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是婚姻中的青梅竹马。
结婚的时候,她11岁,他也11岁。
这门亲事是康熙的皇祖母孝庄太皇太后历经千难万难定下的,她来自一个刚刚崛起的年轻家族赫舍里氏,祖父是赫舍里·索尼。
索尼是顺治朝的重臣,对顺治忠心耿耿,康熙初年,他是四位辅政大臣之一,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一起辅佐登基不久的小皇帝康熙。
当时,备选的女子有鳌拜的女儿,也有遏必隆的女儿,选中谁家的女儿当皇后,必定会使其家族势力壮大。
当时鳌拜那狂妄势头已经冒尖儿,太皇太后孝庄早已察觉,所以他的女儿第一个出了局。
遏必隆是个机会主义行动派,总是两边倒,哪一方强便靠向哪一方。若要他的女儿入宫,可以完全不必霸占着皇后的位子,可以是其他的妃嫔。
唯有索尼的孙女是合适人选,索尼当时已经年老,他的三儿子索额图要成气候还需要一段时间。
索尼除了对汉族官员有些排斥之外,对清庭可谓忠心耿耿。更何况,他早就对鳌拜的狂妄专权有意见了。
康熙8岁登基,实际权力是掌握在孝庄太皇太后手里,以孝庄为中心,四异姓大臣辅佐,在诸王贝勒的监督下,行使着封建中央集权制的统治权。
如果要拉拢朝臣,唯有索尼最合适。
皇后人选定下之后,就是结婚大典。
康熙的这次结婚大典的礼仪程序几乎是按照汉族的传统进行。
婚礼前,有钦天监的官员择一个黄道吉日,之后小皇帝派内务府大臣和礼部大臣为首的一队人马,把礼品送到新娘家。
这臣子之行中就包括三位公主,三位摄政大臣及其夫人,内侍和侍卫,护送着十匹打扮精美的骏马,十副盔甲,一百匹锦缎及两百匹其他的精美布匹浩浩荡荡而来。
到了索尼府中,作为祖父的索尼就率领着家中男性成员在院子,而索尼的夫人带领着家中的女性成员,分列在庭院的两侧,向北方三跪九叩,感谢龙恩浩荡。
婚礼的前一天,小皇帝遣派满族臣子祭高天地,太庙、社稷。
同时行大征礼,即下聘礼。
那时两千斤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个金茶罐子,两个银茶罐子,一对银箱子,一千匹锦缎,二十付马鞍,二十付军用骆驼及四十四匹骏马也再次抵达索尼府上。
而这一次,也是由索尼带领男眷,夫人带领女眷向北三跪九叩感谢皇恩而结束。
这是清军入关后的第二次皇家婚礼,极为隆重,将成为后世婚礼的典范。
黄道吉日与大征礼之后,大婚典礼才正式开始
此时正值九月的初秋,皇城内外,皆有一股萧瑟却浓郁的秋之味。此时的树叶还没有黄透,还在逐渐变得灰暗的树干上挣扎求生,不久他们将变得僵硬、干燥、秋风已过,便速速从树上落下。
康熙先进入了太和殿,他会在那里观看皇后的封册与金印,然后将这两样物件交给钦派大臣,大臣手捧着两件册宝,领着一众待丛,再一次来到皇后娘家,把它们交给皇后。
这一次,皇后才终于露面。她会在自己的母家亲自接待皇帝派来的使臣,接受金册与金印,然后乘着轿子去皇宫。
轿前有四位大臣的夫人带领,后面由七位大臣夫人随行。女人们都骑在马上,周围由侍卫与内待护送。
皇后快到了,宫里自然也不能歇着。
此时的康熙正穿着婚典礼服,慢悠悠地在太皇太后孝庄那里行礼,之后他又忙着去了圣母皇太后(即孝惠章皇后)那里行礼谢恩。这两件大事结束后,小小年纪的皇帝回到太和殿,招待皇后亲属吃饭,为诸王百官设宴。
皇帝走后,皇太后带领众位大臣及几位摄政大臣的夫人到太皇太后孝庄的宫里,在那里,皇后的母亲及母系的亲属,将会得到极尽奢华的款待。
宫里忙来忙去,风风火火,这一天逝去的飞快。到了下午六时,婚礼才正式的开始,小皇帝与小皇后用的汉族传统结婚礼仪,高官的夫人们也都来参加。
然而,这样劳累的婚礼到此还未结束,它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仪式性的尾声。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礼部按照汉族的先例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上尊号,安排百官见礼。又过一天,群臣上表朝贺,昭告天下大婚礼已成。
婚礼终于结束了。
两个还未到青春期的小孩子结婚了,婚后的日子起初是在两小无猜,尽情玩耍中度过的。
