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敬爱的奶奶生于民国22年农历十月初六,卒于2021年农历九月。奶奶虽在耄耋之年离我而去,却成为我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平日里每次回家总是先和奶奶问好。那天一进家门,爸妈在厨房做饭,我望向奶奶的卧室,发现奶奶双脚着地后仰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立马冲了进去。此时奶奶已经猝死了,浑身惨白,没有任何意识,我赶紧给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差不多3分钟,奶奶醒过来了,我想给奶奶数脉搏,可是奶奶两只手都戴着首饰不方便,我就把手链拿下来,这时奶奶立马吼了一声:谁拿我的手链!我笑着说奶奶没事了,意识清醒了,爸妈在身边担心害怕的心也着地了,会心的笑了。奶奶醒来后嘴角一直抽搐,父母赶紧把大爷和姑姑叫来,并打了120。 120来了以后,做了简单的检查,其他还好,血压低,80/40,我们赶紧去了医院,在急救车上,奶奶一直说头晕,肚子难受,还吐了中午的饭。
到了急诊科以后,立马给安排了床位,当时病人挺多,值班医生尽可能的给看,奶奶血压低加上年老,抽血很不好抽,护士态度也不太好,抽了半天也抽不出来,扎进去抽出来反反复复,我又心疼又着急。后来推了车又去做了胸肺CT、脑部CT和彩超,做彩超的时候又加钱检查了主动脉,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其他显示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大的居然有腹主动脉瘤,直径已经9.3厘米!各个科室的大夫来给会诊,也咨询了专家,医生说腹主动脉瘤一旦破裂的话就没救了。本地还不能做,得去省级大医院。奶奶一直说肚子难受,让我不停的给按摩肚子和腰骶部,折腾的输液用的留置针也掉出来了。此时已经凌晨1点多了,家里几个子女考虑到年龄大了,就先坐急救车回家了,想着第二天先拿检查报告单去省级医院问问,看看这种情况能不能手术治疗。我和老公回去后孩子还一直哭闹没有睡,从出生晚上就没有离开过我们,当时回娘家也没有给孩子拿着衣服和用品,看着奶奶已经平稳下来,我们就带孩子回自己家了。路上还说第二天和老公相跟上去省里找医生看看。
回家收拾了凌晨3点了,赶紧睡觉了。晚上调着静音,第二天醒来,手机里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家人打来的,我心里一惊,凶多吉少,头懵的一下。回复过去,爸爸说我们刚走一会儿奶奶又休克了,嘴里还说肚子难受,家里人给各种抢救又打了120送到了医院。现在平稳下来了,就是血压有点低,可能需要住重症监护室。我赶紧和老公收拾东西,想着让我妈这几天给看着孩子,我们去医院陪着奶奶。回家后发现我妈不在家,孩子又拉下粑粑,一顿折腾才带着孩子赶往医院。半路上大爷打电话说奶奶不行了,我一路哭着去了的医院。到了医院老公带着孩子停下车,我一个人狂奔去急诊科,奶奶此时头在急诊床上后仰着,弄着锁穿和戴着氧气罩,已经气若游丝,没有意识了,我趴到奶奶身旁大哭的叫着奶奶,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忽高忽低的心率,我对医生说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医生让家属回避了,他们在里面抢救,不一会儿,医生出来说希望不大了,赶紧回家吧!家里人在抢救过程中已经叫了急救车,赶紧带奶奶回了老家。房子多年没有住人,原来妈妈和大娘提前就回了老家收拾屋子了,奶奶回来以后大伙儿一起给穿上了衣服,看着奶奶就和熟睡一样,身体在一点点变凉,我趴在床前痛哭,心都要碎了。
想起2个月前,奶奶在大姑家住着,坐着晒太阳时突然休克,大姑当时正好在身旁,立马给喝了速效救心丸,之后我们把奶奶接回了我家。回来之后胡说了好几天,说看见她已逝的婆婆带着小孩子在客厅了,又说早已离世的某某来接她了,有一天爸回来听见奶奶在楼道里站着说话,平时奶奶腿疼根本出不了门,那天不知道怎么开的门,爸立马说妈怎么出来了?奶奶说某某来接她了,她出来送送,嘴里还对着话,爸还埋怨奶奶啥也没有,我们当时以为奶奶是小脑萎缩,老年痴呆了,没想到是奶奶在告诫儿孙她可能时日不多,及时行孝。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也相信科学。那段时间我担心奶奶再次晕倒无人照顾,我下班会悄悄回我家看看奶奶,确保没事我才放心再回我们小家看孩子。后来看着奶奶身体又恢复平稳,能吃能睡,我也就放心了。可是我大意了,没有坚持带奶奶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也没有在她最后的人生当中好好的陪伴和尽孝,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思念和哀伤。想起奶奶去医院的那天,看着奶奶穿着毛衣和棉袄,棉袄是2个儿子给穿的吧,是他们全心全意照顾老母亲的饮食起居。我每天忙着工作和看孩子,都没有想到天气转凉,尤其是来暖气之前的几天,奶奶需要添加衣物。要是多穿点,换个厚被子是不是奶奶的血管瘤就不会破裂?想想好愧疚。
