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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一杯浮生酒,愿君与我慰卿心,日落古道长亭远,仗剑执留手上温。
1
江湖中向来消息传得快,今年开春儿以来最劲爆的,莫非武林盟主姚侯淳要纳程家三小姐程素冬为妾了。
三小姐是程家养在深闺里的,一等一的美人儿。程家传到这一代虽然武学落魄了,但到底是三大世家。那姚侯淳大了程素冬五十岁,程壁云这样卖女求荣,实在没法不受人诟病。
程府,此刻正是一阵鸡飞狗跳。
“小姐!小姐您快下来吧!”
“小姐啊!您可万万不能跳啊!”
程壁云甩着袖子赶到时,一干丫鬟婆子正围在藏书阁下。三层高的阁顶,背对众人站着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
女子乌黑的秀发被风高高扬起,身形晃了晃,仿佛随时便会一头栽下。
“不孝女!简直胡闹!”程壁云黑着脸,一掌拍向石狮,整个人飞身跃起,掠了三小姐落回地面。
众人惊呼,只见“三小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老爷!奴婢是被逼的,不是故意欺骗您的!”
程壁云抽了抽嘴角,气得手直哆嗦。这哪是自己的女儿,分明是那不孝女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而真正的三小姐,早已经在这场闹剧开始时,就换了衣衫,扮作丫鬟溜出程府了。
2
程素冬美则美矣,可行事作风实在不像那个传说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她出门直奔裁缝铺,买了最便宜的粗布衣,塞了一身棉絮。又上肉铺买了二两猪油,摸得脸色蜡黄,浑身泛腻。
然后大摇大摆上了街,这样一副村野农妇的装扮,谁能想到她是程府三小姐。恐怕就连程壁云亲自寻来,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往,两者皆可抛!”程素冬站在城门前,甩着腰间的荷包,感叹道:“本小姐穿越五载,今日可算是重归自由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哦?程小姐觉得,自由比小命更重要吗?”
“谁?!”程素冬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居然有人认出她了。这策划了一个月的出走,不会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白衣剑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程素冬身后,草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布满胡茬的,坚毅的下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小姐想去哪?”白衣剑客悠哉道:“该不会……是想逃婚吧?”
程素冬看了眼城门边巡逻的衙役,冷静下来:“是又怎样?抓我回去吗?你敢动我就敢喊非礼,我这装扮,谁信我是逃跑的程府三小姐?”
“有意思。”白衣剑客轻笑一声:“不如让在下助三小姐一臂之力。”
“你?”程素冬疑惑地上下打量白衣剑客:“真面目都不敢露,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下苏白衣。实不相瞒,我与姚侯淳有仇。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白衣剑客摘下草帽,露出张帅气的大叔脸。剑眉星目,端得一身大侠风范。
“哦,那你们就互相伤害去吧。”程素冬不为所动,苏白衣多半是假名,跟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上路,指不定哪天就被卖了。
苏白衣不慌不忙,饶有兴趣地看着程素冬:“三小姐可会骑马?可懂武功?可知道如何躲避程家与姚家的追踪?况且我若是真图谋你什么,出了城你又能奈我何?不出城,早晚会被抓回去吧。”
这人,说话句句戳心啊!程素冬垂下眼,思量片刻,突然换上一张笑脸:“那就劳烦苏大侠,护送小女子到长安吧。”
3
青屏山下的破庙内,程素冬抱着肩,缩在庙内掉了漆的柱子旁。
外面的雨势小了些,苏白衣把马匹安顿好,又捡了些干柴枯草来。
见程素冬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便脱了外衫给她披上:“深山野林,冻病了可没地儿找大夫。”
程素冬打了个喷嚏,这是他们上路的第三天,翻过这座青屏山,就到了临安。
程素冬靠近篝火,时不时撇上苏白衣一眼。
苏白衣正擦试着长剑,目不转睛道:“三小姐,我脸上有花吗?”
程素冬笑了笑:“没有,大侠脸上只有胡子。”
苏白衣:“……那在下就放心了。”
庙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程素冬忍了又忍,终于耐不住好奇道:“苏大侠,姚侯淳跟你有什么仇啊?”
苏白衣挑了挑眉:“那三小姐为何逃婚?又为何要去长安呢?”
程素冬早就猜到苏白衣会这么问,立刻道:“我说完大侠就会说吗?”
