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海都是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打工的苦孩子,因为读的师范,所以打工选择的差不多都是家教。我跟海就是做家教的时候认识的。他在另外一个师范学校,毕业以后我们决定到南方打工。
我们选择的地方是海口,到了那里,海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愿意接纳他的学校,而我,因为是女生,那个胖胖的校长把我拒之门外,说他们学校不收女生。
安顿好海,清点我们的共同财产,海把仅有的500块钱给我一大半,自己仅仅只留下100多点。我说一人一半,他却说他已经找到工作,我还没有,让我多带点钱。我很犹豫,我看《围城》里说,男人吃不饱饭是会发脾气的,一百块钱,吃饭都成问题了。
海听我这样说,笑了起来:“女人吃不饱就不发脾气了?”他把钱放到我口袋里,拍了拍,“会让我的蕊蕊过好日子的,我发誓。”
推海回去以后,我自己上了公共汽车
——我担心我找不到工作。我的文凭只是普通本科,还是文科,我个字不高,不到一米六,长得土气穿的也土气。试了几家公司,都被婉拒了。给海发信息,告诉他我还在找工作,他微信上也没敢多说,我知道他是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只是跟我发了句:“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鼻子有点酸,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第五天,我工作的事还是没有着落,路过一家蛋糕店,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走进去买了一块蛋糕。大口吃蛋糕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先找个工作做着呢?总好过天天跑空。我妈说过,骑驴找马总好过两手空空。
我跟卖蛋糕的师傅说了我的情况,他说店里刚好招人,带我去见了老板。就这样,我找到了来海口以后的第一份工作。虽然跟想象的差得很远,可毕竟是找到工作了。我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海,还跟他说以后他可以吃到我做的蛋糕了。
蛋糕店的品种不是太多,我每天去的很早,因为嘴甜也勤快,很快就熟悉了制作过程。因为要制作水果蛋糕,人手不太够,每天一大清早,我都会去果品市场运回来水果,然后清洗,搅拌,有的还得一刀一刀的切。后来我还发挥自己中文的专长,给水果蛋糕起了好听的名字,比如水晶愿望,粉红小仙、、、、、这样一来,还有不少顾客都点名要。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做蛋糕的本事,下了班回家,脑子里全是蛋糕,想着怎么弄新奇的模子。后来在店铺附近,我租了一间20平的房子。那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厕所,要方便的话得去外面的公共厕所。有天晚上我肚子疼,跑着去厕所,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后面,我对自己说,我是山里长大的,才不怕这鬼鬼怪怪的东西呢!
定定神,我回过头想大声呼喝,突然嗖的一声,一个东西窜到我面前。我吓得都不会叫了。那东西停住,我才看清楚,那是只大黑猫。一路跑着回去,一个人待在小屋里,把门关的死死的,然后给海发语音,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海吓坏了,说他马上过来,我擦干眼泪,笑着说:“不用了,跟你说说话我心里好多了。”
到海口的第一个情人节,那天店里生意很忙,我做到很晚,老板和几位伙计都走了,我还要把地面收拾干净。拿着毛巾擦地的时候,有个人站在我面前:“灰姑娘,我的水晶愿望呢?”
是海!我一下子抱住了他,顾不上自己手上还有奶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每天五点半起床,在晨风中骑着三轮——就算我长得不美,也是会害怕的。可是海不在我身边,哭又有什么意义?眼泪还得自己擦。
情人节第二天是周五,海说过,他上午有两节课。下课了就会过来,跟我一起过周末。可我在十点钟的时候突然接到他同事的电话,说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进了医院。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到了医院,海问我:“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一边说一边看着他同事:“小张,你帮我请几天假吧。”
几天?我在心里苦笑,医生说他是腰椎压缩性骨折,起码要休养两个月啊。
知道一切的海沉默了。第一句话他竟然说:“蕊蕊,我们分手吧。我这样,会拖累你。”我没有哭,只是默默的办理出院手续。医生说了,这两个月,要睡硬板床,好好躺着,不能干活,身边要有人照顾,否则骨头错位,这辈子就完了。
我让海搬到了我那里,方便我上班,也方便照顾他,又给他买了一张硬板床。20平米的房子,放两张床,变得更挤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把早饭放到他身边,告诉他有事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能乱动。
他点头,眼里满是歉疚。
中午,我回来给海带午饭,晚上给他炖排骨汤。他看着那一锅汤说:“蕊蕊,谢谢你!”
我笑着说:“你都谢我N次了!要谢我就好好养病,病好了你得娶我哦。”
海眼里有泪,我伸手替他擦干了。他是个好强的男人,常常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那一刻,他眼里有泪。
时间一天天过去,海也慢慢好起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是我们的钱越来越少了,我不说,他也知道。我下班也一天比一天早,他问我是不是店里生意不好,我没回答。他不知道,店子附近开了家合资快餐。
每个月的房租、水电、还有伙食费,已经让我本来就不多的工资捉襟见肘,何况又多了个高高大大的海。因为在实习期,从他出事的时候,学校已经停了他的工资。
我的口袋里只剩下70块钱了。还要十天才能拿到工资。这钱,买最便宜的盒饭都不够两天的。回去的时候,我擦干眼泪,打开门对他笑着:“我们是不是赶个潮流吃西餐啊?我们店里蛋糕味道很好呢。”
早上,是我们店里两块钱的蛋糕,一块钱卖给我的;中午还是我们店里两块钱的蛋糕,晚上,是我做的水晶愿望,也半价卖给我的,老板还允许我用店里的豆浆机榨一大碗袋豆浆。我能喝下一大碗,海也是。我会笑他嘴边的豆浆水,他也会笑我。笑中带着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笑嘻嘻的脸,看到他眼睛里满满的理解,感谢以及承担,一切辛劳,我都不觉得算什么。
那是我们最难熬的日子,十天,每一顿,都是蛋糕。一大口蛋糕,一大口豆浆,好像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晚上他吃药睡了以后,我就会写些稿子,学了四年中文的我不想在蛋糕店一辈子,我准备考海口电视台,常常写到深夜。有一天,我写完稿子一回头,海正靠在床头静静看着我。
那一刻,我们都没说话。
躺到床上的时候,海问我:“蕊蕊,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当然啦,我想在海口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在阳台上种满茉莉花。”
他说:“还要有一间很好的厨房,我们一起做饭吃饭,不管是中餐还是西餐。”我不语,他停了停,问我:“你哭了?”我哭了吗?抹干眼泪,我笑着说:“没有啦!”
四月十七日,海回学校上课。二十七日,我接到海口电视台的试用通知,那是一份文字编辑的工作。
在最难熬的日子里,我们没有放弃对爱情和生活的坚持,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要爱到永远,我们知道,一个人离开爱情不能幸福,只要我们不放弃,就没有什么可以放弃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