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史日记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陈,息侯亦娶陈。息夫人将归,过蔡,蔡侯不敬。——《史记》
哀侯十一年,陈国,国君次女初长成,含苞待放的美艳,艳压春秋,成为当时的四大美人之一,她本来的名字想来定是俊秀,只是如今已经无从得知,只因她后来嫁给息国国君,所以被后世称为:息妫guī。
陈国的国君很幸福,次女貌若天仙,长女也容貌出众。息妫的姐姐,在这一年嫁给了蔡国的国君蔡哀侯,虽然史书未曾明言,但是这样的婚姻明显是一场政治婚姻,无关爱情。
与姐姐一样的命运,息妫在同年也被嫁给息国的国君息候,成为父亲增强邦交的一枚棋子,在乱世的美娇娘,如同累卵悬于一线,又似孤叶漂泊于河流,纵然有心改命,也无力逆天,这是她的宿命。
息国是怎样的国度?息侯又是怎样的人?息妫内心充满好奇也平添许多忧愁。坐在迎亲回归息国的马车上,息妫有点不知所措,她知道,在她去息国的路上,会路过姐姐所在的蔡国,她希望能够早点到达蔡国,先去看看姐姐过得如何,再与姐姐一吐惆怅。
蔡国出现在息妫的眼帘之内,她迫不及待的赶往蔡国去寻找姐姐,迎接她的是却不是姐姐,而是她的姐夫蔡哀侯。息妫这一次在蔡国的逗留,遭遇很不好,在《史记》中的记载是,蔡哀侯的对她“不敬”。蔡哀侯身为息妫的姐夫,她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对她“不敬”呢?
在《左传》中同样对此事有记载,与《史记》记载大体相同,但是又略有不同,“止而见之,弗宾”,可见,蔡哀侯是主动拦住息妫,而且不止“不敬”,而且“弗宾”。如果说“不敬”是不尊敬,那么“弗宾”可就是更加放肆了。
蔡哀侯的失德之举,在《清华简》记载的更为详细,“息妫乃入于蔡,蔡哀侯妻之。”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蔡哀侯的举动有多么过分,本来息妫作为陈国的棋子,被父王远嫁息国就已经够郁闷了,来找姐姐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内心的苦楚恐怕言语难以表达。
蔡哀侯其实还是一个勤政的国君,在百姓中口碑也不错,怎么见息妫之后,竟然失态呢?或许这与息妫的绝美容颜有很大关系,以至于蔡哀侯见色起意,一时间全然失了理智。
息妫离开蔡国之后,急奔息国再不敢有半刻停留,这一路息妫又羞又气,到息国以后,见到自己的丈夫息候,息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丈夫。息候一听,勃然大怒,自己的新婚妻子就让遭到息候的不敬,于是发誓要为息妫报仇。
息妫之仇自然要报,但是息候也要面对现实,因为他与蔡哀侯虽然都是国君,但是他的国力根本不是蔡哀侯的对手,他又能怎么样呢?但是息妫受欺负这件事,让息候觉得下不来台,而且他又赌咒发誓,向息妫表示为她出头。最终,息侯想到了一招毒计,他先联系楚国,让楚国假意攻伐他,然后他在求助于蔡哀侯,蔡哀侯肯定会出兵相助,这样楚国就有了攻灭蔡国的理由。
楚文王一听,觉得此计太妙,他正愁没仗打,这息侯就送上门来了。于是,楚文王依计行事,最终利用此次机会将蔡国给灭了,俘虏了蔡哀侯。
为什么说息侯的这个计谋毒呢?因为他这是利用自己与蔡哀侯的连桥关系,知道身为息妫姐姐的丈夫,蔡哀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楚国入侵他,正是因为息侯利用了这份亲情关系,去将帮助他的人置之死地,所以才说他的这招叫毒计。
息妫和息侯达到了报复的目的,息侯无所不用其极来用计陷害自己的连桥美国,而息妫也全然不顾姐姐的下场,最终的结果是,蔡国被楚国灭国,息侯与息妫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这个事情发展到这里却远远没完。后面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了息侯夫妇的想象,让他们后悔莫及。
被俘虏的蔡哀侯,被带到了楚国,作为一个战败国的国君,他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可是他还是准备的不够,因为他看见的一幕,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在楚国,蔡哀侯竟然看到楚文王与息侯一起饮酒,这一幕让蔡哀侯如遭雷击,他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原来自己被息侯设局给害了,自己还傻傻的出兵帮人家与楚国打仗呢。
你有毒计,我也有损招。蔡哀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后,也开始报复息侯夫妇。蔡哀侯在一次与楚文王聊天的时候,故意提起息侯的妻子息妫,还对她的美貌进行添油加醋的讲述,期间做出十分陶醉的样子。楚文王是一个豪杰,但是也难过美人关,听蔡哀侯将息妫描述的快成仙女了,有点感兴趣,就打算去亲自见一见,看看是否真如蔡哀侯所言。
楚文王带着美食美酒,当然还有兵甲,浩浩荡荡去了息国,宴请息侯,席间把盏言欢,酒过三巡之后,蔡哀侯提出见息妫的要求,息侯不愿,但是也不敢违抗命令,息妫到席间与楚文王相见。楚文王一见息妫,觉得蔡哀侯骗他,这息妫本人比他形容的要美貌十倍!