“呵呵,在下并不想做这个交换。”苏白衣动了动耳朵,忽然脸色一变,铮一声拔出长剑。
“你……你干吗?”程素冬瞪大眼睛:“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啊!”
“三小姐,扑灭火光,找个地方躲好。”
苏白衣说罢,破庙外突然多了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手持武器,杀气腾腾,长剑在雨夜中泛出寒光。
苏白衣一手持剑,一手背于身后,四平八稳地信步而出:“上一批想杀我的人,尸体已经喂狼了。”
为首的黑衣人身影一顿,似又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最终咬牙大喝道:“杀!”
苏白衣冷哼一声,与数人周旋起来。
程素冬躲在门板后,忧心忡忡地盯着战场。所幸苏白衣看起来武功高强,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也未见落了下风。反倒是黑衣人,死伤过半。
苏白衣回身挡住斜里刺来的剑,反手一掌击退黑衣人,长剑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般,宛如一条灵蛇。
转眼间又有两人倒地,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带着余下的几人遁入山林。
程素冬从破庙内跑出来,有些畏惧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他们死了吗?”
“嗯,没被我杀死也都服毒自尽了。”苏白衣甩了甩剑上的鲜血,这些尸体扔在外面,夜里野狼就会来分食了。
程素冬跟着苏白衣回到火堆边,小心翼翼道:“这些黑衣人……跟姚侯淳有关对吗?”
苏白衣往火堆里添了些木枝,摇头道:“是与不是,都跟你无关。到了临安我们就分开吧,三小姐租辆马车去长安,不过四五日路程。”
“你是不是怕连累我?”程素冬大大咧咧地坐到苏白衣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放心,我肯定乖乖地走,不会拖累大侠的!”
逃婚的第二天,程素冬就把脸上的猪油洗了,黏黏腻腻的还有股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此刻她素面朝天,穿着最便宜的布衣,却依然掩饰不住美人眉目如画,肌如白雪,眼波流转间,俏皮可人。
“三小姐还真是……体谅在下啊!”
苏白衣盯着程素冬看了片刻,躺在草垛上和衣而眠。脑子里回想的,都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程府别院里,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少女,正蹲在地上威逼利诱地让小丫鬟扮成自己。恐怕世人都不知道,程家三小姐,竟是这般古灵精怪,这般有趣。
他原本是想去杀她的,然后嫁祸给姚侯淳。程家就算吃了哑巴亏,为了保住名气,也不会再跟姚府站在一边儿。
只是他没算到,程素冬并不是逆来顺受的女子。这样一个不屈服的灵魂,何其无辜,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也罢,助她逃了婚,姚侯淳和程府的联系也就断了。
4
姚府,黑衣人畏惧地低下头,跪在书房。
灰白发的老者衣着华服,背着手站在窗前:“你说那小子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
“属下看着,像是……程府的三小姐。”黑衣人说完,突然喉咙巨痛。一枚飞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钉进了肉里。
“欢凌。”
“属下在。”阴影中走出一妙龄女子,白纱蒙面,背负双刀。
老者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摆摆手道:“拖出去。你亲自去查查,程素冬是不是真的和他在一起。”
欢凌点了点头:“如果是,要不要杀掉?”
“杀掉?”老者笑了笑,转动手上的扳指,眯起眼道:“找人把消息传给程府。程壁云的女儿,让他自己管去。”
欢凌出去后,老者走到檀木书架旁,转动一个精致的雕花。书架竟然自动移开,露出墙上的暗门。
老者顺着密道走到头,里面是间铁铸的牢房。半晌,牢房里传来铁链的声响,一个浑身伤疤交错的中年人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老者。
“苏长歌,三年了,你怎么还学不乖?”老者不屑地撇了一眼牢房。
中年人冷笑一声:“就算你囚禁我三十年,也得不到藏宝图。况且,你可能也没几年好活了。”
“放肆!”老者拽动铁链,那链子一端竟是钉进血肉里的。中年人发出痛苦的低吼。
老者大笑道:“苏长歌,如果你的宝贝儿子落到我手里,到那个时候,你愿不愿用藏宝图换苏白衣的命呢?”
中年人双目血红,恨恨地盯着老者:“姚!侯!淳!”
