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很著名的典故,叫做刮骨疗伤。说的是三国时的关羽,曾经被毒箭射中后,让华佗给自己动手术。在不用任何麻醉措施的情况下,单靠忍耐,让华佗给进行手术。
这个典故,多用来形容关羽的勇猛无畏,后来也多用指于下重手治病。
对于关羽是否真的有过刮骨疗伤的经历,史书上其实是存疑的。而且,很多史学家经过考证之后确定,当时就算这件事发生过,给关羽疗伤的,肯定也不是华佗。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后世用这个故事,来理解关老爷的勇猛无畏。
但是,你们知道吗?自三国之后,又过数百年,到了隋朝末年的时候,当时真的有个人完成了这一壮举。但是,在后世很多人眼里,这个人又相对名声不显。除非是专门研究过唐史的朋友,一般人恐怕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个人,名叫高开道。
1.从煮盐工人到反贼
据史书记载,高开道家里世代以煮盐为生,渤海蓨县(今河北省景县)人。
盐这个东西,在中国古代,历来都是只有国家才能专营的东西。自春秋时期的齐国,将盐这个东西的经营收归国有,并且迅速强大起来以后。后世的很多王朝,基本上没有再放开过这条大鱼的。在任何一个朝代,国家在盐上的收入,都是国家财政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还有很多朝代,能够拿到贩盐许可的盐商,都能富可敌国。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参与煮盐的工人,也能从里面分到多少油水。
实际上,在中国古代,煮盐工人这个行当,其实地位一直都不算很高,甚至远不如拥有土地的普通农民。这主要是因为,煮盐工人工作条件恶劣,而且因为是国家的买卖,普通工人很难从中抽到什么油水。
高开道他们家,就是世代从事这个职业的。
而且,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能证明高开道的出身低微。
那就是他的名字。
实际上,史学界对于高开道的名字,一直都没能确定下来。开道二字,有的人说是他的字,也有的人说,开道其实是一个形容词,类似于先锋。至于他的本名,史书上根本没有任何记载。
连名字都没有,可见其出身之低了。
不过,高开道虽然出身低微,但因为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身手却不错。史书上以‘有勇力,走及奔马’七字来形容。
这样一个人,如果是生活在太平年月的话,大概会一辈子籍籍无名。像他的祖辈们一样,做一辈子的煮盐工人,根本没机会载入史册。
但可惜的是,他生活在了隋朝。
众所周知,隋朝中后期,因为隋炀帝大兴土木,修建大运河,又数次征讨高丽。对于国家的损耗极大!而这种损耗,又多半由当时的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的民众来承担。因为一来,这些地方距离征讨高丽的前线较近,补充起来较为方便。二来,当时这里也算是较为富庶的地方。唐朝的时候,北方远比南方富庶很多,而山东河北一带,又比关中地区要稍强一些。
为了支撑对外战争,隋炀帝对于这些地方的搜刮,可谓是不遗余力。这也是为什么,隋末的诸多起义当中,最开始时的时候,一多半都是在这片地区。
高开道便是其中之一。
到了大业末年,本来就是社会底层的高开道,根本活不下去了。
既然活不下去了,那就反了吧!
2.高开道的逆袭之路
参与起义军之后,高开道的生活,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遂。
当时高开道首先选择的,是河间人格谦率领的这支起义军。当时格谦以豆子岗(今山东惠民境内)为起点,很快打下了一块很大的地盘。到了大业九年,已经拥兵过十万,算是当时最大的一支起义军势力了。
不过,高开道加入之后,却并不受重视。毕竟,当时双方身份也有差距。一个是坐拥十余万兵士的起义军领袖,一个只是前来投奔的底层煮盐工人,最多也就是身手稍好一些而已。
不过很快,高开道就用自己的身手证明了自己。
当时格谦势力越来越大以后,引来的隋军的重视,派兵前来围剿。格谦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左右扈从也不敢去救援他。就在这个时候,高开道挺身而出,一口气杀了数十人,这才救出了格谦。由此,也得到了格谦的重视,被其任命为将军。
对于高开道的勇武,这事不是后世野史虚构的。当时他连杀数十人救出格谦,这事是新唐书上写的,可信度应该比较高。
别说连杀几十人,就算连杀十几人,这身手也够恐怖的了。
不过,当上将军之后,高开道并没有继续一帆风顺下去。大业十二年,隋朝派王世充率军前来围剿。王世充这个人,人品虽然一般,但是在隋末诸多将领当中,应该算是除李世民、李靖这种奇葩之外,最能打的一批了。面对王世充的进攻,格谦自然不是对手,再次被打得一败涂地,自己也被干掉了。
格谦一死,麾下势力自然也就散了,高开道仅率百余人逃出,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海边。
但这个时候,再次回到海边的高开道,却已经掌握了自己人生当中,除了煮盐之外最重要的一项技能。
那就是如何统兵造反。
在略微休整过之后,高开道就率领这一百多人,转战劫掠沧州,收获颇丰。这一战之后,又招募了不少人,有格谦的旧部,也有活不下去的普通人,实力大大提升。然后,高开道率军北上攻掠,一路战无不胜,最后,高开道甚至一度围困了北平!
