英与傅友德、蓝玉率兵三十万征云南。云南平定后,沐英留滇镇守。
沐英镇滇期间,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并于洪武十七年(1384年)一举平定兴风作浪的曲靖酋长,平定普定、广南诸蛮,打通田州粮道;洪武二十年(1387年),又出兵平定浪穹蛮族,在永宁至大理间,每六十里设一堡垒,留军队屯田;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出兵降服麓川国主思伦发;不久,会合傅友德讨平东川蛮,既而平息越州酋长阿资及广西阿赤部。
沐英军事生涯中,最令人称道的是其在迎击麓川国主思伦发时发明的“三段击”。
思伦发军队中有“象阵”——以数百头大象结成战阵进行攻击。
沐英将火枪手和弓箭手进行混编,摆出前中后三队,轮番迭射,成功地击溃了庞大的象阵。
沐英犹如南天一柱,不但有效地平定云南各地的叛乱,还迅速地恢复和发展云南的社会经济、文教事业。
朱元璋因此眉飞色舞地对沐英说:“自汝在镇,吾无西南之忧!”
可甭说,沐英还真是朱元璋的死忠。
明人李绍文《皇明世说新语》中记载:有一次朱元璋问沐英:“朱英呀朱英(当时沐英跟朱元璋姓),你到底是谁的孩子呢?”朱英只是一个劲地回答:“我就是陛下的孩子,深沐陛下和皇后的养育之恩。”朱元璋不肯罢休,有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再追问。沐英却始终磕着头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朱元璋被感动了,说:“你是朕的养子,但你现在功成名就,应该恢复本来的姓氏了,你既然不知道,那就姓‘沐’吧。”
由此可见,朱元璋和沐英父子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洪武十五年(1382年),沐英因义母马皇后病逝,悲伤过度而咳血。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太子朱标病逝的消息传到云南,沐英再次病倒,两个月后病逝于云南任所,年仅四十八岁。
朱元璋倍感痛惜,命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赐谥“昭靖”,侑享太庙。
沐英去世之后,长子沐春袭爵西平侯,代父镇守大明的西南边疆。
沐春病殁于洪武三十一年九月,此时建文帝已继位,沐春无子,弟沐晟袭爵。
沐春是沐英的第一任夫人冯氏所生,冯氏死后,沐英的续配夫人耿氏乃是大明开国功臣长兴侯耿炳文的妹妹。
耿炳文是朱元璋晚年内定的保嫡大将,为了能让耿炳文在自己身后忠心不二地保扶年幼的皇太孙朱允炆,朱元璋于洪武二十七年亲自把懿文太子朱标的长女江都郡公主下嫁给耿炳文的儿子耿璿,朱、耿结成了儿女亲家。
可惜,耿炳文辜负了朱元璋的重托,没能平定朱棣发起的“靖难之役”。
朱棣篡位后,耿炳文的儿子耿琦为了免遭迫害,携母投往云南。
对沐晟而言,他的父亲是朱元璋的死忠,他的母亲是耿炳文的妹妹,他的政治立场明显是站在建文帝一边。
可惜的是,云南地处偏远之区,他虽手握重兵却未能参加保卫建文朝廷之役。
朱棣成功登上大宝后,也隐隐感到了来自西南方面的威胁。
为此,一面命岷王朱楩返云南就藩,另一面命右军都督佥事郑祥充统兵官镇守云南。
不久,又命左都督袁宇往四川、云南整肃兵备,抚安军民,俟边境宁靖,就镇守云南。
一个月之后,又任命曹隆为云南都指挥使,再任王练、方敬、王正、刘鉴为云南都指挥同知;还派顺昌伯王佐往云南“副西平侯沐晟镇守”。
朱棣在短短两三个月里如此频繁调兵遣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要严密防范沐晟。
朱棣自己也知道,沐氏世镇云南已历父子、兄弟三人,无论在当地军卫、有司中,还是在众多的土司中都享有颇高的威望。万一用兵不利,旷日持久,各地迫于形势归顺于自己的诸王、将领、官员很可能乘衅而起。
前思后想,朱棣决定亲自给沐晟写一封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其放弃对自己的成见。
在这年八月,他挥毫写下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命西平侯沐晟镇守云南,云南都司属卫听其节制。
信中说:昔我皇考太祖高皇帝当扰攘之时,年二十余,尚未有子。尔父英才八岁,父母俱殁于兵,荦荦来依。皇考、皇妣怜之,抚育为子。既有朕兄弟,皇考以沐氏不可无后,命复本姓,承其宗祀、屡从征伐,积有功劳,封西平侯。云南既定,出镇十有余年,朝廷无西南之忧,所以累增产业,冀延子孙,永保富贵。尔父卒,追封黔宁王,以尔兄春嗣侯爵;春卒无子,命尔嗣之。历观群臣受恩深厚未有过尔父子者也。间者尔为小人所感,干犯岷王,朕念皇考、皇妣教育尔父之恩,及尔父佐命开疆之功,不忍置尔于法,姑宥不问,仍令镇守云南。尔当深思皇考、皇妣再造之大德,迪尔父之行,以图厥终,尔其念哉!
信中将沐晟反击岷王朱楩、都督袁宇等人的挟制行为仅以“干犯岷王”一语带过,大打亲情牌。
此外,他还效法父亲朱元璋将懿文太子长女嫁给耿璿的策略,于永乐元年六月将自己的第五个女儿常宁公主嫁给沐晟的幼弟沐昕。
这样,沐氏家族终于转向朱棣,一场暗流涌动的西南动乱被消弭于无形。
有趣的是,永乐四年四月,刑部右侍郎金纯曾上本弹劾说:“西平侯沐晟不察命于朝,摧以籍没罪人妇女给配军士男子,安置广西马牛给军屯操。大臣专擅如此,渐不可长,宜正国典。”
朱棣漫不经心地答:“尔言故是,然边远之事,朕尝一以付晟,可勿问。”
也就在这个月里,朱棣授予了沐晟统率云南、贵州、四川三省七万五千名大军的重任。
此后,沐氏子孙世代镇守云南,直至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