前两年,康熙先是失去了父亲,后来又经历了母亲病逝,此时的他相当于一个孤儿,又因为得了天花,脸上坑坑疤疤的,并不是那种传说中的美男子。
可是,康熙还是很快引起了皇后的注意。在她眼里,她的丈夫十分的活泼好动,而且对任何东西都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
婚后不久,他便告诉她,以后他一定要铲除鳌拜,而且他还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比如,皇祖母孝庄与他商议了,或许得禁止西方人在各省传教。
她并不是太理解,但她全力支持他。
每天早晨五点不到,他就早起去上课,下午练习骑射。康熙笑着对皇后说,“我正在跟一个老太傅较劲儿。”
练骑射的时候,每个人都夸他箭术了不得,可只有这位年老的太傅一直不夸,他总说他射得不好。
他还说,如今传教士很多,他正在与一个传教士学习西方数学。不过他觉得这样的数学与中国的算术没法比。“都是因为汤若望和他的反对者杨光先总是闹矛盾,那天他们两在午门前争论了很久,没人知道两人在争论什么。”
后来皇后懂了,她的夫君不仅懂中国汉家传统,还会一点儿天文知识。他一开始觉得汤若望很自大,就将其投入了狱中,没想到汤若望却死在了监狱里。
后来,他弄懂了这些西方的学说,后悔了,只好在1669年赦免了汤若望的朋友南怀仁,并给他加封了官职。
皇后暗地里也在思考,皇帝从小跟着太皇太后孝庄长大,他身上这些超人的怪癖都是孝庄纵容出来的吗?
康熙戎装像
他很喜欢打猎,每次打到动物若是活捉,就将其养在行宫中。他没事还喜欢给自己最信任的太监写信,那个太监是敬事房总管顾问行。
皇后暗自思索,看起来皇帝好像有很多好朋友啊。
在这样一个富有生气的皇帝面前,皇后应该做什么呢?
给皇帝弄吃的。他回绝说,“酒色之可戒,小人之宜防。”
与他说说心里话。他就跟你说,“其实,这明朝吧,也有很多好的东西。比如——”
若你与他说说他最喜欢的自然知识,他就整天嘟囔着,“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活捉鳌拜。”
就好像鳌拜是一种动物,一种已经被他围在猎场里焦急的团团转的傀儡。
然而,真正的傀儡应该是康熙自己才对。
大婚后,康熙(1668年)拜鳌拜为太师。鳌拜与其亲信把持了议政王大臣会议与各部实权,滥用皇帝的权威,专横又跋扈。
康熙主张礼贤下士,可新职位一直空着,鳌拜一直不给安排。不仅如此,鳌拜还把反对他的人全都撤职,取消议政资格。
费扬古就因为反对鳌拜,被鳌拜所杀,两个儿子也受牵连被杀害,关键是费家的家产没有充公,反倒落入了鳌拜的弟弟都统穆里玛手中。
康熙年轻气盛,他可等不了给鳌拜慢慢治罪,他要活捉鳌拜。
皇后知道自己帮不了多少忙,只好全力鼓动母家的叔父索额图来帮衬。这时的索额图任吏部侍郎,已经是康熙最信任的人了。
在那活捉鳌拜的年月里,索额图自请解职,专职捉鳌拜。康熙将他复用为一等侍卫,同时还委派自己的亲信控制了京师的卫戌权。
紧接着康熙就将多重罪名加在鳌拜身上,条条致命。一切准备就绪后,康熙召见了鳌拜亲自审问其罪行。
鳌拜大摇大摆地走入殿中,康熙瞧着他一步步走进来,快接近最适合的活捉地点时,赶紧给周围训练有素的小侍卫使了眼色。突然间,小侍卫们倾巢而出,七手八脚将鳌拜绑了起来。
鳌拜有点懵,但听到皇帝说“你可认罪?”,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鳌拜直言不讳,是老子做的就是老子做的。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还是霸道地想要求免去一死。
那天,天气凉爽,小风擦着地面一缕缕地吹过,皇后去太皇太后那里请了安,又去了皇太后那里请了安。
太皇太后孝庄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回宫之后,仍能感觉到这番握手的力量。她等在宫里,紧张地等待自己的丈夫施展权谋。她心里既紧张又快乐,因为太医告诉她,她怀孕了。
大殿上,鳌拜正与康熙僵持着。
鳌拜想活,得先想个法子,但他目前还没想出来。他即将在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这里栽跟头,想想就觉得好笑。
正在静默无声,心跳起伏不定的时候,突然间,鳌拜揭开了自己的衣服,把胸膛袒露出来。
康熙一惊,这是要干什么?
