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日寇更可怕的是人心。面对凶恶的日寇,尾龙可以肆无忌惮地拿机枪射击。龙门面对汹涌的怒江,可以自由地来回走动。
即使是南天门那样的绝户战,龙妖也坚信他可以带领炮灰们,活着归来。
可是在迷龙被枪毙的那两天,所有炮灰都感觉到了绝望,那绝望是他们自从有了龙妖以后,所从来没有过的。
那天晚上,月光很皎洁,但令人心寒;那天早上,晨曦很漂亮,但令人胆颤。
南京的某个阴沉的角楼里,正在办丧事,陈大员怒气冲冲地给怒江前线打电话,要给侄子报仇。
军部的大佬们挨了训,决定以“恃功自傲,抢械行凶”的罪名,处决迷龙。
一群来历不明的兵痞,围在祭旗坡附近的小树林里,等着取英雄的胳膊,英雄的腿,英雄的胆,英雄的心去邀功。他们嬉皮笑脸地跟龙妖说:我们这一摊哪里的人都有,都是觉得上去打日本人,不如下来搞迷龙。
十二个血战余生的炮灰,身心俱疲,靠一把打坏的机枪,保卫着坡上一个走风漏气的小帐篷。
雷宝儿躲在孟烦了后面,扯着孟烦了因为太慌乱,而穿岔了的裤子腿。
帐篷里面,迷龙高唱《松花江上》,和老婆上官戒慈瞎折腾,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又好似用那欢声笑语,向这污烂的世界抗议。
死啦死啦接到命令,眼睛通红,疯了一样拆掉自己的团部,见人就打。狗肉和他一起疯,凶相毕露,谁接近就咬谁。
丧门星问烦啦:我怎么觉得我们的仗还没有打完呢?烦啦说:仗没有打完,因为我们还在求生。
只是和日寇对命,尚有一线生机;而这次周围都是自己人,却全无胜算。
迷龙怎么能够想到,自己那么多次从日本鬼子手上死里逃生,一点伤口都没有,最后,竟然要死在自己人手上?
而且行凶的刽子手,竟然就是他们所信任和爱戴的团长龙文章。
战争天才龙文章,在这一天完全成为一个低能儿。他连滚带爬去求虞啸卿,想用炮灰团3000个死人和十几个残兵的功劳去换迷龙的一条狗命,但发现这沉甸甸的军功和烈士的性命,在那些大员面前不值一文。
龙妖救不了他的士兵,而且为了不让迷龙去师部,去军部遭受更大的折磨,要亲自杀了他。
当杀一个人,成了对一个人最大的仁慈,那刽子手也简直可称菩萨了。啊呸。
我恨虞啸卿见死不救,我恨龙文章懦弱无能,我更恨那个会编故事的249,把那绝境设计的那样天衣无缝。换部抗日神剧,让迷龙寻个间隙逃走不就行了吗?
临死,迷龙有很多废话要讲,要唱,他送走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上官戒慈,开始胡闹。
龙妖说:拿出个龙的样子来。
然后那瘪犊子玩意就平静了下来,等着那颗一定回来,但不敢相信会射向他心脏的子弹。
然后迷龙就没有然后了,龙妖的枪声一响,他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去见阎王报到了。
松涛阵阵,丧门星看到南天门上,民夫们正在把一具具尸体掩埋,土堆前没有任何一块墓碑可以表面逝者的身份。丧门星摸着弟弟的骨灰感叹“他们在埋我们哦”,众炮灰深以为然。
迷龙死了,烦啦说,我们残存的幽默和活力也一起消逝了。
龙妖从迷龙之死开始消沉,甚至生出求死之心,而炮灰们又回到了收容站时期的散漫状态。
不对,当初的收容站里,还有残存的血性和斗志。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首凄婉的《松花江上》,成了迷龙的挽歌,也成了炮灰团的挽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