当然,这里所说的北平,不是后来的北京,而是如今的河北卢龙。不过,在隋唐的时候,这地方可比当时的北京地区重要多了,是当时北方最重要的一个军镇。
后来,围困了一年多之后,因为当时的北平守将意外被杀,所以,高开道终于拿下了北平。在此之后,又占领了渔阳郡(天津蓟县)。一时之间,高开道拥兵数万,甲马数千,实力空前强大起来。
这一年,杨广在江都被麾下禁军勒死。而且,李渊也拿下了长安,并且在长安自己登基了,改元武德。
面对纷乱的时局,高开道在渔阳立国,自称燕王。
3.反复无常的真小人
据《资治通鉴》记载:
开道有矢镞在颊,召医出之,医曰:“镞深,不可出。”开道怒,斩之。别召一医,曰:“出之恐痛。”又斩之。更召一医,医曰:“可出。”乃凿骨,置楔其间,骨裂寸馀,竟出其镞;开道奏妓进膳不辍。
简单来说,就是高开道曾经被人一箭射中脸上。找医生来给他拔箭,连找了两个医生都不敢,全都被他杀了,直到第三个才敢给他治伤。但是,这第三个医生给他疗伤的过程,就很恐怖了。医生割开脸皮,凿开骨头,打入楔子,骨头裂开一寸多的缝,这才取出了箭头。而在这个过程中,高开道竟然连一句疼都没喊,而且还让人奏乐上菜,边吃边拔箭。
这个记载,如果准确无误的话,仔细想想,可比当年关二爷刮骨疗伤恐怖多了。就算再往下降两个档,高开道的勇猛,一样足以让人震惊。
大概也正是凭着这样一份勇猛,这位早年的煮盐工人,才能在隋末乱局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一方割据之主吧?
但同时,他的底层出身,也限制了他的见识。在打下一块地盘,成了燕王之后,高开道接下来的发展,就变得有些……
武德元年,戎县(今河北张家口)僧人高昙晟,乘县令设斋来了很多百姓时,带着五十名僧人,裹胁参加斋会的人发动了叛乱,杀了当地的县令以及镇守的将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姑皇后。
一个和尚,带了五十个小和尚,就能干掉当地的县令和镇守的将领,还自称皇帝。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也足可见隋末唐初那个时代,到底有多么混乱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和尚皇帝,竟然还去派人招降拥兵数万的高开道。更奇葩的是,高开道竟然还真率领五千人来投降了!