鳌拜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言不发。
康熙定睛一看,原来他身上都是伤疤。这都是当年为救康熙的祖父皇太极留下的。看上去,这些伤疤将曾经给他带来很大的痛楚,如今是否也深受其害?
康熙叹了口气,心里多了些许怜悯之情。
他又望了望鳌拜。如今伤痕累累的他看起来不像动物,更像人了。一个真正身经百战但中年嘚瑟的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
康熙心软,于是下笔批示道:“鳌拜理应依议处死,但念效力年久,虽结党作恶,朕不忍加诛,著革职,籍没拘禁。”
紧接着他又处理了鳌拜的党羽,该杀的杀,该留的留。
皇后知道鳌拜被捉,心里松了口气。
这几年,皇帝为了重整朝纲,几乎没有生孩子的念头,如今大事定了,作为皇后的最重要的职责就接着来了。她毕竟是要为皇帝开枝散叶的。
鳌拜倒台的几个月内,皇后诞下了嫡长子,也是康熙的第一个皇子。他高兴地为他取名承祜,这是天赋神佑的意思。
然而,四年之后皇长子突然夭折。
康熙很难过,皇后也陷入了抑郁之中。她的压力相当大,小皇子在世的这四年里,她没有再添子嗣,就连女儿也没给皇帝生一个。自责与愧疚可想而知。
康熙与她伉俪情深,常常劝解她不要过分伤感。她怎么能不伤感。鳌拜除去,皇子诞生是多么祥瑞的兆头啊,如今却要让皇帝忍受丧子之痛。于情于理,她都是有罪之人。
或许正因为心情低落加之身体本就不好,生二皇子胤礽时,她突然大出血,皇子保住了,她却在当天去世,年仅21岁。
当时,康熙在外头守着,心急如焚。他问太医,太医说皇后没救了,他便一脚把太医踢倒在地。他暴躁,狂怒,像极了多年后备受暗杀幻觉折磨,陷在九子夺嫡的旋涡中的老年的那个自己。
皇后这样的身体状况,或许正是因为太过焦虑,太担心康熙造成的。
康熙
三藩势力壮大,反叛的苗头开始隐现。康熙烦得不得了。前两年,吴三桂仗着帮多尔衮攻下山海关,自身势力已壮大到与朝廷相抗。
1673年6月,吴三桂突然又说要告老还乡。请求同意了,他就要立即起兵造反;要是不同意,他便要屯兵自重,继续养精蓄锐,待以后骑兵造反。
康熙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太皇太后孝庄听取了纳兰明珠的建议,她与康熙商量,让吴三桂告老还乡。没成想,吴三桂竟然反了。
1673年末,吴三桂正式反清。边疆诸事纷乱,京城硝烟又起,发生了“朱三太子”事件,据说民间开始组织杀手暗杀康熙。
皇后这时生子,能给康熙莫大的心里安慰,让他能够鼓足勇气应对如春笋般不断冒出的突发事件。
然而,她难产了。
1674年6日6日上午,皇子出生。下午,黄昏将近,她去世。
康熙悲痛异常,未来五天均不上朝。
他得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不,他不用思考,他直接把对妻子的思念全部转移到新生儿身上去了。
在教育孩子方面,康熙堪称资深的育儿专家。
他说,婴儿期到十岁左右,孩子好动,凭天性支配,可是到了其他的阶段,支配他的就是训练与习惯了。一个孩子的成长就是渐渐在先天聪慧、后天训练和逐渐养成的习惯之间找平衡,找到了就长大了。
胤礽很特别,他是在东宫由康熙亲自抚养。刚满周岁时即被确立为皇太子(清朝历史上还没有提前立储的例子)。四岁时,胤礽出天花没有死,康熙赏了他的御医。
后来康熙又给他找了最好的老师,固德育,畅骑射。为了让这个爱情的结晶以后继承大统,康熙还与他一起讨论国事。为此,康熙经常自嘲自己“充当了皇太子温情的老佣人”。
康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与皇后的儿子,这个他最疼爱的皇太子,成年后却顽固不化,玩巫术、爱奢华、喜龙阳之好,对兄弟毫无同情心,为康熙晚年的九王夺嫡,种下了最荒谬的因果。
作者:利物浦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