奶奶现已离开我们半月有余,我每天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浑身无力。上班想,下班想,开车想,去超市想,一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食品,想着奶奶喜欢吃,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给奶奶买了,泪崩! 一天会翻看无数次奶奶的照片,想着爷爷奶奶照顾我的那些日子。小时候我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古老的院子里充满了我整个童年的回忆。那时候,爷爷奶奶万千宠爱于我,无限的包容我。奶奶照顾我的一日三餐、饮食起居,爷爷接送我上下学,冬天的清晨天还黑着,爷爷就得去送上早自习的我。傍晚回来,奶奶已经做好饭,我早早吃完晚饭,和邻居的孩子们疯玩一会儿,回去写了作业,就趴到电视跟前看动画片了。晚上关灯睡觉的时候,和爷爷奶奶聊会天,还会让爷爷给我讲西游记、水浒传、封神演义等名著,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记得有一天下午,雨下得特别大,班里同学一个个都被家长接走。我在窗前眼睁睁看着爸爸去了隔壁教室接人。最后就剩下我和邻居家的三个女儿,邻居家爸爸来接女儿的时候看着教室里只剩下可怜的我,说一起回吧,就这样我们五个人挤在了一个小雨衣之下。因为雨下的特别大,雨衣又不够遮,我在路上还摔了一跤,衣服破了,腿也磨破了。到了邻居家门口时,我看见爷爷自己披着个破袋子,手里拿着伞准备去接我了,我瞬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当时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感动亦或许是其他,回去以后奶奶给我把衣服都换了,给我洗了澡,把头发擦干,那天我大哭一场,病了好几天。
那时的我几乎一年365天都在奶奶家,只有除夕夜那天在我家住一晚第二天早晨又迫不及待的回奶奶家了,有时候也想爸妈,印象中有一天中午回去,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看见我回来面无表情的来了句:你来干嘛?我当时直接哭着跑回奶奶家,奶奶不停的安慰我,这种情况下我在爷爷奶奶家一住就是十几年。2001年爷爷的离世使我痛彻心扉。爷爷一辈子行医济世,救人无数,想不通积德行善的爷爷为何会早早离开,爷爷的病逝给了我沉痛的打击,以至于多少年都缓不过来。两年后96岁的太姥爷也与世长辞。后来奶奶跟上子女们住,我又不断的在外求学,就回到父母家了。
这么多年,我也明白都是父母的血汗钱供我读书,生我、养育我,这样的恩情大于天。或许是自己在年少时太过敏感,其实父母都是无意中的行为,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和父母总有些距离感。我有时候在想,我对我家孩子也没有100%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因为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母亲,记事起的那一部分母爱是缺失的,恐怕今生再难补起来。
那时奶奶在我家住的时候,虽然有房间,我也是愿意和奶奶在一张床上睡,虽然奶奶打呼噜吵我,我也愿意和她在一起,她还笑着说你堂哥小时候和我睡的时候也是说奶奶别打呼,吵着我不能睡。最近这几年,我对奶奶的关爱变少,出嫁了以后再不能像当姑娘的时候随心所欲,也不方便常住娘家,也怕人说闲话,生了孩子后更是上班下班看孩子,身体也不好,分身乏术。虽然也是尽可能的回去看望,但还是亏欠太多。在我家住的这段时间,爸爸要上班,妈还得在我们小家给看孩子,大爷尽可能的抽时间来家招呼,奶奶每天一个人一呆一整天,晚上也是一个人,从无怨言,她也盼望着儿子回家了吧,想想心痛的厉害,我却不能在她身边陪伴。白天对着孩子也不敢哭,深夜孩子睡着了后,思念奶奶的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奶奶的一生属于先苦后甜型的。听奶奶讲她小时候正值抗战时期,日本人整日在村里烧杀抢掠,本就没多少人的村里一天被杀害了好几个村民。她们看着日本人和日伪军欺负邻居家11岁的童养媳,简直惨无人道。尤其是女孩子,她们每天都在脸上抹黑,家不敢回,粮食都被抢劫一空,战乱又不能种粮食,每天吃糠咽菜,饿了吃树皮,渴了挖土挖出一点水来喝,在废弃的空墓子里住了好几年。那样的日子伴随了她整个童年,加上母亲过早离世,她还得背着年幼的妹妹逃难,没有一天是幸福的。听着奶奶讲这些经历,我恨透了日本人,惨绝人寰的罪行,永远不能原谅。
1948年她在及笄之年经人介绍嫁给了我的爷爷,颠肺流离的生活总算有了安身之处。那个年代,做好饭都得端到公婆手里,每天伺候一家老小八口人,从无怨言。奶奶在蹉跎岁月中历经艰辛坎坷把孩子们养育成人,伺候了女儿和儿媳坐月子,对孙子外孙热情相待,把公婆养老送终后又伺候了她爹20余年。爷爷奶奶勤劳善良,在那个年代,屋子、院里和大门外永远都是干静整洁。奶奶一生性品温良,与人为善,乐观宽厚,孝敬公婆,邻里和睦,我从来没有见奶奶发过脾气。奶奶虽然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但是在我心中她就是那个特别伟大的人。奶奶的晚年生活是幸福的,穿着儿女们买的各种衣服,好吃的从不间断,子女们都孝顺,儿孙承欢膝下,四世同堂。
我一直以为奶奶能吃能睡,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没想到她走的这么突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看着天气越来越凉,我甚至担忧奶奶冷的厉害,不知道穿的暖和了没有,想想真是可笑。片刻之后明白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我再也看不到她温和的面容,再也看不到她慈爱的笑脸,再也无法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我永远永远的失去了我最爱最亲最敬爱的奶奶。
今天是农历十月初六了。奶奶,今天是您的生日,每年家里人和孙女都陪伴您过生日,您高兴的就像个孩子。可是奶奶,今生今世孙女永远永远不能再给您过生日了,奶奶您听到了吗?我好想你啊!每天梦中都想再见见您!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无论心里再呼喊多少遍,那个至亲至爱的人永远的离开了我,从此天人永隔,咫尺顿成天涯。
青山不语,大地垂泪。再深的思念,再多的泪水也换不回我的奶奶了。锥心之痛,痛断肝肠。惟愿她老人家一路走好,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也愿世人及时尽孝,不要充满亏欠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