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秋桦
一
李东阳(1447—1516),字宾之,号西涯,谥文正。湖南茶陵县陇匣(今高陇镇陇集村)人。明洪武五年起,茶陵属湖广长沙府,因此人们又称他李长沙或李茶陵。
天顺八年(1464),东阳殿试中进士,至正德七年(1512)止,立朝五十年。历任翰林院编修、礼部、户部、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宰相)等,参与内阁机务长达十八年。
李东阳不仅是明朝的著名政治家,同时还是著名的文学家。当时许多有文学才能的人就环绕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文学流派,因为他是茶陵人,因此这个文学流派被当时人称为茶陵诗派。
对李东阳的评价,历来褒贬不一,贬之者谓:“李东阳……宦官刘瑾专权时依附周旋,为时人所非议。”但明清以来时时都有人出面慷慨陈词反对这种“非议”。
二
明弘治十八年(1505)五月,孝宗崩驾,太子朱厚照嗣位当了武宗皇帝。这时的明武宗年仅十五岁,登上皇位无疑是挂个虚名,代他行使职权的是个名叫刘瑾的宦宫。
刘瑾本在东宫伺候太子朱厚照。由于他善作角抵俳艺之戏,深受太子宠信。而今太子厚照当了皇帝,自然要将刘瑾之辈的俳艺班子带去伴驾。这俳艺班还有马永成、谷大用、魏彬、张永、邱聚、高凤、罗祥等共八人,时人称之为“八党”或“八虎”。“八党”之首的刘瑾也就由伴随太子玩俳艺转为执掌皇权了。
刘瑾篡了皇权之后目空一切,连内阁的刘健、谢迁、李东阳这三位顾命老臣的忠言都不愿听取,他经常矫旨胡作非为,满朝官员和天下黎庶都恨之入骨。这时司礼掌印太监王岳等人作了铲除“八虎”的密议,不幸泄密,刘瑾乃矫旨将王岳等充发南京,并派其党羽将他们暗害于途中。掌印太监之权也就落到了刘瑾手上。从此,无论大臣奏折、边关文书、官吏任免、圣旨传发等全由刘氏一人独裁。
阉党称霸,祸国殃民。据《馆阁漫录》载,这时的局势是:“盗贼纵横、边夷猖獗、财匮民穷、怨访交作。内外臣仆方且持禄固宠,乘机作弊……”李东阳等三位顾命老臣遂“昧死”向上先后呈递了“四不可”、“政事厥失十事”等进谏书,所得到的回音不外是“事待斟酌而行”之类的空话。值此景况,人们深知朝政腐败,积重难返。东阳、刘健、谢迁便于正德元年十月同时上疏乞休。讵料其结果是“健、迁罢,东阳独留”。嗣后,东阳仍多次疏乞致仕,总未得到钦准。于是,他面对“主少国疑,四方多事”的现状,最后决定采取“潜移默夺”之法,与刘瑾阉党苦心周旋,以图保全善类,阴庇天下。
三
正德五年,宁夏安化王叛乱,不几天就打到了陕西。武宗闻讯心急如焚,却又毫无主张。只得与顾命老臣李东阳研究对策,从而决定启用被贬的右都御史杨一清提督军务,派张永为监军。
李东阳深知杨一清与刘瑾有“筑边糜费”冤案之仇,张永虽是阉党太监,但早已跟刘瑾势不两立。于是他事先与一清密议:结交张永,与之合力同心,先平叛乱,再锄阉党。
根据杨、张筹谋,平定叛乱之后,由张永回朝复命,遂趁机向武宗面奏刘瑾阉党妄图篡位害国的不法“十七事”逆罪。武宗如梦初醒,即时传旨将刘瑾逮捕入狱,并从他家中抄出龙袍、玉玺、行刺的匕首等谋反罪证。
刘瑾篡政害国铁证如山,理当问罪伏诛。岂料皇上的诏令却是“谪居凤阳”。
李东阳闻讯甚急,担心日后刘瑾“脱复用,当奈何?”时张永“谋之东阳”。商议后,旋令科道官员揭发刘瑾罪恶,再由永“易疏”上奏,始将刘瑾“凌迟之,三日枭其首”(以上见《刘瑾用事》)。其阉党余孽也一一查处,祸根始得尽除。
对此,李绂的《李文正公论》赞道:“东阳……其功尤伟者,起用杨文襄一清,使偕张永平,固结永,遂诛瑾……其经营苦心,无异梁公也。”(梁公:指唐·狄仁杰)
逆瑾既灭,李东阳潜移默夺、阴庇天下的夙志已酬,则于正德七年五月“三疏乞休”,同年十一月“乞致仕,许之”。他在致仕家居之前,犹赋诗(《明李文正公年谱》)抒感:
平地红尘起白波,
直从青衮到黄河。
几州村落人烟少,
千里川原杀气多。
汉帅屡传师出令,
边兵先试凯旋歌。
白头中夜常忧国,
何日苍生息荷戈。
李东阳待到暮年退休时,还在“中夜”忧国忧民,希望祖国的“苍生”卸戈罢战,求得国泰民安。
李东阳之“潜移默夺”,费心良苦,五百年来,褒贬不一。笔者愚蒙,不揣冒昧,将其跟刘瑾阉党斗争的史实作此简录,且试发刍议,聊以引玉。但愿能引出“百家争鸣”,以澄清此“潜移默夺”之是非,使当今世人能认识李东阳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