5
临安,这里已经远离了程家的势力范围。程素冬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襦裙,站在客栈的后院。
春雨过后一夜朦胧,叶子上还残留着细细的水珠,举步间,茉莉花的芬芳便会沾染到衣裙上。
“你要走了吗?”程素冬看着静静立于远处的苏白衣。
“三小姐舍不得在下吗?”苏白衣又戴上了他的草帽:“若是不舍,不走也行。”
啧啧,这脸皮厚的……程素冬叹了口气:“要是没人追杀你,我还真舍不得苏大侠。可惜小女子不会武功,又惜命得很,就不挽留大侠了。”
苏白衣摇头失笑,终于收起了一身不正经,潇洒地挥了挥手:“三小姐,就此别过了。”
程素冬目送苏白衣脚尖点地,飞掠过客栈的围墙,消失在视线中。
少女掩面,轻轻叹了口气:“好好的门不走,古代的大侠都爱这么装十三吗?”
苏白衣走后,程素冬也收拾包袱离开了客栈。
临安有座名山,风景如画。自从五年前穿越来,她就被困在程府的后宅。如今重获自由,程素冬决定好好游历一番山水。
临安城外,程壁云带着一干下属勒马停住:“你们带着三小姐的画像,挨家去问,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晌午十分,程素冬终于爬到了山顶。她抽出香帕擦了擦汗,深吸一口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不枉费我爬了半天的山,值了!”
“冬儿真是好雅兴啊,离家出走不远万里来爬山。你若想去,大可跟为父说,咱们凉州的名山也不少。”
程素冬脸色难看地回过头,程壁云正黑着脸站在她身后,似乎在很努力地压制着怒火。
“父亲……您怎么来了……”
程壁云:“离家出走逃婚?你胆子可真不小。来人,还不快把三小姐带回去!”
程素冬满眼绝望,这要是被抓回去,肯定得被关起来,寸步难行,直到嫁给那个老头子。
“我不想嫁!”程素冬咬牙道:“就算把我绑过去,我也不会跟那个老头子圆房!”
“混账!”程壁云扬起手,眼看就要打在程素冬脸上,突然从斜里飞出一颗石子,带着破空声袭向程壁云的手腕。
程壁云长袖一挥,石子被抽飞出去,袖子破了个洞。
“谁!”程壁云怒喝道:“程某管教女儿,与你何干?”
白衣人从山崖旁的一棵参天大树上飞下,怀中还抱着一坛子酒:“本来是没关系,不过在下答应过三小姐,要护送她去某个地方。”
“苏大侠!”程素冬见了救星,快要热泪盈眶了。
程壁云冷冷道:“你就是苏白衣?我不管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过别人的家事,最好还是少管为妙。”
“能这么快找来,想必是有谁给程府通风报信了吧?”苏白衣扫了眼四周,程壁云带来的下属已经把他包围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杀了他。”
程壁云一声令下,数人杀气腾腾地冲上来。程府的人武功平平,一番交手下来在苏白衣剑下吃了不少亏。
程壁云亲自上阵,和苏白衣掌风相对。苏白衣往后退了几步,程壁云站立不稳砸到下属身上。
苏白衣趁此机会揽住程素冬的腰,施展轻功,带着她向山下掠去。
二人速度不快,所幸马匹就拴在山脚。一番周折后,总算是甩开了程壁云。
骏马在官道上疾驰,程素冬抱住苏白衣的腰,忍不住道:“大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那里?”
“看风景。”
苏白衣嘴角上扬,他确实是走了,半路放心不下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又回来了。
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不过苏白衣并不准备告诉程素冬。
程素冬撇了撇嘴,这蹩脚的理由她才不信。
山顶上,苏白衣从天而降的瞬间,就像踏着七彩云来救她的英雄一样。程素冬想,她大概是心动了。
6
傍晚,二人在一个叫平遥的小村里借宿。苏白衣铺好了草垛,程素冬捂住鼻子,这间柴房的味道实在不太好。
苏白衣:“三小姐,程府的人可能会沿着官道追下去,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程素冬:“别叫我三小姐了,叫我素素吧。”
苏白衣笑了笑:“好。”
程素冬看着苏白衣帅气的眉眼:“苏大侠,打个商量,以后我跟你一起上路吧。”
苏白衣别过头:“不去长安了?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不想看看吗?”