这位楚文王见了息妫也无法自持了,大手一挥,就把息侯给宰了,息国也就灭了。息妫为了避免生灵涂炭,选择嫁给楚文王,避免两方交兵,算是直接俯首称臣,息国成为了楚国北方的一个县了。
息妫跟着楚文王回到楚国,嫁给楚文王做妻子,从此以后,这世上也就再无息妫,多一位楚夫人。楚夫人备受楚文王的宠爱,楚文王为她建立花园,又栽种桃树,春天来时,桃花盛开,景色迷人。然而楚夫人的却开心不起来。
其实成为楚夫人之后,虽然赵文王对她万般宠爱,但是楚夫人却一直都不开心,在史料中记载,楚夫人入楚后生子二人却三年 “未言”。
这里的“未言”不是三年不说话的意思,根据《周礼·大司乐》对于“言和语”的记载: “发端曰言,答述曰语。”我们可以看出,古代所说的“未言”是不主动说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楚夫人入楚之后,虽然为楚文王生两个儿子,却从来不主动说话。但是楚文王如果与她说话,她还是会回答。
其实楚夫人的做法,在今天来讲属于冷暴力的一种,意思是,我虽然无力反抗,但是我用这种冷暴力表达自己的不满。王维曾经用一首诗,对于息夫人这样的做法进行了表述,可谓一语中的。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息夫人》
王维认为,息夫人(也就是楚夫人,称呼不同)的做法,彰显了她不以今天的宠爱,忘记昨日的恩情高尚情操,显然王维对于息夫人昔日为救百姓而嫁楚,入楚后又不以今宠忘旧恩的做法非常认可,也给予很高的评价。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息妫成为楚夫人之后17年,对他宠爱有加的男人楚文王已经离开人世,此时的楚夫人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儿子成为了新的国君,也就是楚成王。只不过当时成王年幼,楚夫人势必也就以国母的身份,开始参与治国了。这个时候的楚夫人,应该早就不是当年的“未言”的息妫了,而是以楚国女主人自居,已经在17年里,融入了这个全新的家庭当中,什么杀夫之痛,亡国之恨早就没了踪影。
这一点,被杜牧看在了眼中,唐朝诗人杜牧,曾经写过一首咏史诗,名为《题桃花夫人庙》,这里的“桃花夫人”指的就是息妫。
“细腰宫里露桃新,默默无言几度春。至竟( 到底) 息亡缘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题桃花夫人庙》
杜牧的意思是说,息妫虽然可怜,但是她不仅是红颜祸水,而且还贪生怕死,远远不及那金谷坠楼人的贞烈。这里说的“金谷坠楼人”,指的是晋代石崇的宠妾绿珠,当时有一个叫孙秀的人来抢她,她在丈夫的面前,选择跳楼自杀,宁死不受辱。杜牧提到她,是因为绿珠的情况与息妫差不多,但是选择却截然不同,表达了杜牧怨其不能以死守节的心境,希望息妫也能像绿珠那样舍身守节。
至于息妫究竟是一位贪生怕死的祸国殃民之人,还是一位维护自身权益,为了生灵涂炭委屈求全的奇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