不过,仅仅三个月之后,高开道杀了高昙晟,然后兼并了他的全部兵马,吞下了他的地盘。
武德三年,当时已经投降了唐朝的幽州罗艺,被窦建德派兵围困。罗艺走投无路,只能向最近的高开道求救。高开道最后竟然还真的来援救了罗艺,击退了窦建德的兵马。但同时,也借这个机会,和李渊那边搭上了线,请求归降李渊。李渊自然乐见如此,任命他为蔚州总管、上柱国,封为北平郡王,赐姓李氏。
但是,高开道这样做的真实目的,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要归降李唐,只是想要待价而沽而已。在被李渊封王之后,名义上高开道和罗艺就成了自家人。但就在这个时候,高开道直接率领五百精锐进入幽州,想要趁机干掉罗艺。如果不是罗艺聪明,多防了一手,说不定还真被他干掉了。
没等到机会的高开道,只能率军返回。但等到武德五年,趁着幽州发生饥荒,高开道再次反叛,和北方的突厥勾勾搭搭。而且,当刘黑闼起兵进犯山东的时候,他又和刘黑闼联合。后来又诈降罗艺,将罗艺一度击溃。再后来,伙同突厥一路南下,进犯恒州(今河北正定)、定州(今河北定县)、幽州、易州(今河北易县)等地。后来唐朝打退了突厥人之后,高开道又想再次投降。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他反复无常的性格,不敢再轻易接受他的投降了。
而且,高开道的反复无常,也让属下们渐渐厌恶起来。为后来他的败亡,埋下了伏笔。
简单来说,高开道就是一个喜欢摇摆不定,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给自己争取更多利益的这么一个人。
高开道的这种做法,充分显现出了他出身一般,见识不够的缺点。这种做法,在诸强林立,大家都需要盟友的时候,或许还比较管用。但是,等到李渊势力越来越大,统一天下之势已经不可阻挡的时候,高开道的灭亡,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还不自知。
武德六年(623年)七月,高开道掠夺赤岸镇以及灵寿、九门、行唐三个县之后离去。
武德六年(623年)八月,高开道率领奚族军队侵犯幽州,被唐朝幽州军队击退。
武德六年(623年)九月二十九日,高开道带领二万突厥骑兵侵犯幽州。
经过这一连串的操作之后,高开道已经在作死的路上,越跑越远了。如果不是李渊这个时候忙着收拾南方,并且因为立储一事,不得不将最能打的李世民暂时雪藏。恐怕以高开道的本事,估计只要李世民率军抵达,最多一个月,他就被彻底扫平了。
不过,高开道还没等到李渊回过神来对付他,自己麾下就先出了问题。
武德七年,二月二十八日,高开道的身死之日。
对于高开道的死,我们得先介绍一些其他的细节。对于隋唐那个时候的人来说,收义子是一个巩固自身的好办法。因为收了义子之后,名义上就有了父子之情,儿子可以替爹卖命。这个法子,其实一直到上千年以后,都还有人在用。
不过,高开道用这个法子,用的比较狠。
他一口气收了五百多个儿子。
估计他本人,都未必能将这些干儿子的名字全都叫上来吧?
另外,刘黑闼败亡之后,原本他麾下有个叫张金树的大将,为了保命,就逃到了高开道麾下。高开道对其也非常重视,对其颇为重用。但是随着高开道三番五次摇摆不定,谁都看得出来,高开道败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到了这个时候,张金树自然不想再替他卖命,就有了反叛之心了。
于是,二月二十八这一天,张金树命人和护卫高开道的养子打闹玩耍,然后自己偷偷派人将他们的兵器给藏了起来。到了晚上,张金树率军反叛,杀入高开道的府中。他的那些义子,因为没了兵器,一个个根本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直接投降了。
而高开道本人,面对麾下的反叛,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独坐堂中饮酒。就算对付只剩一人的高开道,张金树依然忌惮他的个人武力,只敢围困,不敢硬上。于是,在这一夜,高大侠的个人勇武,彰显到了极致。
但可惜的是,高开道毕竟不是生活在玄幻武侠的世界,不可能真的做到万人敌。双方僵持了一夜之后,高开道先是杀了自己的妻儿,然后自己自杀了事。
高开道一死,麾下实力顿时土崩瓦解,归降了唐朝。而杀了高开道的张金树本人,后来在史书上也没有任何记载。或许后来用高开道的人头做礼物,投降了李渊?
作为隋末诸多割据势力首领当中,个人勇武最强的一个,高开道最后,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结语
从高开道的一生当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三件事:
第一,个人勇武或许很重要,但是就算再能打,好像也不如有个好脑子重要。毕竟,像高开道这种一杀几十的猛人,最后根本连李渊的面都见不着,就被自己的部下给逼死了。
第二,义子这个东西,好像也不太可靠。
第三,从长远来看,做人见识多一点,眼光长一点,真不是什么坏事。要不然的话,像高开道这样,只知道为了眼前利益摇摆不定的人,最后失败好像也是注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