程素冬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跟着苏大侠看看大好山河也不错。”
“素素,我不能带你一起走。”苏白衣摇了摇头:“你不是好奇我跟姚侯淳有什么仇怨吗,他囚禁了我的养父。养父手里有姚侯淳想要的东西,他一直想抓住我,以性命相胁做交换。跟着我,你会很危险。”
程素冬没想到苏白衣还有这样一段身世,皱眉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白衣握紧拳:“下个月就是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我会打败姚侯淳,当上武林盟主,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他。”
程素冬还要说什么,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大笑。
“哦?是吗?想不到苏长歌的儿子这么有出息!”
苏白衣身形一僵,刷地抽出长剑,站到程素冬身前,咬牙道:“姚侯淳!”
木门被劈开,手持双刀的欢凌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身后是披着黑色斗篷的姚侯淳。
苏白衣与欢凌战在一起,程素冬知道自己会是累赘,如果她能先跑,苏白衣就算打不过也能抽身而退。
然而姚侯淳似乎看穿了她的打算,程素冬刚想偷偷开溜,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姚侯淳不慌不忙地逼着程素冬往前走了几步:“苏白衣,你要是不想她死,就乖乖跟我回去。”
“别管我!快走!”程素冬心里怕得要死,但她起码是姚侯淳没过门的小妾,为了得到程家的支持,姚侯淳也会留她一条小命。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包括你们程家,都是我的。”姚侯淳放肆地笑着,撕坏程素冬的领口:“苏白衣,你走了,这个女人就是我的了!”
苏白衣深深地看了程素冬一眼:“我跟你们走,放了她。得到藏宝图,有没有程家也无所谓。”
苏白衣扔下手中长剑,欢凌立刻封住了他的穴位,只要苏白衣敢提气运功,就会立刻气血倒流。
“哈哈哈,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姚侯淳一掌劈晕程素冬,欢凌压着苏白衣,三人骑马而去。
7
近期江湖中流传着最大的笑话,就是程家三小姐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硬是让人给她换上嫁衣,八抬大轿送到姚府门前。
据说姚侯淳连见都没有见她,直接被管家从侧门领了进来。听说过强娶的,却从没见过这样送上门的。
程素冬孤身一人坐在厢房里,屋外守着七八个精壮的家丁。
老管家推门进来,面无表情道:“三小姐,我家老爷今天没空,你且先在这里住着吧。”
程素冬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另外,不用安排下人,本小姐不用人伺候。”
老管家从厢房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来书房复命。
“老爷,都让人盯紧了,小的看三小姐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姚侯淳摇头失笑:“只是为了来找那个姓苏的小子吗?”
可惜,苏长歌到底给了他藏宝图,欢凌已经去了。只要确认藏宝图是真的,苏长歌和苏白衣,他一个都不会留!
入夜,程素冬把一根极细的竹管伸出纸窗,细腻甘甜的白烟从里面飘出来,片刻后院子里的家丁都晕倒了。
“没想到程壁云给的迷烟还挺好用。”程素冬嘟囔着,用一块儿绣帕捂住口鼻,快速出了院子。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乔装后在官道上找了家显眼的客栈住下,放出手中有程府三小姐的消息,果然引来了程壁云。
接着,程素冬告诉程壁云,姚侯淳从苏白衣手中得到了一张藏宝图。只要程壁云提供一些帮助,程素冬愿意帮他偷到藏宝图。
“有了这些宝藏,你就会富可敌国。父亲,这不正是我们程家翻身的好机会吗?”
程素冬最终说动了程壁云,于是有了眼前的一幕。
姚府很大,按照程壁云画给她的路线,程素冬躲过了两批守卫,摸到姚侯淳居住的后宅。
烛火照着纸窗,映出两个缠绵的身影,程素冬听到姚侯淳的小妾在低声轻笑着。
关人的地方肯定很隐秘,在哪呢?
程素冬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她和程壁云约定的时候。
“来人啊!走水了!正门走水了!”
整个姚府都被惊动了,程壁云一把火点了大门,又按照程素冬说的撒了灯油,火势蔓延得极快。
姚侯淳衣衫不整地走出来,他脸色难看地挥开小妾,却没有往前院去。
程素冬远远地跟在后面,发现姚侯淳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书房,片刻后又急匆匆地出来,往正门方向去了。
肯定是这里了!
