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白鹿原》一波三折,终于复播了,但是看了几集之后,有种想弃剧的冲动。
陈忠实在生前一直表示,电视剧是最适合改编《白鹿原》的形式,电影这种媒介,时长有限,想要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中,充分表达白鹿原两大家族将近百年的变迁史,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电视剧《白鹿原》是否圆满表达了陈忠实的意愿了呢?从已经播出的剧情走向看,剧本对原著改编非常之大,节奏把握非常不稳定,原著小说很多主要的细节没有展现,反而补充了很多不必要的剧情,像白嘉轩与鹿子霖精选族长的故事,实在没有必要。朱先生只露了一面,劝降清兵二十万大军之后,远走他乡教书,这个情节也搞得不伦不类。关键是,朱先生劝降清兵的传奇,身边夹着一个白嘉轩算是怎么回事?编剧貌似是想让白嘉轩体会一下朱先生不带一兵一卒,镇定自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身布艺,劝降清兵的浩然正气,从而以此感召到一种关中大儒的伟大人格。但是,这个部分什么也没有表现,只有朱先生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不值得为一棵已经死了的树添肥加水。”就轻松退兵。
但是在小说第六章中,陈忠实对朱先生与张总督、清兵将领方升都进行了很多铺垫,张总督和朱先生是同一年经方巡抚亲自监考得中的举人,那是方巡抚到陕赴任第一年的事。次年,方巡抚力荐当时的张举人官费赴日本国留学,他在日本参加了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回陕后就成为方巡抚的头号政敌,直到反正成功,方巡抚仓皇逃出关中。有了这层师徒之情的缘分,朱先生去劝降方升才有说服力,要不然,一个书生去劝降如何说服别人?而且,小说中,朱先生与方升的对谈反应了一个朱先生并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书呆子,对天下大事,有着洞若观火的熟练。所以电视剧中连这种可以塑造起一个真正的现代的关中大儒的精彩时刻都舍弃了,实在有些可惜。比如:
席间,朱先生一双筷子只搛素菜,不动荤菜更不动酒,见方巡抚刚放下筷子,便从褡裢里掏出一只瓦罐,把盘中剩下的荤菜素菜倾盘倒进瓦罐里去。方升皱了皱眉问:“先生,你……”朱先生憨憨他说:“我把这些好东西带回家去,让孩子尝尝。”方巡抚惊问:“何至于此?”朱先生说:“天下大乱,大家都忙着争权逐利,谁个体恤平民百姓?我今日专程求恩师讨活路来了。”方巡抚顿然激愤起来:“先生为关中大儒,既已困拮如此,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我正为此披挂戎装,平叛讨贼,重振朝纲,百姓正翘首以待。”朱先生模棱两可地问:“你能平定关中,我深信不疑。武昌呢?湖广各省呢?谁去平叛?”方升说:“我为清臣,誓为朝廷尽忠。我丢掉的江山,由我收回。至于武昌湖广,那非我辖地,鞭长莫及。”朱先生笑说:“一树既老且朽,根枯了,干空了,枝股枯死,只有一枝一梢荣茂,这一枝一梢还能维系多久?”方巡抚听了,警惕地打量着朱先生:“先生是……替叛贼当说客来了?”朱先生坦然他说:“我刚才已经说过,是向你讨活路来了。恕我直言,清廷犹如朽木难得生发,又如同井绳难以扶立。你纵然平复关中,无力平复武昌湖广。你一技一梢独秀能维持多久?如再……恕我直言……再次被撵出关中,怕是难得立足之地了。”方升听到此时,脸色骤变,站起身来:“先生免言!我原以为你清高儒雅,想不到已改投门庭,为叛贼充当说客!”朱先生坐着不动,稍微提高了话音:“恩师听我坦白。张总督反正文告二十八条,我只领受三条,一为剪辫子,一为放足,一为禁烟,我仍矢守白鹿书院,月里四十不曾下山,晨诵午习,传道授业解惑;仍然恪守‘学为好人’的宗旨。”说着就掏出方升题赠的条幅。方升怒气难平:“我只要亲自腰斩了那个负义之徒,宁可肝脑涂地亦不顾及。”朱先生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不义之徒自有灾池等着他,何必你兴师动众?”
这样精彩的段落在剧本中正好可以很好地呈现出来,为何要舍弃掉?看完已经播出的几集之后,已经感觉到这已经不是陈忠实心目中的《白鹿原》,编剧进行了大量的二次创作,关键是这样的二次创作,不涉及政治,情色以及迷信等可能遭受审查的部分,实在没有必要。如果连这样关键的段落都改动如此之大,后面田小娥出场之后的故事,估计也会被改的面目全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