程素冬等了片刻,才蹑手蹑脚地溜进去。书房里黑漆漆的,程素冬不敢点灯,借着月光打量四周。
按照小说电视机里的,这间屋子里肯定有暗门,而暗门大多又藏在床下或者书架后。
姚侯淳的书房不常打扫,除了经常用的桌案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程素冬用手摸过去,发现书架靠下的地方有一处光滑的凸起。
她轻轻按下去,书架发出响动,慢慢移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程素冬壮着胆子进去,越往下走越亮,当她走完最后一节石阶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地牢。
地牢深处,有人不屑道:“姚老头,有屁快放,不要总来扰人清梦。”
程素冬眼睛一亮,扑到铁牢前:“苏大侠!”
8
“素素?”苏白衣不敢置信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带动铁链发出一阵声响。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程素冬,是不是已经到了长安,是不是已经把他和程家抛到了脑后。
苏白衣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时常觉得对不起养父。
只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程素冬会来找他!
“苏大侠,我来救你啦!”程素冬看着苏白衣身上的锁链,鼻子一酸,立刻拿起牢门上沉甸甸的铁锁。
苏白衣此刻非常想抱一抱程素冬,但是他做不到:“没用的,钥匙在姚侯淳身上。”
程素冬抽出头上的银钗,这就是她和程壁云合作最终的目的。
程家有一宝,世代相传,外人都道是件兵器,只有程家的血脉才知道,那是一把能开天下任何锁的钥匙。
程素冬顺利开了锁,扑到苏白衣怀里:“大侠!”
“她就是程府三小姐?”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铁牢角落传来。
程素冬闻声看去,一个浑身伤痕交错的中年人盘膝坐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们。
苏白衣欲言又止:“父亲……”
“很好,肯为你深入龙潭虎穴的女子,我儿眼光不错!”苏长歌点了点头笑道。
程素冬红着脸道:“时间紧迫,我们怎么解开苏伯伯身上的铁链?”
苏白衣身上的铁链是锁上去的,程素冬很快便用钥匙打开了。但是苏长歌的铁链却是穿过手脚卡进骨头里的,让她无从下手。
“带着我你们逃不出去的。”苏长歌摇了摇头:“我给姚侯淳的藏宝图是假的,放心,他不会杀我。”
苏白衣:“不行。我们逃走了,姚侯淳必定会迁怒于您!”
苏长歌蹙眉,怒道:“糊涂!再不走,等姚侯淳回来你和程小姐都必死无疑。”
苏白衣脸色苍白,双膝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父亲,等着儿子回来救您!”
苏长歌闭上眼:“走!”
漆黑的夜色中,苏白衣拉着程素冬在姚府后山穿行。正门走水,姚府上下都忙着救火,后山必定无人守卫。
苏白衣虽然带伤,二人还是顺利地摸了出去。姚府后山通向护城河,程壁云早已让人准备了马匹干粮,程素冬和苏白衣共乘一骑,绝尘而去。
9
乡间小道上,落满了清晨的露水,泥土潮湿松软,马蹄踏上去便留下一行印记。
程素冬靠在苏白衣的怀里,有些困倦道:“苏大侠,我们去哪?”
苏白衣低头吻了吻程素冬光洁的额头:“叫我白衣。”
程素冬红着脸,手中绞着衣衫:“那……白衣,我们去哪?”
苏白衣宠溺地抱紧怀里的女人:“天大地大,你若想去游山玩水,我便陪你四海为家。你若想男耕女织,我便陪你偏居一隅。”
程素冬神色一暗,她很想问问,那苏伯伯呢?明知道苏白衣不会放弃他的养父,明知道苏白衣不会放过姚侯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也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
“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程素冬闭上眼,柔声道:“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我们可以烤鱼吃,还可以到山上摘野菜。白天我唱歌给你听,你舞剑给我看,晚上我们就坐在河边看星星。”
“好。”苏白衣抱紧程素冬:“只要你喜欢。”
七天后,他们找到了这个地方,靠近长安的一座小村庄里。依山傍水,苏白衣买下了小溪边的茅草屋,他们甚至还养了一条断腿的白狗。
这一个月,是程素冬穿越以来最快乐的时光。苏白衣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他们相依相偎,像夫妻一样生活。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月时间将至,苏白衣的伤势已经好了,程素冬却觉得身子一天比一天疲惫。
终于有一天,程素冬吻住清晨睡醒的苏白衣:“没几天就是武林大会了,亏你还能忍得住。去吧,打败姚侯淳,救出苏伯伯。”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素素这么聪明。”苏白衣不舍地抱住程素冬,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我看你这几天脸色不太好,不如去镇子里住一阵,请个大夫好好调养一下。”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程素冬把脸埋进苏白衣胸前的衣襟,哽咽道:“这座茅屋,这条小溪,这是我们的家。”
10
今年的武林大会在长安郊外的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举行,主持提前封山三天,谢绝了大部分香客。
姚侯淳按理说应该退位让贤,但如果他不愿,就必须接受任何人的挑战。一旦有人击败他,将成为新的武林盟主。
各大门派和武林新锐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展身手,即便不能击败姚侯淳,这一战也能奠定未来几年的地位和名气。
姚侯淳被下属簇拥着走上主位,四大家族分别坐于下首两侧。
路过程壁云的时候,姚侯淳脚步一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程大侠教出的好女儿,我真是无福消受。”
程壁云脸色不大好看,他踌躇片刻,压低声音道:“盟主说笑了,小女顽劣,未过门便入府,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成为天下笑柄。只是毕竟亲生骨肉,不知在您府上过得如何?”
姚侯淳冷哼一声:“不必再装了,三小姐如何,程大侠不是心里最清楚吗?”
程壁云脸色一变,难以置信道:“冬儿果真不在你府上?”
姚侯淳甩袖而去,在他看来,程素冬如果没有程家的授意和帮助,是不可能救走苏白衣的。而程壁云多日未见女儿,却以为人被姚侯淳扣下了。
他从未想过程素冬会跟苏白衣私奔,只因当初程素冬为了让他放心,主动吞了毒药,一月期限已过,再不服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姚侯淳径直走上擂台,朝四周抱拳道:“今日姚某站在这里,打败我,盟主之位便是你的。”
巨大的诱惑下,各大门派掌门依次上台挑战。在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好车轮战,约定好每人十招,却不出所料都败给了姚侯淳。
眼看场中无人有再战之心,姚侯淳面露得色,那一小撮无门无派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道:“我来!”
众人主动让出一条路,苏白衣身着月色长衫,带着银色面具,信步走上前。
姚侯淳冷着脸:“刀剑无情,若是失手伤了少侠,也是可能的。”
苏白衣拔出长剑,剑锋直指姚侯淳:“我们之间只论生死。”
二人招式极快,场中只见人影晃动,和长剑相交擦出的火花。片刻后姚侯淳倒飞出去,摔在擂台外。
姚侯淳口吐鲜血,脸色苍白道:“你……怎么会……”
事实上当日苏白衣被捉了去,父子俩却没放弃希望。苏长歌不时在旁指点,再加上这一个月的隐居,苏白衣心境变化,武功反而精进不少。
苏长歌摘下面具:“诸位,我要揭发这个畜生的真面目。”
武当派掌门倏然起身,不敢置信道:“白衣?你可是苏长歌的养子苏白衣?”
“正是在下。自小父亲不想我沾染武林之事,所以这里很多前辈没有见过我。”
苏白衣咬紧牙关,仇视姚侯淳道:“三年前,苏庄的灭门惨案,幕后主使便是姚侯淳。我常年游历在外,才侥幸躲过一劫。我父亲却被他挑断筋脉,铁链穿骨,关在姚府书房的密室。”
场面一时混乱,众人交头接耳,峨眉派掌门蹙眉道:“姚侯淳为何要灭苏庄?”
苏白衣:“这一切都因为父亲偶然得到了一张藏宝图,姚侯淳知道后动了私心。诸位,我苏白衣在此立誓,将按照父亲的意愿,与诸位一同去一探究竟。”
“哈哈哈!”姚侯淳突然发疯般地狂笑道:“你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眼红了吗?苏白衣,成王败寇,不怕告诉你,苏长歌我已经杀了!”
苏白衣身形一晃,勃然大怒道:“那你也可以去死了!”
长剑洞穿姚侯淳的身体,至此,武林大会终于落下帷幕。苏白衣成了新任盟主,各大门派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
只有程壁云,脸色苍白地靠在椅子上。他看到苏白衣走过来,拱手致谢,程府当初帮了程素冬就相当于帮了苏白衣。
“盟主……是我糊涂,你快去看看冬儿吧。”(原题:《相见欢:素素》,作者:霏雪连天。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